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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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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手立在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册前,辛若素扭了扭泛起酸痛的脖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出征之日已近在眼前,因着是初次挂帅的若素对此次东征的一切军备后勤都尤为上心,硬是跟着兵部的典事上上下下的跑了几日亲力亲为的将调运的物资和清单都过了眼,她方才拍了拍蘸着墨迹的双手,准备去制造司看看给曹鞅特制的马具。
“将军。”
一名亲兵捧着一只裹着锦缎的扁阔匣子从外院进来。
“方才有个乌衣书童送来这匣子,说是他家公子恐赶不上将军生辰提前准备了贺礼,遥祝将军芳龄永继。”
心头漾着春水却还记得自己在外一向端着的冷脸,辛若素云淡风轻的接了匣子和典事官又交待了几句便快步走出军需司上马疾驰回府,盘腿坐在忠勇堂的山墙上,她将那裹着匣子的桃红金绣云水锦和锦缎中的漆面楠木匣一并除了,如获至宝般捧出那匣中之物在眼前细细打量着,她的眼睛亮得像两盏暗夜里的星火。
居然弓也是能做的这般精致漂亮的。
细细的将那弓每寸每处都抚摸琢磨了,若素眼珠一转,踏着房檐树梢满府的寻箭去了,其实也未指望那样华美轻盈的弓能有几分厉害只是新物到手难免想试试功用,打后院小武场摸得两根羽箭搭了弓将弦捏在指上,她虚瞄着不远处角楼垂檐下的一只铃铛,眼神中收敛了以往寒刃般的锋利,低了黛眉,她的唇间尽漾着清浅的笑意。
咻。
一只尾羽都炸了毛的竹箭穿过楼角吊铃合口的缝隙飞过九尺高的围墙直射进邻院偏庭的一棵玉兰树不甚繁茂的枝干里。
如被针刺了脚心般从山墙上跳起,辛若素目瞪口呆的望着十丈开外的尚书府中那棵被削落了春日里第一朵花蕾的新树,竟是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想着这弓柄缕了花纹怕吃不得多大的力故小心起势只将它拉开三分,谁知却有这般惊人的威力,不得了……不得了……
又惊又喜的复将手中的弓端详了一番,若素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抱着弓兴冲冲的跳下山墙往大门跑去。
爷爷应是快从兵部回来了,这样难得一见的宝弓定要给他老人家也瞧上几眼。
身影擦过前院角落的桂花树,若素敛了灿若朝阳的笑颜,嘴角含了几分娇羞,弯弯翘翘的抿了起来。
他应是不懂骑射的,却不知又是从哪里寻得了这样一张巧夺天工的神弓……
正待红着脸胡思乱想着耳边却听得隔墙传来愈演愈烈的争执,觉得那吵嚷的声音有些熟悉,若素爬上围墙,朝那清雅别致的尚书园林望过去。
“赔钱?赔钱就完了?若不是倒了血霉住在了你这草莽武夫边上我那年前才从南召移来的玉兰怎会无故遭此毒手!”
“再贵重它也是一颗树!老夫礼也赔了揖也作了你还要我如何?给你跪下叩头才罢休么?”
“花木事小,气节事大!自打你建文十年回京你那宝贝孙女儿便隔三差五的欺辱我儿我孙我家仆!每想起十余年前三郎被在晾树上哭嚎半日老夫满腹邪火,罢休?你那孙女儿怎不罢休!”
“不过是小儿嬉闹!谁又能知你那七八岁的儿子竟连我五岁的孙女儿的一招都经不过!”
“小儿嬉闹?三郎那样瘦的身子她也舍得!一个女孩子家成天抛头露面打打杀杀!如此荒唐……如此荒唐!哼!二十有三还无人问津,再多添几笔杀孽怕是找上门姑爷都没人敢应,苍天得见,报应!报应!”
“老匹夫你丫将口条捋清爽些!我辛家的女儿婚嫁何时轮到你在此长舌聒噪!”
“你那一根独苗儿嫁不出去我聒噪几句又如何?待到你辛家一脉断绝人丁凋落我才要拍手称贺!传宗接代人伦天理!待到百年之后黄泉边上我倒要好生看看你见着那就此断了香火的列祖列宗时是何等颜面!”
“圣上登基十一年也未衍一子,你有胆怎么不找陛下说去?”
“皇嗣空虚我们各府各部忧虑表奏的还少吗?再看看你们这些武夫!……老婆子你扯我袖子做什么!”
