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往夕》貳拾四桥

21、回头

　　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流淌，男孩皱着眉，眼角处的微光落在窗外的棕榈树上，明明那么骄傲却是透着无尽凄凉，

　　“杨伯伯，我还有多久才可以去上学？”

　　“再观察一两天，你乖乖听话，我给你妈妈说说看，”

　　“哦！”然后一脸哀怨地瞅着窗外的天空，

　　“我让小许留下陪你聊聊天，时间会好过些。”说罢使劲儿朝她使眼色，

　　小许是杨医生带的实习生，每天都会一起过来，说是实习要求，谁还不知道是为了李家和姚家这块肥肉。

　　姚念咯咯直笑，

　　“这太屈才了，哪能让人家高材生陪我一个小孩子聊天！”

　　正说着话，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不明物体向姚念飞奔而来，

　　“我的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满身插着针管的，可心疼死我了！”

　　杜子摆摆手，不关我事儿的模样，

　　章鱼一句我的心儿，我的肝儿的，姚念鸡皮疙瘩碎了一地。

　　旁边的小许是大眼睛惊得一眨不眨地，

　　姚念像她介绍 “哦，这是我们家宠物，章鱼。”然后她意味深长地笑笑，走了！

　　“好了，人家美女都被你吓走了！”

　　章鱼，停止了腻歪，

　　坐到床上，

　　“怎么样？”

　　“瞧瞧这小脸白地跟抹了粉似的。”

　　“没事儿，死不了。”

　　三个人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

　　只是一句话被姚念的“咳咳”段成了四五截，

　　“我的病没给阿曦说吧？”

　　“我也想说，可是你丫的一声不响地飞去瑞士，影儿都没见，这也说不上号呀。”

　　“这么多年了，你到是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咱一块想办法。”

　　年轻的时候呀，总是幻想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年轻真好！

　　姚念笑笑，一口白牙，摇摇头，

　　“具体的情况也不太清楚，反正就那样。”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吗？”

　　“大不了，去西天问候问候佛祖呗！”

　　然后三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一下的安静，他们两人互看一眼，

　　姚念拍拍他两的肩膀，

　　“兄弟，求你们帮我保密，我的病一句也不能透露给罗曦，乔玉那也别说。”

　　“那你准备要瞒到何时？”

　　“先看看吧！”

　　两人看着姚念一脸的疲惫，实在不忍再聊会儿了！两人借口说下午有补习先离开了。

　　姚念撑不住就靠在床上睡着了！

　　在学校里，章鱼和杜子尽量避开罗曦，乔玉只知道姚念是每隔几年都会去苏黎士，她说“大概是去旅游吧，也许是在那儿养了个小情人也说不定哦！”

　　“去去，一边玩去。”

　　罗曦不再给他打电话了，也不在打听他的事情，每天都是吃饭学习睡觉，再正常不过了！

　　今天她路过3班的时候，听到有人问章鱼姚念怎么快一个月了也没来上学，是不是休学了之类云云，

　　张煜说“姚念家有事儿，他过几天就会来！”不小心看到阿曦从门口漂过，额上冒了几粒珠子，

　　然后杜子腾出去了。

　　“怎么，你找我有事儿？”阳台上的女孩眼角飞扬，肆意地瞭望着夏末的天空，

　　好像下一秒就会从这里飞身而下，

　　“姚念，他让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哦！我知道，不怪他，”

　　杜子递给她一封信，

　　“他让我给你的。”

　　女孩笑了，“有什么要说的，让他当面给我说。”

　　“阿曦，姚念有他的苦衷。”那张苍白的脸再次浮现，他的眼充斥着祈求，求她看一眼信，只是女孩太过倔强，错过了那谎言最后的支点。

　　“嗯，我知道，我会等他的解释。”

　　然后，她的背影携带着夕阳的暖辉，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这么多天，可算是梦见他了，他向她笑，下一秒他躺在了手术台上，浑身是血，再一秒，他在打球，然后晕倒了，那个手术室又出现了，罗曦慌了，奔向手术台，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血，染红了眼眶。

　　罗曦想睁眼，可是睁不开，梦魇了，她使劲儿掐手指，指逢里浸出点点星红，努力坐起来，一身冷汗，

　　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开门吹吹风，原来她还是念着他，阿念是真的生病了吗？严重吗？当时干嘛要怄气，干嘛不把信拿回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姚念来上课了。他怕再不来，他家丫头就不要他了！

　　“老妈，你看看我今天穿这件怎么样，”他穿了一件粉色的衬衫，

　　“接着!把这件也穿上。”她扔了件校服外套，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那小媳妇儿跑不了的.”果然是他家老母，十八岁生的他，了如执掌啊！

　　“中午的饭我给你送来，下午放学在校门口等着，王副官会去接你。”

　　“妈，你不是不喜欢搞特殊吗？怎么要给我开小灶呀？”

　　“小子，这是特殊时期，得特殊对待！”

　　“阿念，上车吧！”

　　一出门，王副官在车里头招呼他。完了，能换辆车开吗？这是要去学校？先脑补一下待会儿的场景。

　　“王叔好。”关上车门。

　　“你叔叔担心你，要我务必保证你的安全！你得配合我顺利完成任务哦！”

