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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众人随着徐冉一路讲解过后,进入读讲厅,在厅内等候掌院使顾嘉丞.
      萧云臣第一次见到顾嘉丞就对他印象深刻,不过那个时候萧云臣还不知道这个刚见了面就给他们下马威的掌院使会在他以后的生活中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
      顾嘉丞和侍读学士夏冰一同进来,夏冰将一个包裹扔到了地上.包裹散开,滚出了很多张银票.
      “夏冰,去拿火盆来.”
      夏冰面无表情的将火盆拿来,一摞银票被火舌吞了个干干净净.众人看到这个架势不免咂舌.
      顾嘉丞朝夏冰点点头,夏冰严厉的声音在众人面前响起来,
      “大家都知道,在这次科考中出现了贿赂案.很多人甚至把东西递到了这里. 相信你们进来之前都听说过那句说法吧.祈朝自开国以来17位首辅15位出自翰林院.这是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还有一件更为值得骄傲的事情.祈朝开国以来,翰林院共计352位官员,有32人因为忠直敢言,即便损身殒命,也敢为国家发声,名列在翰林院的光明榜上.”

      夏冰的话在士子们中引起一阵骚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夏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以勤偷偷瞄了一眼徐冉,徐冉冰着一张脸,表情因为严肃显得更加可怖了。陈以勤回头正好对上夏冰严厉的神色,不由得挺了挺胸膛,脸上换上恭谨的神色。

      “翰林虽职文学,然既列禁近,凡国家政冶得失,民生利害,当知无不言。昔唐陆贽、崔群、李绛在翰林,皆能正言论政.武将是一个国家的盾牌,守卫在国土的第一线.仗打败了,还可以再重新打. 文臣却是一个国家最后的良心,如果连文臣也失去品格,那么这个国家才不可救药了.”
      夏冰讲完话,室内一时鸦雀无声.萧云臣以前在书中也看过很多次这种话,但是当面由官员讲出来,气势还是很不一样,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文人和文官在此刻的分别。
      “谁是萧云臣?”
      萧云臣从人群中向前一步,低头恭谨的说:“学生萧云臣。”

      “论才能,你并不是这群进士中最高的一个,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被赏赐天子玉带?”
      “学生不知.”
      “能进殿选的考生才能都不会太差.都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但是聪明人也有个毛病,就是先要考量利益得失.现在我朝缺少的不是一帮饱读诗书的聪明人,而是在关键时刻可以挺身而出的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应该担负多大的责任.”
      “学生记住了.”

      夏冰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听到很多人说.读书辛苦.十年寒窗,一朝封榜.便可以高枕无忧. 欢迎你们来到翰林院..这里才是考验真正开始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各位庶吉士需每月交诗文各十篇,每月会张贴公布名次.每月馆试,半年院试一次. 作为三年散馆之后依据.成绩优异者,授官.成绩不合格者,革职.以后,我会担任各位的教习.翰林院也会酌情邀请六部官员和内阁学士担任各位教习.每逢双月,皇上会亲自御试一次.各位都是皇上钦选,可谓不世遭逢,希望各位勤勉策力,报答圣恩.”

      夏冰讲完话后,就朝顾嘉丞请示,顾嘉丞说了一句话:“各位都是万里挑一才能站在这里的,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到了这里还因为鞋中沙这种小事浪费了你们一路的辛苦。”
      顾嘉丞的话温和些,只是用词上的差别,但是内容和夏冰并无二致。

      顾夏二人讲过话后,有几个小太监过来,领众人到司礼监领取笔墨,到礼部领取蜡烛,灯油和月奉,到到光禄寺早晚膳食,到东华门外的教习馆住宿。庶吉士们平时就住宿在这里,名曰芸英馆, 五天休沐一天,放假出宫.

      萧云臣和随伺的两个小太监聊天,知道他们是司礼监的,一个名字叫马清,一个叫做徐教。徐教能言会说,马清也是聪明伶俐。徐教一路回答着新进进士们的各种各样问题。虽然回答的零零碎碎,萧云臣也了解到了基本情况,元德皇帝经常办公的文华殿离这里不远,也经常会陪着太子到翰林院来听取顾嘉丞的讲解。一般新进侍讲官给太子讲四书五经,但是太子也不爱听这些。他喜欢听的是《资治通鉴》,《史记》,夏冰讲的《宋史》最近也颇得太子的喜爱。
      顾嘉丞温润周全,处事细致,但大部分时间在宫中侍读,所以翰林院内大部分日常事务由夏冰代理。只不过每逢考核期,顾嘉丞都会准时出现.

