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哀 雾月旅行》核桃沙拉

8、第 8 章

　　“哥哥！哥哥！你快出来看哪！好好玩，你看天现在就黑了耶！诶诶诶，那边的山居然喷火了！妈妈！妈妈！快来看！”

　　洛伊丝站在门口，兴奋得又叫又跳。

　　“妈妈出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威廉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大惊小怪个什么，真是小女孩子。”

　　“我才没有大惊小怪。”洛伊丝昂着头说，“你难道见过那样子的火焰喷泉吗？我打赌你没见过！而且书上也没有！”

　　说话的同时，她试着爬到院墙上去，想看得更清楚，却不小心扯破了裙子。洛伊丝坐在石头上，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看哥哥，“这下好啦，我跟你讲话把裙子弄破了，妈妈要骂我，你该高兴了吧，坏蛋威廉。”

　　威廉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和她争吵；按惯例，这时候他应该回她一句“小白痴洛伊丝”之类的话。他威廉凝神看了看远处所谓的“火焰喷泉”好一会儿，便转过头，用一种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
　　“洛伊丝，下来。”

　　洛伊丝嘟着嘴，撇最道，“就不下来。”

　　“赶快，不要撒娇。”

　　威廉的命令语气简直就和爸爸一样了。

　　“你模仿得再像，也不代表你就是爸爸。我生气了，不想听你的。”洛伊丝赌气地说。

　　“那好，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收拾东西。到时候妈妈回来我你到哪里去了，我就说洛伊丝这个小笨蛋不听劝已经被火山熔岩给熔掉了。”

　　“什么火山熔岩？”她有一点迷糊了。

　　“去年你过生日时吵着要去庞贝，是吧。——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那里看到的人形石膏像？”

　　“咿，那个好恐怖的。”洛伊丝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没错，”威廉沉着脸说，“再不下来、跟我一起躲到山上去，你就会变成那个。”

　　洛伊丝慌忙就跳了下来，和他一起进屋。她拽着哥哥的衣角，轻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变成……变成石膏？”

　　“书上看来的。这是真的，我从历史书上看来的事，不是童话的。”

　　在古城里游览的人们也同样发现了这个令人惊恐的事实。

　　黑色的火山灰遮盖了人们所能够看见的所有天空，明明是上午，却变得一片天昏地暗，看不清远处，看不清出口，只能被这一片铺天盖地的黑暗包围并且无处可躲，好像永远永远也不会再有天亮的时候。周围传来恐慌的人们尖声的叫喊，呼喊着自己的孩子，或是向各自的神祈祷。惊呼，诅咒，绝望的哭声，以及景区的管理人员拿着扩音器的喊声：
　　“请游客们不要惊慌，往这边走，这边！请不要惊慌，用手保护好头部，保持镇静！我们会保证大家全部撤离！还有很长的时间，请不要拥挤！”

　　死亡，如此绝望的字眼。他们还年轻，还没有想过会死掉。只要一想到自己在这个曾经的死亡之城里遇见了曾经的灾难，很可能重蹈那些曾经的人们那令人恐怖的死亡，他们就感到喉咙被谁掐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心在难受地狂跳，几乎要疯掉。

　　这时的人群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心中的恐惧，求生的本能，驱赶着人们快跑，快跑，逃出这鬼地方。应该不会死的吧，岩浆还没来，应该不会吧——

　　人们在狂乱地奔跑着，从越前龙马的身边快速地掠过，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仿佛一阵汹涌的潮水推着他往前走。越前当然不能停留，但他不想就此罢手，他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求救，还是继续去找。

　　别无选择，也无法控制，越前只能在这一片为死亡所催逼的浩荡疯狂的人流中被推，被挤，被远远地丢在后头。

　　远方的火山喷溢着橙红的岩浆和漫天的火山灰，一红一黑的对比显得异常的壮烈。一向被人类所轻视的自然世界在此刻显示出了它强大的力量——撕裂一切吞没一切，狂野的自然力量，谁都没有能力改变它，只能任它发生——尽管这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哪能什么都如愿呢。

　　命运面前，我们不过如此。无法抗争，无法改变，真正的苦难是会让人连绝望都麻木了的。

　　他想去找她。虽然不知道她在哪儿，但越前龙马的执着还在。

　　不过他很快就抛弃了这个傻帽想法。越前突然意识到，灰原哀是在这里，但灰原哀不会是傻瓜。她肯定能逃出去嘛。

　　出去后他应该就可以见到她了，很快，或许今天就能。

　　于是他准备走。忽然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撞到了他。他迅速地一闪，那人没有扑着，就那么摔倒了。有个什么东西从那人的口袋里滑出来，越前便弯下腰去帮他捡；毕竟是自己把人家弄摔倒了的。

　　那人站起来，正准备走，忽然有人在后面低低的叫了他一声，

　　“喂，”

　　德鲁回头，看见越前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拿着那条手链目不转睛地看着。过了一会越前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吗？”

　　“是。”德鲁很是自然地伸手去拿，“谢谢了。”

　　越前却突然的收回了手，

　　“才不是你的。”

　　“什么？”那人奇怪的看着他，“这就是我的。”

　　“是她的。”越前猛地大声说。他上前一步，凶狠地揪住德鲁的领子——他已经长得很高了——越前吼道，“你从哪里拿的？哪里？！”

　　这是自己送她的，那个时候她说起过庞贝，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是用庞贝的石头做的手链，是他送她的。

　　“放开我！”德鲁惊恐地看着越前，猛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推开越前。可是越前抓得很紧，他眼里映着火山暗哑的红光。

　　“你不要命啦！”德鲁嘶着喉咙大叫着，“岩浆就要来啦！你想死就请便，我还有女儿，我还要活下去的！你放开我！”

　　德鲁用尽全力去推他的手，“那手链你要就拿去好啦！是在有井的那个房子里，有个不认识的女人送给我的！让开！”

　　“她现在还在那里？！”

　　“谁知道？她醒没醒我不知道！”

　　越前忽然松开手，德鲁大喜过望，瞅准机会就要跑。不成想，下一刻又被越前一下抓住。越前用一种低沉嘶哑的恐怖声音问道：

　　“你有没有伤害她？”

　　德鲁对危险向来有直觉。他明白，如果他胆敢有一点犹豫的迹象，那么面前的人一定会在岩浆吞掉他之前把他撕烂。于是他竭尽全力地大喊，“我没有！她在我发现前就在那里，你让我走！！”

　　越前没吭声，不过，他最终还是放开了那个几乎绝望了的家伙。德鲁生怕他会又突然改变主意，不要命地跑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越前怔了一会儿；然后他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开始疯狂地往相反的地方跑，用他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

　　她说不定——说不定——

　　天啊，他不能再往下想了，不能再往下想了。

　　他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