“老爷莫要再吵了!当心被旁人听了去全家都跟着你吃板子!……”
呆呆的坐在高而单薄的围墙上,爷爷愤然离去的身影还留在辛若素干涩的眼里,握着弓柄的手上指节攥的银白泛青,她很想跳下墙去将那喋喋不休的林老大人如他那老来得的娇惯儿子一般掳上树去,可腿脚却如被灌了铅水一般愈发沉重无力,酸腐文人的明讥暗讽市井凡俗的恶语妄议她只当是陈年故史的笑料从未放在心里,可当真见着自己被当做了中伤疼爱自己亲人的话柄,她的胸口却只觉得被插了一把戳不透拔不出的刀子,高处无遮无挡的风卷着傍晚分外凌冽的寒意将鬓边丝丝缕缕的碎发扬在面上,她面无表情的跳下高墙将弓送回房里,如一条游魂一般失神的从后门奔到了街上,漫无目的的缓缓走进渐渐四合的夜色里。
天色渐晚,阿年正在院中哼着小曲儿收着晾晒的乌龟骨头,耳边突的擦过一阵暖风,他懵懵懂懂的回头,似是看到了一抹暗红的影子飘进屋中。
从怀里掏出炭炙的鹧鸪,辛若素将两坛映江红哐的往案上一掷。
“曌兄,陪我喝酒。”
早已听到对方踏风而来的声响,李曌从墙边的软塌上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怎这时候起了兴致?”
“明早便要出征了,你便当是为我送行罢。”
脚步顿在案前,若有若无的笑意滞在李曌嘴角,偏过微垂的面庞,他向着刚抱着满怀骨头跨过门槛的少年沉声道。
“阿年,去将白露烧温了拿上来。”
在宽案两侧相对而坐,若素沉默的看着阿年端了一只滚圆拙朴的套壶和酒具推门进来,氤氲着暖意和香气的酒液倾成一线落进青竹小樽中,她起身绕过宽案坐到李曌旁边,抽出贴身的袖刀将鹧鸪嫩而多汁的腿肉细细剃下削作薄片放进李曌面前的碗里。
身侧渐近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和熟稔于心的气息,李曌知是若素挪到了旁边,心头隐隐的有些不安和讶异,他方想退缩却怕是对方临阵想对自己交代什么,然而过了许久却未闻只言片语,耳边唯有刀刃刮过骨骼的错响和女子愈发沉郁的呼吸。
“若素可是有心事?”
刀子薄而纤细的锋刃顿在沾满油腻的指间,回头望过李曌疑惑半张着的唇,若素从嘴角挤出一丝爽朗,将视线垂回手中的活计上。
“相识多日又如此志趣相投,你我却也未曾痛饮一场,恐来日忆起心中留憾。”
在一旁的热绢帕上揩净了手,她仰头将樽中之物饮尽,又执起一旁还泛着热气的酒樽,轻轻的贴在李曌的唇边。
“曌兄,好酒。”
瞥见辛小姐今日如盛着一汪碧波般望向自家公子的双眼,阿年险些磕碰了手中已温好酒的套壶,怔忪中却见公子还只无知无觉的将唇抿着,心急之下,他还是犹犹豫豫的开口轻唤一声。
“公子……”
听出若素自斟自饮后似是舒畅却夹着郁塞的慨叹,李曌心下犹疑却也别无他法,只有循着鼻尖馥郁的醇香默然低头衔了杯沿仰面饮尽樽中物。
见李曌躬身将就樽在案上搁下,若素挑着唇角把壶从阿年手中端过将两只酒樽重新斟满,也不再劝李曌,她只是朝在对面发愣的阿年笑笑,自行又饮了一樽。
“曌兄那神弓可真是非同凡响,若素从戎十六载都从未见过这样精巧厉害的兵器,多谢多谢。”
“你喜欢便好了。”
酒气模糊了眼睛,若素没看清李曌面上渐渐浮起的担忧神色,她望着樽中自己微醺的脸孔倩然一笑,抬了皓腕,饮尽了那泛波的倒影。
“没想到曌兄既藏得神兵,府中还储着这般佳酿……”
听得酒樽在案上又落了数记,李曌再无心慰于若素矫饰着欢愉的话语中因着自己赠礼所起的欢喜,暗自猜测推算三番仍是遍寻不着头绪又按不下心头的疑虑,他探下未缚着食具的左臂探着竹樽,用牙齿咬了仰面喝下酒去。
“皇上可赐了你将军封号?”
“封从三品,赐号赤翎。”
“赤翎……”
合着甘醇微辛的酒液咀嚼着这字句,李曌心头浮现出阿年口中那常着一身红衣俊采风逸的女子,神驰良久,他舒了薄唇,叹出一腔慨然。
“甚好。”
“好,好……饶是有再灼眼的毛也终归是只不下蛋的鸟儿……”
辛若素喝干了酒,只微眯着眼睛伏在案上将那竹樽捏在指间玩了一阵,似是觉得无趣,她伸长了手臂晃晃已空无一物的套壶,又转了迷蒙的眸子向案那边望去。
“好阿年,再给我温一壶罢。”
“阿年,去给辛小姐煮碗醒酒汤来。”
深知白露烧刚猛的酒力,李曌逆了若素已是半醉的呓语,不愿让她再喝了。
眼见阿年抱着套壶跑了,若素蹙了眉头从案上爬起几分,却只是张着嘴没嚷出什么声音,她伸长胳膊趴了回去,心有不甘似得用指甲磕着手下乌黑光润的案面。
“你可是遇着了什么难事?”
