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识佳人》挚爱仙侠

2、既见君

　　宜修出了门，一路心事重重。谁知路上忽然变了天，下起雨来。当街买了把伞，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在外面受风雨，可是他就是不想回家。

　　慢慢走上去城北的路，踏上那座许久未走的云丝桥，旁边未带伞的行人急匆匆地跑回家，仿佛与他两个世界。
　　忽然一人扑到他伞下，撞在他怀里。入眼一身粉红，青丝如瀑，发丝上别着一只十分眼熟的簪花。

　　“姑娘，我们又见了。”

　　颜辞站直了身子，慌忙往后退去。这场雨来的毫无征兆，为躲雨她跑得急了，正巧这桥上又滑，竟是直直撞向这位撑着伞的男子，不料却正是日思夜想的人。窘迫间竟没听到他那句话。

　　“公子，你没事吧？”颜辞小心翼翼问道，抬眼看了下他，忽然红了脸低下头。

　　宜修将伞往她头上挪了挪，笑道：“姑娘下雨天怎么没带伞？”

　　二人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丝毫不陌生。

　　“正走着变了天，正要找地方躲雨。”颜辞轻轻擦着额上雨水，有些懊恼，怎么偏偏要他瞧见了自己这狼狈模样。

　　“我正有空，姑娘要去哪里，不如我送你如何？”宜修问道。

　　颜辞脸色绯红，害羞道：“我，我本要回家……”她又如何能说出口自己是要去寻他。

　　宜修见她衣衫尽湿，便脱下长衫，披到她身上：“天凉雨寒，我送姑娘回去吧。”

　　颜辞心里喜悦，眉开眼笑道：“多谢公子了，随我来。”说完带着他往随烟府方向去。

　　“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颜辞。”

　　“朱颜辞镜花辞树，倒是伤感了，在下宜修。”宜修眼光又落在那簪上，赞道：“我就知道这簪花适合姑娘，我果然没送错人。”

　　颜辞脚步一顿，心中惊讶，他竟还记得。可是，他为何又这样说？一年前自己还没化成人形，他又如何认识自己？莫非在调戏自己不成，心中竟然有些悲伤，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人不成。

　　“怎么不走了？”宜修疑惑道。

　　颜辞正要搭话，却听到苏泉的声音：“妹妹，下雨了，赶紧随我回去吧。”转身一看，正是苏泉来接她了。
　　苏泉走近，看到是宜修，忿忿道：“这不是宜三公子么，又渴了不成？”

　　宜修侧耳细听，久久回道：“原来是姑娘，许久不见了。”

　　苏泉挑眉道：“难得啊，一年了，你还记得我。多谢你送我小妹回来，不送。”说完拉起颜辞就走。宜修倒也没有理由挽留，只得眼睁睁看着颜辞随她去了。

　　颜辞一路上不时回头看他，宜修撑伞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走。

　　许久过后，两个家丁从暗处出来，一人拱手道：“三公子，回去吧。风大雨急，小心身体。”

　　“嗯。”

　　随烟府。

　　颜辞心中仍有疑惑，苏泉见她不悦，问道：“怎么，见了意中人，还不高兴？”颜辞叹道：“我也不知。”

　　“好了，不要多想了。我急着找你，是我族中长辈传信要我回去一趟。我即刻启程，你一人在家，要小心，还有，可千万不要偷偷去见宜修。”苏泉嘱咐道。此去不知何时归来，颜辞一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姐姐不要担心我，要快去快回。”颜辞这些年也习惯了有她，即将离别，也有些伤感。

　　苏泉简单收拾了一下，很快就走了。偌大的府里，空荡荡地，就留下颜辞一个人。

　　颜辞强忍着去见宜修的念头，这几日来分外烦闷。她端了些鱼食，去湖边喂鱼。苏泉在这湖里养了一条鲤鱼，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说要养肥了再吃。这鱼也怪了，这几年也吃了不少，不长分毫，还分外长寿。

　　见她过来，那鲤鱼飞快游过来。这段时间是颜辞一直喂它，它已经熟悉了她。

　　“你倒是游得欢快，整天高高兴兴地。”颜辞向它投食。

　　那鱼吃饱以后，惬意地游来游去，在湖里转圈圈。

　　“鱼儿，你说说，我想去见宜修公子。可我毕竟是个姑娘，怎能主动去找一个男人呢。”颜辞十分伤脑筋，虽然苏泉走时交代她不准见宜修，可是她的心就是不受她控制。

　　鲤鱼游到她附近停下。颜辞好奇道：“怎么，你有办法？”问完又觉得自己痴傻，竟然去问一条鱼。

　　谁知那鲤鱼竟然鱼尾一摆，一道水顿时落在她罗裙上。颜辞一边擦衣服一边生气道：“你，好歹我天天喂你……”忽然顿住动作，恍然大悟：“衣服，是衣服。鱼儿，你真是聪明，怪不得泉姐姐舍不得吃你。”

