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语笑无痕

1、第 1 章

　　凉风扑面，两边的树木花草在风驰电掣中急速倒退。
　　路口的红色警示灯尤为显眼，他减速刹车，稳稳地跻身于车流之中。放松身子微靠在椅背上，他看指间的烟悠悠荡荡飘出玻璃窗。
　　烟雾缭绕中，显出停在他身边那辆车窗里记忆深处熟悉的脸。
　　他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转头看向旁边，和自己几乎摩肩接踵的那辆轿车也是如此眼熟，车窗里的人刚巧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他心下一个悸动，又转过头，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对方目光。
　　还真是他。他攥着方向盘，掩盖心绪汹涌，爱车没有变，人倒是憔悴了不少，头发怎么这么长，分开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理过发吗？
　　尽管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如常，可还是能感受到来自身旁车中的视线。
　　他咳了几声，看最后几秒红色数字跳完，猛踩油门飞驰出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一切都抛却于风中。
　　他走的是乡间小路，平坦宽敞，最适合兜风。放开了心怀加大车速，栉风沐雨，感受自然的极致。另一辆疾驰的车却从身后超来，紧随在侧，那车窗里的脸也在后视镜中渐渐放大。
　　又是他。他心烦意乱地抽一口烟，转动方向盘和他错开距离，换挡再提车速，无论驶出多远，旁边那辆恼人的轿车都紧跟不放，如影随形。
　　他把头转向另一边，看车窗外春光无限，绿树如茵，忽视着心头因着旁边人而带来的悸动。他竟兜兜转转间又来到了他们初识的地方，等闲变却，恍然如昨。
　　他们以前便总是一起在这里兜风，又不像其他黏黏糊糊缠缠绵绵的小情侣，而是各驾驶各的爱车，并肩驰行，不像约会，更像是男人间的较量，不相上下，却莫逆于心。
　　他们彼此均衡，又相为互补，有时候是他快，有时候是他快。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早就把心输给他了。
　　他苦笑一下，却忽略不得心神因身边似有若无的他而产生的影响，长久孑然一身的空荡像是突然充实起来，散漫的姿态也不自觉振奋，仿佛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与他并驾齐驱就能一往无前，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无退无惧。
　　他们都目不斜视，却在用另一种方式彰显着对对方的重视，追赶，超越，并肩，互不相让，此消彼长，从车窗飘出去的香烟交织缠绕。
　　他们抽的烟都是一个牌子。他想起跟他的相识，加油站遇到同样野外兜风的他，对方叼着未燃的烟，晴天下的笑容不输太阳，一只手从旁边拍上他的肩：“借个火？”
　　他掏出火机，倾身上去给他点燃了：“你也抽这牌子的烟啊？”
　　他微微抬头，对他恩了一声。两人目光相对，刹那间，山崩地裂。
　　他不形于色，他却放荡不羁，也像这样，每次兜风都制造偶遇，而后穷追不舍。
　　起先他面皮薄，忍无可忍：“我是男的，你能不能别天天犯病了似的玫瑰花钻戒啊？成心让我被看笑话是吧？”
　　他嬉皮笑脸，反以为荣：“管你是男的女的，反正到头来都是我的。”
　　他骂了一句“有病”脸色却微微发烫。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当他习惯了他每天的早餐便当，笑脸相迎，体贴入微，一脚踏进泥潭，情好日密之时，他却猝然抽身，说因着母亲的病情回归正轨，去爱女人，留他一人翻滚挣扎，齿寒心冷。
　　去他妈的正轨。他看清了他的巧言令色，虚有其表。所以就算前段时间听说他和女友分手，离开家门，断送一切也绝说服自己，枯木不可能重燃，已经冰冻的也绝不可能再掀起惊涛骇浪。
　　只是没有惊涛骇浪，还有无法自控的死水微澜，自他的车行驶在身边开始，就再没有自以为是地平静过。
　　仿佛只有他陪伴，哪怕只是毫不干己并肩齐驱，人生也是激情的。
　　是激情燃烧，哪怕最后烧成一团死灰，还是就此苟延残喘下去，这是个问题。
　　指间香烟已燃尽，他望着已成焦黑的烟蒂，心中有了答案。
　　日渐西斜，微风稍止。葱茏绿景停驻在了他四周。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靠在车门上，远处水天一碧，青山入云。
　　后视镜里倒映出稳稳停在他身旁的车。他听到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那不是正轨，这才是正轨。”身后人一如既往的离经叛道，“你不也一样么，如若落入平庸，宁愿死。”
　　他没有说话。风吹着他的发，一如当年。
　　一只手搭过来，那跟他一模一样的香烟侧在他脸下：“借个火？”
　　过尽千帆，难逃本心。

作者有话说

　　难得一篇he甜文。
一直想用最短的语言讲清楚一个故事，短小精悍，言简意赅。
现在看来，理想跟现实再次给了我落差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