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以梦为马》习羽白

2、【2】

　　邝文琢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叶秉文去叶既明屋里看她睡得怎么样，蹬没蹬被子，回来瞧见她这样子，问道，“怎么不睡，想什么呢？”
　　邝文琢叹了口气，“你说习习这身体，一个月总要病上三四次，每次最少也要四五天才好，好了没几天又会生病。这回更吓人，这些天我就怕有个万一，你说我当天怎么就没发现习习状态不对呢？要是早点发现，早点吃药，就不至于弄得这么严重？我这个妈妈当得太不称职了，连自己孩子生病都没发觉，如果不是……”
　　回忆过去这些天，邝文琢十分后怕，说到最后已哽咽到不能出声。
　　大概觉得丢人，她侧过身，将被子拉至头顶。
　　叶秉文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安慰道，“说什么呢？你对习习还不够精心啊，要不是为了全心全意照顾她，你不会思考了半天最终拒绝出去工作。”
　　“可是跟羽生夫人比起来，我差了好多。”邝文琢躲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满是沮丧。
　　“谁说的？你去问习习，羽生夫人和你她觉得谁更好，她会毫不犹豫地大声跟你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再也没有人比你更爱她’。”见邝文琢不再言语，叶秉文接着说，“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多亏羽生夫人。”
　　邝文琢微微拉下被子，露出眼睛，“嗯，不止这次，两年多来她帮了我们太多，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了。”
　　说到这叶秉文也无奈，人情最难偿还。相比起自己外来者的身份，他们是土生土长的仙台人，在仙台生活了几十年，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是微乎其乎。他们只能在家里寄东西时，让父母寄点适合送人的特产礼品，送给对方表示感谢。虽然如此，但还是过意不去。
　　“不管如何要记在心上，日后找机会还吧。”
　　邝文琢点头，表示认同。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重点又回到了叶既明的身体上。
　　“你说习习这样可怎么办呢，本来就不胖，现在更是瘦得小脸都尖了，一次次闹得哪养得住肉。”
　　叶秉文也愁，但还要宽邝文琢的心，“习习小免疫力差，等大大抵抗力强了就好了。”
　　“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也没办法，习习不爱跑步，本想体育健身，可给她报的那些运动她都不感兴趣，去了几次说什么都不肯再去。”叶秉文忍不住叹气，“实在不行回头我买点提高免疫力的药品吧。”
　　“只好这样了。”邝文琢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坐起来，兴奋地拍着叶秉文的胳膊，“也不是都不感兴趣，她不是一直说要学滑冰吗。”
　　瞧她兴奋的样子，叶秉文泼了她一盆冷水，“咱闺女你不知道吗，她喜欢的是滑冰吗？再来你不是不考虑冬季运动的吗？”
　　邝文琢睨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女儿想法是什么？甭管为了什么，只要她对这个运动感兴趣就好。我是不放心习习选冬季项目，但不是没办法了吗，是药三分毒，怎么样都比吃药好吧。”
　　比起邝文琢的信心满满，叶秉文显然不抱期待。看她激动的模样，劝是劝不住了，只能提前打好预防针，“行吧行吧，你说的都对，但你还是不要抱太高期待，咱闺女的性子三分钟热度……”
　　没等叶秉文说完，邝文琢伸手一把扭住他腰上的肉，“你就会泼我凉水。”
　　叶秉文忙往边上躲，连忙讨饶，“我错了，我这不是怕回头不成，你又失望嘛。”
　　邝文琢松开手，神色坚定，“不管怎样，去滑滑看再说。”

　　邝文琢是个行动派，第二天遇到由美时向她询问滑冰初学者需要准备什么。
　　“除了冰鞋，就是护具吧。刚开始上冰摔倒无法避免，总要保护好身体重点处不受伤，是羽酱要学滑冰吗？”
　　“是呢，我和她爸都觉得应该选个运动锻炼身体，既然别的项目不感兴趣，想着试试滑冰。”
　　得知邝文琢送叶既明学滑冰的意图后，由美建议道，“冰鞋护具冰场是都有出租的，文琢酱可以先租着上几节课看看，如果羽酱喜欢滑冰想学下去就去买一双冰鞋。”
　　邝文琢一听，确实这样更合适一点，就算不喜欢不过是几节课时费，“太感谢由美酱了，包括上次也是，两年来承蒙你照顾的地方太多太多。”
　　“文琢酱不是早就说了不用这么客气，在异国生活不容易，能帮的总要帮一点，况且我做的只是能力范围内的小事。”
　　见邝文琢还要说些什么，由美忙问，“文琢酱打算什么时候带羽酱去冰场。”
　　“再过几天，等天暖和些吧。”
　　“到时候文琢酱告诉我，我们一起带孩子们一起去冰场吧。”
　　邝文琢有些犹豫，她知道对方一双儿女一直在练习滑冰，每周都有固定的几节滑冰课，这样会不会耽误对方练习？
　　这么想着，她便问出了口。
　　由美笑了笑，“只是一起去冰场，不会耽误什么的，这几天结弦可是一直念叨羽酱呢。因为怕打扰羽酱休息，就没有上门打扰。”
　　邝文琢一想，答应下来，“怎么会呢，羽看见结弦会很开心呢！到时候就麻烦由美酱了。”
　　她存着一点小心思，有结弦在没准女儿对滑冰感兴趣的几率要大一些。