      徐教和马清引着众人来到芸英馆。芸英馆是一处南北走向的五进院落,分为南厅和北厅,全盛时期,可同时住一二百多人。但是此时却只有六个人。所以北厅的红门上一处铜锁大锁着,廊檐上积尘已多,显是很久没有人住,小太监们也懈怠了不去打扫。马清只开了南厅的门。院内栽植了梧桐树,楝树,因为是在四月份,光秃秃的枝干上零星的抽着枝叶,孤零零的向太空伸展着,比起翰林院里的葱郁就显得孤单冷清许多。

      徐教引着陈以勤他们三个人,马清就带着陈名,萧云臣和贺镜花来到南厅的右手边。萧云臣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右手边。萧云臣推开房门,房间显是刚打扫过,显得干净整洁。马清将萧云臣引入屋内,并未离去,而是进入屋内开了后窗,一股海棠的香气沁人心脾,萧云臣来到窗口,花枝繁茂,假山上几处流水淙淙,又是一番风貌。
      马清笑着说:“状元爷此处正好是欣赏园内最佳的景色之处,平时看书看的乏了,正好看看花树解乏。”萧云臣进的屋内,就注意到他的屋内和别人不同些,不止光线好些,书房内还摆满了文竹水仙,那些植物显是新搬入的,长得生机勃勃。
      萧云臣细看那文竹,是节节高的造型,显是花了不少心思。随口问道:“可是人人都有?”
      马清面露恭维之色,:“这可是宫中的上品,只有大祈朝的栋梁之才才可使用。大人既是今科的状元,又是皇上亲授玉带的天子门生,待遇比起别人自然是要矜贵些。”
      萧云臣心想马清这番马屁虽是说的露骨了些,但是也还算得体。既然在芸英馆内住了下来,以后少不得经常和马清打交道。
      萧云臣看马清办事情勤快得力,就笑着说:“公公是哪里人,进宫多久了?”
      马清笑着说:“回状元爷,小人是南京府人。进宫两年四十五天了。之前一直在礼部,跟随程景大人。今儿第一回伺候翰林院的各位进士老爷们。”
      萧云臣听说他伺候过程景,心里不免多亲近了一层,又听他说是第一回当差翰林院,就已经把翰林院里的情形说的很清楚了,就知道马清是个聪明能干之人。可是马清虽然笑着回答,但是语意中难言凄苦之意。萧云臣听他将进宫日子算的如此清楚,心念一动,就说:“算得这么清楚,可是想家了?”
      萧云臣的话正说到马清心里,他不免眼圈一红,说道:“小人本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家里太穷,没办法做了这么个营生。家中老娘身体不好,又无法照看,实在是数着过日子。”
      萧云臣见说到了马清的伤心处,知他或者是许久没有人关怀过。就从怀中掏出银,递到马清手中,安慰道:“拿到钱替母亲请个好大夫照料,不比你在这干着急好很多。”
      马清这才收起沮丧的脸:“劳状元爷费心了。”
      萧云臣看他愁云未散,知是老娘病重,于是提笔在桌上写了一封信,交给马清说:“正巧,我也是南京府人。这是我熟识的一位大夫,医术精湛 。我已经在信中嘱咐他这件事。你只需要拿着这封书去找他即可。”
      马清这才破涕为笑,跪在地上感激的说:“若能救得家母性命,小人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先生大恩了。”
      萧云臣扶马清起来, “我刚入芸英馆,宫中的诸多杂事以后可能就要多麻烦马公公了。”
      马清感激的说:“这是自然。能伺候状元爷是小人的荣幸。”
      马清见萧云臣有些乏了,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袋子说:“这里有冷香丸,是由丁香,菊花,龙脑,薄荷十几位调制而成。有宁神安定之效。”马清从书架下的小柜内捡了香炉出来,点燃了冷香丸。果然,片刻时辰,整个屋内已经让人觉得清爽不少。马清点了香之后,退出了屋子。