耳边寂寥又消沉的轻响抓挠着李曌泛起焦急的心,断臂抵上案面,他支起修长健壮的腿将身转向左方,然而面前的人却只是目光虚空的摇着头,口中喃喃的,却仍是按捺着愁闷的敷衍。
“可是又有人对你信口胡吠了什么?连我你也不肯说么?”
“曌兄啊……”
对着身侧人几乎起了脾气的声音,辛若素终是笑着长长的叹出口气。
“你说人为何非要将自己最珍重的东西沿着一个姓氏,一脉血缘来传承呢?在这世上走一遭,不生个孩子便是对不起先祖了……为何女子三从四德弱柳扶风才算是美好呢?未和旁人一般年纪嫁了便要遭人戳着脊梁骨的骂,连我这样一介冷血暴戾的武夫都不放过……”
“你何必在乎这些混话。”
“我不在乎,我从来就不在乎,我不是这里的人,不在乎这里的风俗理法,可将我养大的爷爷和同生共死的辛家军,他们都在乎。我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娶我,有人爱我,可若当真再无后辈扛这帅旗接这刀剑,千秋之后再无人知晓辛氏忠勇的名号,他们又该多难受……”
话到伤心处,声音和神色都褪去了刻意的昂扬,若素哀哀的虚望着自己带着薄茧的指尖,明晰如画的眉头蹙起来,确有几分嘲讽似得神情。
“我虽生性浪荡,却也并非偏爱独行,可有谁知在这异世知我心者多难寻,好容易遇着一个,可他……怕是他也只道我莽撞乖张,不愿领我的情……”
听得她口中吐出不知所向的情意,李曌只觉得胸中似豁开一道口子灌进了冷风,刺得出口的每字每句都艰涩寒凉。
“若真是这般不解风情之人,你也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可是啊……”
昏沉着脑袋,若素将枕在臂上的脸孔向右边侧了,一双深若秋潭的墨瞳只痴痴的望着面前男子隐在黑暗中的俊朗轮廓。
“可是他清雅又高大,心灵宁静的像湖水,神思深邃的像海洋,虽总木着一张脸,可我知他胸中是副再疏阔不过的热血心肠,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人了……再没有了……”
李曌听着若素的话尾渐轻渐远渐呜咽,心下只是黯然,窗外的春雨停了,四周又归于静谧,他如一尊木雕泥塑般久久的矗在她愈发轻缓深沉的呼吸中,几丝清风将咫尺之外她肩上的青丝撩起拂了他身侧从袖中露出的断臂,在他的心头激起一阵微麻的战栗。
“这般的爽朗灵动,怎会无人爱你……莫说娶你,便若只能同你携手片刻,也是莫大的福气……”
那条垂在身侧疤痕犹在的残臂微颤着,似是要向前探去,然而最终它只是踟蹰片刻,又沉默落回幽深的夜色里。
“可我又怎会是你倾心的人……”
“你怎知你就不是……”
左臂被突然握住,李曌忙将它抽了回来直回身子,心脏在胸口剧烈的跳动,他感觉有汗从发际流下。
“李曌,快快从实招来,你惦记我多久了?”
带着九分醉意,辛若素从案上歪歪斜斜的爬起来向李曌蹭过去,面上已是两团酡红,她伸了手一把将他的脖颈揽住顺势攀到了他被层层叠起的衣袖笼的动弹不得的肩上。
无暇去恼自己瞎了眼睛还这般掉以轻心,李曌浑身的血液顷刻间几乎被震惊和惶恐煎的滚沸,本要深埋一生的心意已和着两分酒气脱了口再无回还余地,此刻只想闪避退缩,焦急之下他却全然失了方向,茫然失措不知该向何处去躲。
“不不……若素,你醉了,我让阿年送你回府。”
“我……没醉,我明明听得你方才说了要娶我的……”
“你确是醉了,我这样的人怎会说出这种话,若素……”
任是再言之凿凿的申辩让酩酊的兵痞听来都与挑衅无异,辛若素那两条舞惯了丈八银枪的臂膀此刻如一双灵蛇般柔若无骨却又难解难分的在李曌依旧宽阔端正的肩背上死死缠着,她眯着朦胧醉眼拧起黛眉直盯向他焕起重重血色的侧脸,饮罢琼浆的朱唇娇润得如翡玉一般,开开合合,却是在他耳畔声声嚷着。
“什么你这样的人,天师很了不起吗?我也是皇上御笔钦封的将军……多读了几本书了不起吗?我前世死时也是快念了大学的……人肉塔罗牌了不起吗?我看你千算万算也未必算得……”
“不是,若素,你听我说,我这样的废……”
御赐美酒浓郁的醇香冲进口腔将未说完的话生生断成语焉不详的鼻音,李曌只觉得自己的唇齿被潮湿又炽热的柔软包裹着,压迫着,吸吮着,那触感太烫太汹涌,烫得都将心头冰封的硬壳儿融了化作一江春水徐徐的淌过五脏六腑,在丹田打了一个弯儿,缓缓的,和着周身骤然澎湃了的血,荡涤着,沁润出了一枝未曾识得的苗。
啵!