　　“那好，谢谢王叔。”

　　后来姚念问，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呀？

　　然后，被一阵嘲笑。

　　王副官道，“不好意思，我是你爷爷的副官，和职权没关系。”

　　然后一直这样被接来接去。

　　罗曦今早上困得不行，到了教室趴着桌子就睡了！等意识到清醒时，整个校园都沸腾了！问了问同桌发生了什么事儿？

　　说是3班之前请假的那位今天来上课了，那场景，真是帅惨了！

　　姚念下了车，道了谢，转身进了一中的大门，一心想着他家丫头，对这一路上的目光毫不知晓。

　　刚一进教室，章鱼杜子腾就狂奔过来，

　　“怎么来了，不要命了？”章鱼先开口，

　　“明年就高考了，我想好好备考。”

　　“别介儿，这借口忒怂了！”

　　“阿念，就为了那丫头，你觉得值吗？”杜子看着他因病而无光的脸，三天前他也这样看过那个女孩儿。

　　“放心吧，我老母都答应了！不会有事儿的。”

　　“待会儿课间你帮我约约阿曦。”

　　“你来都来了，不自己去约？”

　　乔玉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跑来找罗曦，可是一看到某人正一本正经地写数学题时，顿时有点小忧桑了！

　　“喂，姚念回来了！”

　　“我知道。”

　　“他来找你了？”

　　“嗯，没有。”

　　“那你就不去问问他？”

　　“哦，他想说自己会说。”

　　乔玉绝倒，额头布满了黑线。

　　“章鱼说要你第三节课间去五楼天台，姚念在哪里等你。”

　　“嗯！”

　　“罗曦，你…你…哎！好好把握机会吧！”

　　“什么？”罗曦终于从题海中扬起头来，

　　“我们都希望你能原谅他。”

　　罗曦怔了半晌，明明是他姚念不闻不问我几个月了，感觉怎么都怪我？他不理我，还成了我的错？

　　说不生气，那都是假的。可是一想起那个梦，她就心惊胆颤。觉得必须当面问问。

　　然后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情景拥入脑中，他是出车祸了，然后坐在轮椅上；会不会伤到脸了，整残了，不敢来见我…终于有史以来最漫长的语文课下课了，她想一溜烟地跑到那，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矜持。然而事实是罗曦被老潘留下交代了作业，然后五分钟就这样流逝了！

　　姚念在天台，数着一分一秒过去，她生气了！不愿来见我么？

　　忍不住“咳咳”咳嗽了两声，刚好罗曦在台阶上，一颗心揪成了麻花状。他还是那么好看，白球鞋纤尘不染，她走得很轻，像是怕打扰了熟睡的婴孩，

　　一回头，笑弯了月牙，笑颠了岁月。

　　他拿着一朵红玫瑰，双手捧到她的面前，说

　　“还要我吗？”

　　那么委屈，明明是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又回来，怎么成了她不要他了？

　　女孩从他的眼他的眉看到他的唇他的手，脸白的那么不正常，手上骨截分明，那一根根发青的血管，点缀这密密麻麻的针点，这几个月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才会把之前那么站立如松的人变成了这样。

　　她拿着花儿，抱紧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说，

　　“对不起，硌疼了吧！”抚着她的发，轻声安慰。

　　罗曦说好的不要理他，不要再心软，他现在是几个月都不理你，退一万步，他就算是生病，好歹也给你个信息吧！以后还说不定得好几年都不理你，不见你呢！

　　可是他一笑，他一说话，罗曦所有的防御都被卸下，

　　她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姚念抱着她，听她抽泣，轻轻拍着她的背，

　　“宝儿，对不起，我错了！”

　　女孩抬头，眼泪沿着眼角滑进心里，他抹去她的泪，捧起她的脸，吻落在唇上，罗曦挣扎起来，躲开那个吻。

　　姚念眉峰微皱，睁睁看着她，推开自己，用尽全力也没法抱紧眼里的人。

　　“他们说你出国了？”她努力平静着，手指又开始打架，那点点星红又开始漫步，

　　“嗯，去了瑞士。”

　　“你生病？”

　　“是，感冒了！”

　　“你去瑞士干嘛？”

　　“旅游。”

　　“你说谎。”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瑞士接不了中国的电话。”

　　“那为什么不给我说？”

　　“我……”

　　罗曦别开脸，手搓搓眼，却听到他的咳嗽声，顿时，四目相对，

　　“我没事儿，想问什么就问吧。 ”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说吧，我听着。”

　　“宝儿，求你原谅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好，那好，姚念我们就走到这吧！”罗曦转身，眼里的雪花纷飞，骄阳似火，只是她一步一步离开他，

　　“宝儿。”

　　他快步拦住她，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他要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阿曦！”

　　罗曦躲开他，他用尽力气留住她，可她又那么倔，如今的他如何拦得住，

　　“罗曦，你给我站住。”

　　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一点一点蔓延，他没能够向前，倒在了地上…

　　多年以后，她想，要是我不曾回头，我也遇不到我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