　　一连几天的好天气，一扫之前阴雨绵绵带来的阴郁。
　　午休过后，邝文琢带着叶既明出门。
　　邝文琢弯腰帮叶既明系围巾，叶既明问，“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邝文琢手上动作不停，“我们要去冰场。”
　　“冰场？”
　　对上叶既明疑惑的眼神，邝文琢解释，“就是羽生哥哥练习的冰场，你不是一直说也想学滑冰吗，今天妈妈约了由美阿姨，我们一起去冰场开不开心呀？”
　　邝文琢口中的哥哥，叶既明在梦镜中看到过，前几天对方随由美阿姨来探望过她，是个很好很活泼的男孩。
　　临走前还拍了拍她的头，神色十分认真地说，“羽酱要乖乖吃药，才会好得快，身体好了我们再一起玩。”
　　回想起那小大人的模样，叶既明就忍不住想笑。
　　邝文琢提到对方是怕自己不愿意出去，希望能借由对方让自己提起兴趣。哄小孩的小心思，让叶既明觉得无奈，面上还要一副兴奋的神情，“开心！”

　　早春二月，路边的樱花树上零星的花骨朵点缀枝头，偶有鸟儿飞过，选中一个枝头站立不一会又飞走。风中仍残留着一丝冬天的气息，但阳光洒满全身，足以忽略这一丝寒冷。
　　叶既明仰起头，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上，伸出手挡在上方，阳光透过指缝照在脸上，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羽生环顾四周，不时朝邝文琢家的方向看着，远远瞧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转头对由美道，“妈妈我看到羽酱了。”
　　由美抬眼看去，确定了是邝文琢母女，待两人又走进了些，才松开羽生的手，“去吧。”
　　羽生瞬时朝邝文琢母女飞跑而去，来到她们面前，对邝文琢打了个招呼。
　　邝文琢笑着应了声。
　　羽生跟叶既明并排走着，“羽酱你身体好了吗？”
　　叶既明扬起一个笑容，“都好啦。”
　　羽生点点头，刚刚出门，不像往常直接去冰场而是在院门前等候，他便问了妈妈。
　　由美回答他，“今天我们跟文琢酱羽酱一起去冰场。”
　　想到此处，他兴奋地问，“羽酱你也要学滑冰吗？”
　　叶既明依旧笑着回答，“是想去学学看。”
　　“我已经学了两年滑冰，滑冰可有意思了。羽酱有不懂得地方来找我，我教你。”
　　“那到时候就麻烦……了。”犹豫了半晌，叶既明还是没能把以前习习对羽生的称呼叫出口。
　　羽生也没注意，得了叶既明的回答，开始跟她谈起滑冰。
　　从动作谈到教练，再谈到姐姐沙绫已经学习三周跳了。
　　叶既明认真听着，看得出来提起滑冰，羽生很开心，本就活泼的性格在谈及喜欢的事时就更活泼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由美身前。
　　羽生这才发觉，一直是自己在说个不停，叶既明什么都没说，“羽酱，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不会啊，我喜欢听你讲这些，听你说的总想快点到冰场呢。”
　　羽生望着她真诚的眼神，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我们快点去吧。”
　　一旁，邝文琢在跟由美打招呼。
　　“由美酱，等很久了吧。”
　　由美笑着说，“我们也刚出来。”
　　邝文琢问道，“怎么没看到沙绫，她不一起去冰场吗？”
　　由美答道，“沙绫今天没有课，爷爷想她了，早上来把她接走了。”
　　邝文琢点头表示了解，再一次向她表达了谢意，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辛苦由美酱了。”
　　叶既明在旁边叫了声‘由美阿姨’。
　　由美应了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邝文琢道，“说什么呢。”招呼过羽生，牵上他的手，“我们快走吧，现在这个点冰场的人不是很多。”

