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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后山禁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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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刚过,笙玉伺候完昆阑的文墨,便收了东西,准备去后厨煎药。
刚出了昆阑院门不远,便见着函光真人身着一袭灰袍,朝着这边走来。
笙玉记得宋涉仙君的嘱咐,若函光真人来见君上,定要知会他一声。便站在了院口,等着看函光真人是否要往昆阑的房间去。
没想到函光真人到了他面前,却停下了。
笙玉行礼道:“见过函光真人。”
函光道:“想必这位是伺候昆阑君上的笙玉吧?”
笙玉一愣,他并没有与这位真人打过几次照面,没想到他却将自己是谁知道得一清二楚。
笙玉道:“正是。请问真人有什么事么?”
函光微微一笑,“我一路问过来,他们说有一位名叫笙玉的仙人是侍候君上的,让我找你便可。”函光顿了顿,“我想出星沉谷一趟,但又不识路途,想烦请笙玉帮我引路。”
笙玉一愣,带函光真人出谷?这个宋涉君没说可不可以啊……
他正兀自犹疑,函光便又补了一句,“是宋涉君吩咐的,他说让我在这个时辰到守缺阁见他。不知守缺阁是什么地方……”
笙玉笑道:“噢,那是云泽州最大的藏书的所在。有很多老先生日夜住在其中的。”
函光恍然大悟道:“那便是了,我昨日炼丹有一处不通解的地方,想借贵地的典籍查阅一下,宋涉君想了想,便说‘那就明日午后在守缺阁见吧。’”他露出无奈神情,“他当时似乎有事,所以走得匆忙,既没告诉我要怎么去,也没说守缺阁是什么地方。”
他将与宋涉的约定描绘的绘声绘色,仿佛确有其事一般。
笙玉想了想,觉得并无不妥,又是宋涉君与他约定的,那么便送他去一趟也无妨。
“那……真人就请随我来吧。”
宋涉亲自送了小秋去了下界,便独自撑舟回了星沉谷。
他在泊舟的地方正巧遇到了侍奉君上的笙玉。笙玉见了他,便作揖行礼,道一声,“宋涉仙君。”
宋涉还礼,微笑道:“怎么,笙玉要出谷去吗?”
笙玉道,“没有,刚从外面回来,去了一趟守缺阁,取几本君上要用的书。”
宋涉问道:“君上今日气色如何?伤可好些了吗?”
笙玉道:“君上恢复得不错,今日还命我将一应文书都挪到卧房去呢。”
宋涉点点头,又问道:“那……今天函光真人可去拜访了君上?”
笙玉摇摇头,“没有。”又补了一句,“我连函光真人的面都没见到。”
听他说得底气十足。
宋涉心想,函光再厉害,总不至于连昆阑都能轻易动得。只不过现在昆阑有伤在身,多一份小心罢了。
星沉谷里的人不多,不过几个童子侍候起居,再多几个文官。笙玉在星沉谷的呆的日子,比他还久上许多,性子稳重,做事细心,否则昀天临走也不会命他侍奉昆阑。
他打量笙玉两眼,发现他眼下有些青黑,便道:“笙玉可是近日休息得不好?想必近来人手不够,有些忙不过来吧?”
“啊?”笙玉一愣,喃喃道:“恩……确实觉得有些累。”
宋涉温声道:“真是辛苦你们了,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可尽管来找我。”
笙玉道:“多谢宋涉仙君了,不过还成,我们还能应付得来。”
宋涉点点头,又与他客气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涉走后,笙玉的笑容渐渐掉了下来,表情木然。
他转身走到一棵大柳树前,朝着柳树作揖行礼。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眼睛盯着宋涉离去的背影,面带微笑,右手抬起来,摸了摸笙玉的脑袋。
“做得很好。”
宋涉在谷里四下走了一圈,童子们各司其职,昆阑在自己房中休养,听说函光一直在院中炼丹,也没什么异动。
日头西沉,天上的暮云昏黄,一切都觉得那样平静。
他闲适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主殿的后面去。
那里别无他物,是一块平坦的荒地,地上的草嫩绿而柔软,有人的小腿那么高。这一大块草地的中央,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朴素的木阁,而这一片荒地,仅用一道简陋的栅栏拦住,示意着此路不通。
宋涉静静地看着这块地方。
后山。
这就是据说封印着那个神秘东西……神秘人的后山。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的那个小木阁。那东西长宽不过几尺,像是凡人用来供奉土地神像的神龛。
一个挂着红色流苏的符咒贴在木阁上,偶尔有风吹过,还会微微飘动。
他想起那个住在无名山洞里的姑娘说的话,“我的恩主,被关在星沉谷上,以她的功力,不仅可以窥探过去,未来,还可以结下令天下众生都迷惘的阵来。”
恩主?是恩人?是主子?
天君为什么没有告诉昆阑这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这东西重要到,要令昆阑住在这亲自看守?
“想知道里面关着什么?”
宋涉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昆阑笼着袖子,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他也抬眼眺望着远处的木阁,走到栅栏近处,“我也曾好奇过。但是楚旸说现在不是我知道的时候。”
宋涉见他并没有责怪自己接近后山的意思,便同他一起站着,微笑问道,“天君这么说,君上便不想继续问了么?”
昆阑也是一笑,“我这个侄子虽然年纪尚幼,但雄才大略,少有人及。他的话,我是信得过的。他说他是有安排的,那我也就不问了。”
宋涉没见过天君几次,也对这位少年君主有所耳闻。自从凡人参悟了修仙一道之后,仙人之数急速剧增,神与仙合为一族,由一位天君统领。这位少年天君接管的正是这最为棘手的一段时候,却治理的井井有条,六界各族,无不心服口服。
昆阑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很有聊天的欲望。他倚着栅栏,说道:“其实一百年前,我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着的。”
宋涉心中咦了一声,侧耳倾听。
“那大约是与魔君厌一战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都记不得,就连那一战,也朦朦胧胧的。恩……好像被什么人洗去了似的。”他换了个姿势,“我也曾问过云泽州的医官,他们说有可能是那一战打得太过激烈,确实,那一战打到后来我也是意识模糊了,只是一个信念还在撑着。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遍体鳞伤,也是别人告诉我那一战已经胜了。”
宋涉问道:“那……你都不会想去知道你忘记了什么吗?”
昆阑淡淡一笑:“活得太久了的人,总有一些东西你是记不得的。像当年还是乱世时的事,我也有些都记不太清了。反正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左不过是你一时忘了而已……早晚会想起来的。”
宋涉也是一笑。
有些事却是你一直不肯去记得,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时刻,或许是你看到一个与你类似的人,或许是你遇到一个从前的故人,猝不及防,迫不得已,那些记忆都席卷重来。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活得还太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