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圣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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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日，天子在并州活捉西羌二王子的消息便传回了京中，原本因为西羌人闯入关内而惶惶不可终日的朝野内外，在消息传开后便如吃了定心丸一样慢慢安定下来，一些另有打算的人也只能暂且安分，再做观察。
然而，不等人喘息片刻，便接连三道密旨传入朝中。当颁布圣旨的小沙弥站在金銮殿上，用那童稚的声音道出一道道御令，朝堂上安静到落针可闻。
第一道旨意，右相勾连西羌，立即下狱待审，相关联者一并押下，此事交由礼部尚书查办。
第二道旨意，宣，秦、颜两位将军即日回朝，禁中布防交由秦善，都内布防交由颜漠北，原在位者需等陛下回宫后另行发落。
如果前两道已经足以叫人震惊，那么第三道旨意则是叫所闻者目瞪口呆。
第三道是密旨，只悄悄在几位内阁臣中宣布，一月后，陛下将带着西羌二王子将作为议和特使入京！
然而，明明是密旨，不出几日，西羌与大齐即将停战议和的消息还是传遍了都中。
一时之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走卒贩夫，都在议论纷纷。
“陛下，陛下真的要议和？”
“西羌人狼子野心，为何不以绝后患？”
“议和是什么意思？爹爹，是我们打输了吗？”
“当家的，外面传得轰轰烈烈，说我们要向西羌人缴纳贡银，那今年开店的赋税还要涨几分？”
随着圣旨传开，齐都中几乎人人惴惴不安，与西羌人打过交道的人中人开始担心自己项上人头，而普通百姓则更多担心自己明日的盘中餐。
齐都中如何议论暂且不提，同一时间，原本与秦善在边境遥遥相对的西羌军队也像是收到了内部消息，一退数百里，也因此，秦善才得以喘息，可以及时应召赶回齐都。
即便如此繁忙，他在出发前，还是抽出时间与陆远又见了一面。
边城外，田野间，今岁新种的小麦已经长到人小腿高，随着春风摇头晃脑，好不喜人。一文一武两人站在绿意盎然的田边，望着起伏的麦浪，心中均是感慨良多，面上却不显几分。
比起几乎未有变化的秦善，陆远却是晒黑了许多，单看皮肤几乎与田间劳作的农人无异。这几个月以来，他亲历农事，最初更几乎是挨家挨户说服农户回来定居，为了选定麦种后又是废了好多功夫，这番下来足足老了十岁，鬓间已经添上白发。如果之前还有一些书生文弱气，现在换上粗布衣裳就会被夸是个十分会干活的田汉。
陆远弯腰摸了摸麦叶，问：“将军此次回京，我有一事相求。”
“陆大人将边城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等在前线才无后顾之忧。陆大人之托，我等岂有不受之理？”
陆远也不和他客气，“那好，将军此次回京，可否替我给我家夫人捎一封信带个平安？”他从怀中拿出一封厚实的书信，显然是准备已久。
“自然。”秦善接过信封，“不过此时暂且太平，陆大人何不向陛下求个假回去探望夫人。”
“麦穗未结，我还不能安心。”说到这里，他又有些赫颜道，“而且我现在这幅尊荣回去，怕是会吓着内人。”
秦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噙一抹笑意，“确实，贵夫人见了如今的陆大人，怕是认不出来。”
陆远摇头苦笑，“别说是她，几个月前我又何曾想到，自己如今摸农具会比握笔杆还要熟练？不过嘛，也好。”
秦善与他相视一笑，两人身后，是老人呼唤孩童回家的乡音，是了了升起的炊烟。
“化解两国干戈，还百姓太平一世。这些承诺，眼看陛下都要一一践行了。”陆远望着远处的田舍，轻声道。
“嗯。”
“那我们也不应辜负陛下所托才是。”
“自然。”
开平二年七月，凤亓梧携第戎回京。开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齐帝与西羌二王子缔结盟约，两国休战议和，互通边市，互换俘虏。
自此，两国持续近十年的纷争，告一段落。
而在此次议和盟约缔结之前，等待即将回京的一众人等却是牛鬼神蛇各显神通的齐都朝堂。齐都风波诡谲的氛围，可不会因为一个右相的落马而变得太平。
而对于此时的凤亓梧而言，在齐都等候的各色妖魔鬼怪，都比不上如今缠在他身边的这一只难对付。
那人穿着大红色的狐裘，一张妖异惨白的脸裹在赤艳如果的毛裘中，偶然看见凤亓梧轻轻撇来的视线，便又哎呦哎呀的轻叹起来。
第戎路过一旁，冷笑一声。