　　冰场离叶既明家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租了冰鞋、护具，交了两小时的费用，叶既明被服务人员带上冰场，交由专业人员带着开始了冰上之旅。
　　因为羽生有两年多滑冰史，所以是由另外的教练带着，两人分在冰面两边。
　　叶既明这块是初学者，由教练牵着手细心教导着。
　　待两个孩子全上了冰，由美才有时间与邝文琢搭话，“羽酱这几天身体还好吧？”
　　“嗯，总算是康复了。”
　　“那就好。”由美放下心来，疑惑道，“怎么想起来带羽酱来滑冰。”
　　由美认识邝文琢两年了，对她有一定的了解。她亲眼看着一次次的生病，让邝文琢对女儿变得过分小心。
　　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总三天两头的生病。平时带她跑步又不乐意，不是撒娇就是找借口蒙混过去。你也知道之前选过游泳、羽毛球……各种运动，希望可以找到一项她喜欢的坚持下来，增强体质。偏偏她都没有喜欢的感觉，上了几堂课便没了兴趣，说什么都不肯再去。”
　　之前她从没有考虑过滑冰，或者说冬季运动从不在她考虑范围。因为是冰上运动，她担心会不会让习习更容易增加生病的几率。
　　而现在她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运动，之前女儿一直缠着要学滑冰，索性就试试。
　　邝文琢轻叹，“今天先滑滑看，希望她喜欢吧。”
　　由美看着邝文琢忧虑的神情，劝慰道，“文琢酱你不要太担忧，看，羽酱玩的多开心！”
　　邝文琢视线落向冰场上。
　　一众初学者中，叶既明的表现令人注目。
　　别的孩子要么紧抓教练的手，不肯松开。要么因摔倒不肯再挪动一步，而叶既明显然是个异类。
　　摔倒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冰屑再继续。
　　再摔倒，再爬起，对比旁边哭泣的孩子，她仿佛不知疼痛一样，不服输的劲头更深了，站起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在教练的指导下，她身体略微前倾，膝盖弯曲，双脚呈八字型，一里一外交替滑行着。
　　教练握住叶既明的手，让她随自己移动，不时出声鼓励、指导。
　　叶既明胆子大了起来，松开教练的手，开始独立滑行，脚下越来越流畅，速度越来越快，等到离开冰场的时候已经滑得有几分样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下冰时叶既明还意犹未尽。
　　邝文琢母女与羽生母子一起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在回家的路上。
　　羽生家门前，叶既明同他们挥手告别。
　　回到家后，邝文琢替叶既明洗了澡，将换下的衣服放入洗衣机，她来到客厅，陪叶既明坐在地上玩着玩具。
　　不知道是不是变小的原因，叶既明觉得这些玩具是真挺好玩的。
　　邝文琢突然问道，“习习，喜欢滑冰吗？”
　　叶既明想也没想，手上动作不停，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上辈子她腿脚不好，不说跑啊跳啊，连正常行走都不能，只能常年坐在轮椅上。下午上冰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自由肆意，每个毛孔都透着轻快的，内心的兴奋无法遏制，相比之下即便是摔倒带来的疼痛也无足轻重。
　　邝文琢低下头，柔和的看着她，“想要继续学下去吗？”
　　本来她是打定主意只要女儿有一分兴趣，说什么也要送她学习滑冰。可方才在冰场一次又一次跌倒，让她的心紧紧揪起，不忍看下去。防护的再好，也有脱离护具的那天，那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么想着，邝文琢就不那么坚定，有了几分犹豫。
　　只是从冰上下来，女儿没有诉一句苦，比出门时还要兴奋，整个人一蹦一跳的。回家的途中和羽生家的儿子嘀咕了一路，说的都是关于滑冰。
　　二人分开后，女儿依旧眉眼弯弯，口中哼着未知的曲调，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思来想去还是征求她的意见。
　　叶既明双眸倏然一亮，猛地抬眼望向邝文琢，眼神中透着些许期待、高兴、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转瞬即逝，张口却似再普通不过的询问，“可以吗？”
　　邝文琢这段时间发觉女儿有些不一样了，整个人变得十分安静，一个人在旁边就能玩一天。她不知道是什么造成女儿的变化，她曾怀疑是不是在幼儿园被同学欺负了，问过之后得到一个让她挫败的回答，‘小朋友们都很好，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
　　既然如此，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邝文琢想不明白。
　　女儿不愿说，自己再追问下去也不可能有结果，只能在日常相处中给与更多的关心和耐心。
　　叶既明的问句让她心里莫名难受，她的女儿该是想要什么都大声说出来，不该是这样。
　　此时，邝文琢只能收拾好自己的思绪，笑着望着叶既明，眼中满是鼓励，“只要你喜欢，你愿意，我们就学！”
　　叶既明前世对于体育运动从不关注，甚至是刻意回避。看着别人追逐的模样，她总会产生自卑、嫉妒、厌恶等情绪，各种负面情绪堆积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次数一多，便不再自找不痛快。
　　今生不一样了，她身体健康，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羡慕别人，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运动。
　　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她不会主动开口要什么，所以即便再喜欢滑冰，也没向邝文琢提出学习的想法。
　　现在妈妈开口问她了，回想站在冰场上的感觉，血液似乎又在沸腾。
　　她真的喜欢追逐风的感觉。
　　叶既明对着邝文琢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想学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