辛若素啃得尽了兴,末了还狠狠唆着那双薄唇直到迸出个清脆的尾声,巧笑兮焉,她迷离着眼,伸手又在李曌木楞楞的脸上抚了一把。
“哼哼,算得到你有今日……”
哐叽!
肩上忽的一轻,还在嗡嗡而鸣的耳朵只听得一声重物直坠到案面撞出的巨响,心还在胸膛里嗵嗵嗵嗵的擂着,而身周确是久久再无动静,略喘了口气,李曌侧着耳伸了断臂向身前的呼吸探去,残端方触到若素随意挽起的发髻,他却听得门间的合页吱呀作响。
阿年端着一碗酸笋粳米粥跨过门槛,方抬了头打眼望见斜扑在案上不省人事的辛若素,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咦,辛小姐怕是醉了,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呀,公子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哦……这酒太过霸道。阿年,你扶若素去我屋里歇息罢。”
如梦初醒般收了手臂,李曌站起身来垂了脑袋耸起肩膀,转过身捂了捂自己火烧火燎的面庞。
“怪了,公子吃酒不是从未脸红过么……”
阿年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声,扯过辛若素的手臂连拖带扶的往卧房去了。
空气里还弥散着酒的醇香和女子面脂香甜的味道,李曌抿起嘴唇,那一丝疼痛和着润泽的暖意还未散去,听得女子醉梦中神智不清的哼唧,他用小腿贴着案沿寻着边缘好容易数回了步子跟在已挪到院中的二人身后。
“若是她夜里醒了,要她将我的袍子披了再走,若是她过了四更还没醒,记得叫她莫误了出征。”
垂首立在房里床首的花几旁,李曌侧耳听着阿年把若素拖到了自己床上捣鼓着脱了簪配鞋袜,一颗渐融渐暖渐盎然的心在胸膛里砰砰的跳得欢快,他的舌尖隐在口中细细的舔着唇缘微痛的一线甜腥,满心满怀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一身的筋肉骨骼却是猫爪了般焦躁不安,只觉得脑中纷乱,听阿年安置好了若素,他口中又絮絮的叮咛几番,调头拖拉着步子出去了。
“把冬被寻出来给她铺上,将我的被褥挪到外间去,我今晚同你睡罢。”
啾啾,
一只长尾的雀儿飞到窗前啄了口铜锁上凝着的露珠。
睁了眼茫然的左右望着,辛若素掀起身上捂了她一身汗的被子瞅瞅自己身上昨早便穿着的赭红长衫,坐在这张陌生的床上楞了半天的神。
从床下寻了靴子穿上,若素嗅着自己周身的酒气皱了眉头,起身踱到门口望见院中那棵已冒出翠绿嫩枝的桂花树,她揉了揉还有些闷闷的额头,记起了昨夜自己跑出城来拖着这宅子里的主人喝酒。
那酒当真是馥郁浓醇,明明饮得烂醉,早起却也不甚难受,佳酿,真乃佳酿。
哎,却不知昨夜烂醉之下在他面前失态了没有……
仰面望着从枝叶间透过的浅淡朝霞,若素回想着昨夜二人席间的言语,舔了舔微微肿起的嘴唇。
惺忪的睡眼精光乍现,转得滞塞的脑袋骤然间荡作可怖的清明,令人不堪回首无地自容的画面如井喷般铺满她一片轰鸣的脑海,辛若素抚在额上的手指生生僵在眉间,又猛然戳进边缘凌乱的发迹,将乌亮的鬓角揉作一团纷乱的鸡窝。
“咦,辛小姐您醒了?公子还说要我叫您呢。”
被公子在身侧翻来覆去的扰了半宿破晓才方得浅眠片刻,阿年揉着红彤彤的眼睛摇晃着出了卧房,瞅见僵立在院中的暗红背影,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
听得身后的话音瞬间绷直了脊背,辛若素像个闯了闺房的登徒子般只惶惶然的不敢回头,猛的拔腿几步踏过桂树延向院外的树梢,她转眼就翻上了屋角的飞檐,将身化作疾风一般的虚影倾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走,便是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