“医者来看了几次都还是这幅死样子，我看，你不如把他仍在路边，叫他自生自灭好了。在我们西羌，体弱无能的人是活不过冬天的，不如趁早丢弃。”
一梭冷箭擦着第戎的金色眸子钉入身后树干，入木三分。
“什么蛮夷风俗，不要污了我们陛下的耳朵。”萧应寒狠骂了一句，注意到凤亓梧看过来的视线，便又矫揉做作地躺回去。
“陛下，药汤好了。”
“我来。”
凤亓梧接过侍卫送来的药汤，亲手送到萧应寒身边。
“不喝，苦。”
某人屁股一翻，背对着转过了身去。
“我看你就是欠揍！”第戎怒骂。
一行人在这里扎营，都是因为这小子半路又吵吵着寒毒发作，连累所有人都停下来等他，好不容易熬好了药，又嫌这嫌那不肯喝，第戎想，要是之前在西羌时萧应寒显露出这种性子，他早就把人赶出西羌喂狼去了，哪能容的他半分！
萧应寒虽然转过了身，可他何等耳聪目明，自然是一直在注意着凤亓梧的动静，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正忍耐不住回头，却吃了一惊。
“你干什么！！”他连忙拦下凤亓梧正要喝药的动作，“这是随便能喝的吗？”
“嗯。”凤亓梧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我替你尝尝有多苦。”
萧应寒咬牙切齿道：“这是治疗寒毒的药，对我是良药，对你却是毒。你还嫌现在不够走火入魔是吧！”他说着就着急地要去掰凤亓梧的唇，“喝了多少，快给我吐出来。”
然而，手指刚感受到那柔软的唇畔，却是一僵，正控制不住地心猿意马间，嘴里就被人灌了满满一碗药。他躲闪不及，全数咽了下去，狼狈到衣衫都湿了大半。
凤亓梧强制灌完药，在萧应寒正要发怒前，又往他嘴里硬塞了一颗喂马的黄糖，按着萧应寒的嘴就逼他把糖咽下去了。
“还苦吗？”
这小和尚！
我就说这小和尚，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以前两人还各自掩藏身份的时候，就互相看不顺眼，不知唇枪舌剑交锋过多少次，小和尚哪次落过下风？即便当了皇帝，知道要收敛了一点脾气了，那也不是能被萧应寒轻易拿捏的性格。
不过……
“你没真的喝下去就好。”萧应寒抓住凤亓梧未来得及撤走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以后我乖乖喝药就是，那药性太烈，对你身体不好。”
凤亓梧一顿，须臾，叹了口气，却没有把手抽回来。
萧应寒低眸闪过笑意。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和尚不吃硬也不吃诈，只有先卖惨，他才会吃软。
他害怕亏待真心对他好的人。
第戎在一旁看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多余，哼了一声就往旁边走，正巧，撞着了守在不远处的万刃山庄庄主万成轩。
自那江边一战后，不少万刃山庄弟子受伤，其中也有伤势过重未能救治的，所以这段时间，第戎总是避免与对方见面，以免尴尬。
“万庄主。”今天眼看避不开了，他只能迎面打了声招呼。
“二王子。”万庄主也平淡地应了声。
这一声倒不像是夹带着许多私人仇恨，不免引起了第戎的好奇。西羌勇士，大齐士兵，本就是投身军伍，两国交战，牺牲在所难免，可他万成轩一介武林人士为何要带着自家的弟子搅进这场浑水之中呢？
对了，早有人提起过好几次，现在那齐帝凤亓梧也是武林出身，所以第戎不免对这中原武林充满好奇。
凤亓梧，万成轩，是他们独一无二，还是说这中原武林本就充满着许许多多的怪人？
“我从关外来，听说中原武林满是奇人异事，万庄主可否为我介绍一二？”
万成轩停下脚步，白衣剑客回眸看他。
“二王子不知？”
“知道什么？”
“与你经年交战的秦善，曾任你军师的萧应寒，他们都是中原武林人，那二人还是师兄弟。”
“什么！？不，哈哈，我是说竟然还有这种事！那齐帝陛下，又是如何与他二人相识？”
“那要从……”
是从两年前，凤亓梧带着一路武林人闯入宫中逼宫之日说起；
或是，要从十年前，一对师兄弟掩埋好师父师娘的遗体，在大雨的崖下分别说起；
还是从，二十年前，深夜出宫的侍卫一路疾行，将先帝好不容易护下来的嫡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寺庙之中，从此青灯古佛十八年，说起。
那要从这缥缈多变的江湖，以及这风波诡谲的朝堂，徐徐道来。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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