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着陆 ...
-
最后一次剧烈的震动，空间站里的人粹不及防之下全部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在了地上，一望无际的宇宙里爆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无声的轰鸣声之下，一个巨大的，外表破破烂烂的空间站从白光中缓缓驶出。
空间站里，李斯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看了眼一直站在显示屏前一动不动的德古拉，像是怕打扰他一样轻声说：“德古拉，我们出来了。”
半晌没有回应。
没有德古拉的指示，谁都不敢进行下一步动作，就在李斯特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德古拉忽然开口：“查找附近没有人的星球，看看是否有适合我们休息补给的地方。”
还没等李斯特接话，德古拉将头转向另外一个操作人员：“统计一下空间站的破损情况，预估一下我们目前的修复能力，数据收集好之后立刻报给我。”
李斯特和其他操作人员立刻开始执行他的指令，操作室里的立刻忙碌了起来。
德古拉一一吩咐完需要善后的任务，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揉了揉揉太阳穴。
在修复受损的空间站外壁时，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德古拉也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幸而接下来的航行都是有惊无险。没有足够的休息，过度使用的精神力让他的大脑隐隐作痛。
沉了一口气，德古拉打开了通讯器：“自由号的人们，我们真正自由了.....”
早在最后一次剧烈震动和之后出人意料的平静中，大家就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当听到通讯器里正式的宣告时，自由号所有的人还是忍不住高声欢呼了起来。
“...但是自由从来都是有代价的，”德古拉低沉的声音像是记忆一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明明是平静的语气，但却让人从狂喜和兴奋中安静下来：“我们足够幸运，有人代替我们承受这份代价。”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每个人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视频，视频投影在空中，不大却十分清晰。
视频里，当奇力小小的身体最后被镶嵌进空间站的外壁时，整个空间站鸦雀无声。自由的喜悦被一种沉重的、难以言表的哀伤和惆怅替代。
德古拉的声音此时平静缓慢的响起：“享受自由吧，但也别忘了珍惜自由。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太多人为此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此时自由号是沉默的，包括德古拉本人。能送到拉姆拉特星的都不是傻子，在偏僻到阳光都是奢侈的地方，不知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才能研究出把整个空间站送出那个被抛弃的角落的技术。又不知道让多少生命葬送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才换来足够的能源，让他们得以重获自由。
他们真的足够幸运，幸运的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这些人哪怕自私一点，恐怕早已经在星际逍遥，只留下他们在拉姆拉特星苦苦挨过剩下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日子。
一种情绪弥漫开来，这种情绪叫做感恩。感谢那些为了此刻无声无息消逝的生命，感谢到了最后的时刻，并没有考虑过要放弃他们。
德古拉坐在控制室的显示屏前，交叉的十指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神晦涩不清的看着空间站里人们不同的表情和神色。
程磊端了杯刚刚沏好的红茶轻轻放在德古拉面前，也不说话，只在他的左手边站着。
德古拉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茶，淡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茶香，并不是食物合成仪的味道。
程磊像平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着说：“把你的私藏拿出来用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我怎么舍得。”德古拉以调笑的语气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谢谢，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
程磊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不了什么，自己的高学历的知识储备在这里就像是小学生的课本一样简单，幸而他心态好，在一系列的打击中已经习惯了，放个心理素质差的，指不定要怎么纠结怎么自我厌恶自我嫌弃呢。
李斯特端着电子屏过来找德古拉谈事情，看见程磊，哽了一下，欲言又止了半天，方才说：“节哀顺变。”
程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没事人一样笑道：“没事，而且他也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能活着不是。”
李斯特笑了：“的确，他们那个种族厉害得很，哪那么容易死呢。”
程磊主动挑开话题：“你们还有事吧，我先回休息室去了。”
德古拉立刻道：“不用，留下来陪我。”
又把茶杯递给他：“再来一杯。”
程磊瞪他一眼：“我真是欠你的。”
目送程磊的身影消失在控制室里，李斯特缓缓说：“他真的没事？”
程磊一走，德古拉温柔的笑容立刻变成了面无表情：“怎么可能！”
“你难道就这样不管？”
德古拉难得长叹了一声：“他这个态度已经表明了不让我插手，我要是多说一个字，他只怕以后连床都不让我上了。”
李斯特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地球人倔起来也是没谁了。
德古拉暗自嘟囔着：“幸亏他不知道奇力喜欢他。”
李斯特：“你说什么？”
德古拉立刻正色道：“没什么，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刚才的话李斯特没有听清，他这个人一向识时务，从不刨根问底，于是从善如流的拿过显示屏：“我们已经找到了附近几颗符合条件的星球，你看哪个合适？”
刚好程磊泡完茶回来，德古拉看都没看显示屏一眼，随手递给程磊：“你看哪个顺眼？”
李斯特：“......”