　　下雨那日，宜修将衣服赠给她保暖，回来后不知被苏泉扔哪里去了。她翻箱倒柜，里里外外都找了，好不容易才从一堆脏物中找出来。颜辞不禁暗笑苏泉，她真是讨厌极了宜修。准确地说，她是十分不喜欢人类。

　　宜府，文竹院，书房。

　　宜修正静静看书，一阵风吹入，一封信伴随着几瓣桃花轻飘飘落在书桌上，散发一阵清香。宜修放下书，拿起信走到窗户边，什么人也没有，只有青竹潇潇。

　　“果真不似一般人，这般送信，倒是新奇。”宜修轻轻一笑，拆开了信。
　　信上字体颇为苍劲，不像女子所写，但确是颜辞所送。她说感谢自己大雨赠衣，要送还衣服，在云丝桥，酉时见面。

　　他将信小心折好，然后摊开一本书，上面几朵干桃花跃然纸上，似是保存许久。将信也放入那本书内，轻轻一声叹息。

　　门外忽然传来丫鬟声音：“三公子，洛小姐送来了帖子，请公子今晚去飞鹤楼参加诗会。”

　　“诗会？什么时辰？”

　　“酉时。”

　　宜修皱眉，这下难办了，洛平萱怎么偏偏选了这个时间。近来她总有意无意提醒宜修该娶妻了，可是宜修始终过不了自己内心那一关。

　　切忌情深。这是娘临死前留给他的四个字，她一生为情所困，因情而苦，交代自己不可用情过深。可宜修是个从心的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定要娶她为妻，无论是贫家女，还是官家小姐。可他确实不喜洛平萱，这个女子虽然美丽温柔，落落大方，他始终动不了心。

　　思量许久，宜修决定先去云丝桥等候。

　　桥上人不多，宜修一眼便看到了已经在桥上的颜辞。她穿着另外一身粉色罗裙，头上戴着他送的桃花簪，衬地清透绝美的容颜更加出彩。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宜修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颜辞了，只是颜辞不知道罢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从没奢望她可以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一切，都像在做梦，像一场让人永远都不想醒来的美梦。

　　“颜姑娘怎么来的这么早？”
　　颜辞正托腮不知道想些什么，没有发现宜修已经站到了她身旁，被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要不我走？”宜修故意微微侧身，装作要走。颜辞忙伸手去拉住他：“我不是让你走……”话未尽那压在她手臂下的衣衫竟然落到了青灵河里，慢慢随水飘走了。
　　颜辞怔住，这下可怎么办？她可是来还衣服的，结果还给水了。

　　“对，对不住公子，要不我再帮你买一件新的？”颜辞小心翼翼道，怕他生气。

　　宜修自然不会计较：“一件衣服罢了，哪里能及姑娘早早等候的心意，不用放在心上。”

　　颜辞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宜修自从见了她，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叫她一时无从适应。

　　一顶华贵的轿子落在桥边，轿夫压轿，一个黄色身影走出来，正是洛平萱。她款款走向宜修，行了一礼：“三公子，帖子收到了么？”

　　宜修回礼：“收到了，到时宜修自会去。”

　　“那酉时平萱就在飞鹤楼等三公子大驾光临。”洛平萱余光扫过颜辞。

　　酉时？怪不得他来的早，原来也约了这位漂亮姑娘，颜辞心里顿时有些难言滋味。

　　瞧见颜辞头上的簪子，洛平萱心里颇为不悦，问道：“这位姑娘从未见过，是哪府的小姐？”她问得却是宜修，丝毫没把颜辞放在眼内。

　　“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说了洛小姐也不认识。”宜修不想说出随烟府，他早知道府内两位姑娘与旁人不同，不可声张。

　　洛平萱眼里闪过一丝得色：“那随公子一起来好了，一起见见诗会的场面。”

　　颜辞知道她话里藏话，心生不悦，正要拒绝，却听宜修答道：“好，多谢洛小姐邀请。”

　　洛平萱微怔，想不到宜修如此重视这个女子，若相交不深，怎会真的带她去。但是话已说出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看了颜辞一眼，便告辞离去。

　　“诗会颜辞就不去了，宜修公子，告辞。”说完颜辞就要走。怪不得来得早，原来是要去飞鹤楼参加诗会。还要带着她去参加，没看见那洛小姐对她的样子么。

　　“你若不去，说不定再见面，我已娶了她当妻了。”宜修一句话拦住了她。

　　颜辞停在原地，难过道：“你娶妻便娶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没有关系，你为何停下？”

　　“你一向如此轻浮？”

　　“我只对姑娘一人轻浮，其他都是规规矩矩。再说，我眼里，只有姑娘的样子。其他的，我一概看不到。”宜修似是认真道。

　　颜辞听他所说，心中更怒，委屈地直掉泪：“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该听泉姐姐的话，不应见你。”他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却处处调笑于她，哪里是什么好人。

　　“我喜欢姑娘。”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

　　他很早就知道，城北那棵桃树里面，沉睡了一个姑娘，一个只有他看得见的姑娘。

　　世人称之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