      萧云臣还未曾休息,陈名和贺镜花和那几个人就一起寻着香进来了,陈以勤笑着说:“我还以为宋逸房中已经是独一份了呢。没想到萧兄房间更是别有洞天。别说这后院的景色就是独一份,单是这屋里的冷香可是独一份了。”
      杨正贞神色本就有几分不快,这下更是掩饰不住了,“这刚入宫,就分出来个三六九等了,这帮宫人们可真是胆子包天了。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
      陈名听得杨正贞语气中颇多讥笑之意,忍不住回嘴说:“萧兄可是什么也没做,架不住人家送礼上门啊。”
      萧云臣可不想刚入宫就因为这些个小事招惹什么风头,就对陈以勤说:“陈兄如果喜欢这间屋子的话,我可以和陈兄换一下。”
      陈名刚想分辨,就被萧云臣按住了。
      陈以勤也没料到萧云臣会这样说,就说:“换倒不必,我可不想听那些宫人们说闲话。”
      没想到杨正贞走上一步说:“ 陈兄如果不愿意的话,萧兄换给我。便我喜欢这窗外的景色和这满屋的香气。如果萧兄不是做做样子,那么换给谁都没什么两样的。”
      杨正贞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连胆小的贺镜花都变了脸色。
      萧云臣知道杨正贞犯拧了,一幅不求公平不罢休的架势,就笑着说:“那自然是一样。”
      陈名听得萧云臣这样说,竟然转身走了。

      萧云臣知道陈名生气,也不先去理他。弄完房间的事情,晚上和贺镜花两个人提着茶和几样点心走入了陈名的屋子。陈名起先还在灯下看书,看到是两个人进来,便转了身假装不理。
      萧云臣打开茶壶,居然有扑鼻的酒香从茶壶里冒了出来,陈名这才忍不住坐到了桌子边。抱怨着说:“别想用一壶酒就打发我。”
      萧云臣笑着给陈名倒了一杯酒说:“没用晚饭吧。尝尝这个酒怎么样,我和小花特地托能出宫的小太监给你买来的。花了我们三钱银子呢。”
      陈名这才不好意思起来,:“萧兄,既然你都不介意,我也就是多管闲事了。”

      萧云臣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怕我和小花受委屈,所以买了酒来奖赏你。”
      陈名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同是翰林,我不明白你忍他做什么。还有小花,不仅不帮我,还一路阻拦我。你不记得当初萧兄是怎么帮你的了。”
      贺镜花被陈名一番抢白说的有些红了脸,低头说:“名哥,我只是觉得这些小事不用太计较。”
      萧云臣听陈名一心在为两个人着想,全无半分私心,不免感动。自从那日在殿上相遇,他们和陈名也相处数月有余了。但是萧云臣对待陈名一直是不敢贸然相信,此刻却是个很好的时机:“陈兄,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和我们相识时日尚浅,为何就帮我们出这个头?”
      陈名听萧云臣问的郑重,愣了一下,说:“当日在大殿之上,萧兄就仗义帮忙。我对萧兄的人品和才学是非常仰慕的。小花是萧兄一心维护之人,自然也是我维护的人。”
      萧云臣听陈名说的真诚,就郑重的起身给陈名敬了一杯酒。
      萧云臣:“陈兄,以前我对这个词是称呼语,以后就是真正的陈兄了。这是我入翰林院之后的第一件高兴事。”
      陈名从殿试之后,就一直试图交接萧贺二人,今日吃了这定心丸,也是非常开心。

      陈名:“陈以勤这个人轻浮嘴贱,从刚入翰林院就一直针对小花,我看杨的火多半是他扇风点起来的。宋逸必是看透了他,所以才没和他二人一起过来。”

      贺镜花说:“宋逸还不清楚。”

      萧云臣看他欲言又止,就说:“小花,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说出来。”
      贺镜花这才点点头,慢慢的斟酌了下用词,说道:“其实 ,我看杨正贞也未必是贪图云哥房间的景色。只不过是性子耿介,求个公平罢了。”
      萧云臣点了点头:“小花说的在理。我看杨兄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厌恶宫人风俗罢了。真正值得注意的倒是陈以勤。虽然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但是一直是煽风点火的那一个。”

      陈名听了这两个人的分析,倒是自己没想到的一层。萧云臣有这种见识他是不奇怪的,只是贺镜花年龄如此之小,却有这个眼力倒让他不免惊讶,对眼前的贺镜花不免多看了几分。

      陈名起身给萧云臣和贺镜花分别倒了一杯酒,起身说:“刚才在下莽撞了,还得亏小花指点。”
      萧云臣看他郑重的样子,不免有趣,:“不像刚才那样像个小爷的样子了。想通了就快点倒酒。”
      陈名一边殷勤的倒酒一边说:“不敢了,不敢了。”
      萧云臣被他两个人这突然倒置的角色给乐坏了。

      气氛一时暖融融的,三个酒杯碰到了一起,萧云臣说:“这翰林院是我们刚入官场的开始,前路漫长,望我们莫失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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