尽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是这个态度也实在太随便了吧。德古拉你很有做昏君的潜质啊。
程磊手忙脚乱的接过显示屏，将茶杯递给德古拉，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一划，很认真的看了起来。
过了一分钟，程磊抬起头，指了指屏幕上的蓝色星球：“我觉得这个挺好的。”
李斯特伸过头，看着显示屏，78%的水资源分布，陆地植物覆盖面积93%，无智慧型生物。此时气候正适宜，靠向他们这边有大面积的平原，距离虽然长了点，不如其他几个近，但却是几个星球中最适合降落跟补给的一个。
李斯特拍拍胸口，尽管领导人有做昏君的倾向，还好宠妃是个贤内助，勉强还能掰得回来。
无名的星球上，尽管有两个太阳，但阳光正好，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半人高的绿草连到了天边，巨大而温顺的食草动物正三三两两的散布在草原上，悠悠闲闲的啃着草。
飓风忽然激烈卷起，机器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巨大的阴影从半空中压了下来，强烈的气流将原本平静的草原鼓动成波涛汹涌的海洋。原本安静吃草的食草动物被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庞然大物吓得四散奔逃，无形中空出大面积的空地来。
空间站缓缓的下落，巨大的基底与地面碰撞，但因为地面上厚厚的植被，并没有激起灰尘。一些轻微的颠簸之后，破破烂烂的空间站终于成功降落在在这片土地上。
巨大的金属门吱呀吱呀的响，最终轰然倒在草地上，一群期待已久的的人们饿狼一般扑了出来，在齐腰深的绿草中捶胸打滚。
原本还停下来好奇观察的动物们立刻跑得更远了。
程磊是最后几批出来的，德古拉还有事情要做，让他先出来探探情况——这明显是个借口，在降落之前，李斯特已经将这附近几千公里的物种扫描了个遍，在确认没有对人类造成致命打击的物种之后才敢放地球人出来。要知道地球人可是领导的宝贝，也不像那些皮糙肉厚的星际人耐操练，出了一点事，自己几条命都不够赔。
德古拉知道自己暂时不能离开，自己家亲爱的又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早在刚到这个星球的大气层，地球人就已经眼巴巴地守在屏幕前痴痴地看着了。自己走不开，又不愿意地球人委屈自己陪着他，德古拉准备找个借口让程磊先出来。
然而德古拉纤细的内心无疑用错了地方，程磊压根没想陪着他，听了李斯特关于这块区域没有地球人的威胁的数据之后，心比天大的地球人欢呼一声，冲了出去，德古拉反复斟酌了五六遍的借口还没出口，程磊就已经没影了。
李斯特同情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德古拉：“有什么事别闷着，说出来好受点.....”
德古拉：“....没事，我习惯了。”
李斯特忽然想欢呼一声单身狗万岁！
从空间站里出来，程磊立刻呼吸到了熟悉的，属于草木的味道，不是那种伊甸园里腐烂中带着甜腥的气味，而是健康的，充满了蓬勃生命力的气息，在这种饱满了植物所制造的氧气的空气中，地球人几乎要醉了。
天是蓝的，尽管有两个太阳，花是红的，尽管长得像生、殖、器，草是绿的，尽管被空间站压扁了，但是不会吃人，真是太好了。
程磊在这迷人的景色中脚步不停，第一时间奔向了空间站的右后侧。
那里，斑驳的空间站外壁上有一道巨大的狰狞的伤痕，长度几乎划过了空间站的五分之一，伤痕最严重的地方，被铁灰色的不明物质黏住，最中间的地方有一处一个小小的乌突突的突起。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了这个地方，看着空间站外壁上小小的茧子，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露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到程磊身后：“据说奇力的种族沉睡成功后外貌会有很大的改变，是星际知名的美色之一。”
程磊仰着头看着那枚灰扑扑的茧子，和煦而又温暖的风吹的他发丝四散：“就像是蝴蝶一样？”
露露同样仰着头，看着同样的位置，酒红色的头发就像是一朵张扬的大丽花：“就像是蝴蝶一样。”
茧子已经和整个空间融为了一体，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活着。
但大家都希望能有破茧成蝶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着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