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柳改之

10、第10章

　　自从上次在旧院中和沈秋水分开以后，萧云臣就再也没见过他。可是同在一宫之中，沈秋水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到萧云臣的耳朵里。事实上，萧云臣就算不去刻意打听，也会清楚沈秋水的每一件事情，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太亮眼，太出风头了。如果宋逸和萧云臣只是在学术上有所表现，那么比起沈秋水的实干做派，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秋水进入锦衣卫以后，正好遇到陆麓被提升为锦衣卫指挥使。陆麓是个有真才实干的人，又是元德皇帝亲信，因此提交的意见都得到了大力的实施。沈秋水因为文武俱全，踏实肯干，很快得到陆麓的赏识。他上书陈述了关于锦衣卫的九条意见得到了陆麓的采纳。沈秋水领命和御史郑本公、主事汪文盛一起考核元德皇帝身边的侍卫及京城卫队的冗员，裁汰了三千二百人。又提拔了二十四名青年才俊，京城治安秩序因此得以稳定。沈秋水因为这套差事完成的干净利落，被从千户提升为镇抚使，从四品。成为这届进士中最为亮眼的一个。

　　锦衣卫的这套改革方案的实施，一扫宫中散漫颓唐的气氛，一时之间给各个部门都带来了一股春风。在众人中赢得了好评。夏冰尤其对陆麓的作风颇为赞赏，在每次授课之前总要谈谈锦衣卫这次改革行动的细节。只是顾嘉丞反应平淡，夏冰偶尔谈的热烈了，顾嘉丞还要打断一下。让人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萧云臣表面上在和夏冰修书，内心也难掩激动。他这半年来查阅的资料显示，祈朝的国库空虚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如果以前他还只是从父亲的经历上看出这个国家在军事上的衰弱，那么在文渊阁内接触到了这个国家的机密资料之后，他意识到了更严重的问题。这些问题让他越看越心惊，一种天生的责任感让他不得不采取些行动。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精心的准备着一个奏章，在这封奏章中，他提出当今朝廷一共存在着六大弊病：一、皇亲国戚等宗室过于骄横，贪腐，同时占用了太多的资源，使得国家不堪重负，而且有尾大不掉之势，希望皇帝可以遏制宗室的力量。二、官吏的任用不合理，大量官位被并不适合的人占据。三、官员贪污腐化，尸位素餐。四、朝廷的国防实力太差，北方边境的防备明显不足，鞑靼人随时都可以突破边防四处抢掠，甚至兵临北京；五、奢靡过度，贪腐不堪，国家财政入不敷出，每年都出现巨额赤字，许多重要的朝廷事务由于缺钱而无法办理。六、朝廷言路闭塞，不能及时获知朝野之中的弊病。

　　萧云臣尽量思考着措辞和选择上疏的时机，这大半年来，和夏冰的接触让他对这个老师充满了敬意。尤其是他对锦衣卫改革事件的赏识和支持让他更加确认了，在价值观上，他们属于同一类人。翰林院中也自有流派，他能感觉的出夏冰对自己的态度是赏识而保持距离的。他想也许这个奏疏是打破这层隔膜的契机。他自问这封奏章还是比较客观的，基本较为全面地总结了当前的弊政，而且措辞比较和缓，不会引发什么政治争端，对于他来说，也是个试探性的举动。

　　萧云臣拿着奏章进入读讲厅的时候，发现夏冰不在，反而是顾嘉丞正在厅内闲读，旁边还坐着宋逸。顾嘉丞因为近些时日身体不太好，一直带着宋逸看《资治通鉴》，前几日元德皇帝到待诏厅听讲的时候，正是宋逸在旁边伺读的，虽然具体也没做什么，但是在翰林院的学子看来，这无疑是一个被重用的信号。

　　萧云臣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景，以往这时候都是夏冰在的时候。今日不知道为了什么，顾嘉丞到这样晚还没走。萧云臣本想请安就后退出来，却被顾嘉丞发现了异样。萧云臣见躲不过，只好将奏章呈给了顾嘉丞。反正呈给夏冰，顾嘉丞也一样会看到的。

　　顾嘉丞不置可否的读着奏章，萧云臣却在下面有些坐卧不安。顾嘉丞看了奏章，果然还是一贯闲散的态度，对着萧云臣说：“这份奏章你呈给夏大人了吗？”
　　萧云臣老实的回答：“并没有。老师是看的第一人。”
　　顾嘉丞喝了口茶，淡淡的说“你做好份内之事就可以。不和你相关的东西别多插嘴。这朝廷不是你这样的可以议政的。你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记得了，顾大人。”
　　虽然顾嘉丞的话用词还算平淡，但这种话对萧云臣无异于警告了。萧云臣颇有些郁闷的退出了读讲厅。就像是一拳打在空气和棉花上。他希望顾嘉丞或者赞许，或者生气。但是顾嘉丞只是把这事轻描淡写的化过去了，好似泥牛入海一样。这是他最讨厌的结果。

　　萧云臣回到房内，不免郁郁。整个翰林院的风气还是以空谈的学院派作风为主，比不得锦衣卫的作为，这不免让人失落。陈名见萧云臣脸色不对，捡了几样酒菜来到萧云臣的房间。听萧云臣说了前后的始末，陈名忽然站起身，将房屋的门关上，整个人变的神神密密的。

　　萧云臣知道陈名有什么秘密要告诉自己了。果然，陈名低声说道：“你知道夏大人今晚为什么没有去读讲厅吗？”
　　萧云臣纳闷的说：“陈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讲。”
　　陈名这才低声说道：“ 当今朝堂之上，大部分人在谋前程，混日子。有良心的人在自保过安分日子。没有几个愿意出声做点事情的。萧兄是哪种人？”
　　萧云臣看陈名问的直白，就回答说：“ 我是什么人，陈兄早有判断，不然不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来。”
　　陈名点点头，说：“夏大人一直有弹劾金鼎玉的想法，只是苦于顾嘉丞大人在上面压着，不好说什么。但是夏大人因为最近侍读和修书，颇得皇帝赏识。他知道圣上对宫中风气颇为不满，有意整治。所以就组建了一个玉壶会，商讨对付金鼎玉的政策。不知道云臣兄有没有兴趣。我知道萧兄也一直有为国为民的想法的。”
　　萧云臣这才知道原来同在翰林院之内，夏冰和顾嘉丞还有这样的分歧。他问道：“那么，顾大人是什么意见？”
　　陈名低声回答道：“顾大人初入朝廷时候也是个有为之士，但是官场二十年磨掉了锐气。单看他如此捧宋逸就知道，顾大人只想安心弄弄学问，混混名气。夏大人猜想他是不会做出任何举动来威胁到自己位置的。但是也不至于去阻碍什么。”
　　萧云臣想起刚才在读讲厅发生的事情，觉得他在心里的判断和陈名是一样的。方才握住陈名的手说：“我自然是想做一番事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始。”
　　陈名听到萧云臣这样说，方才安了心，：“此事先不要告诉小花，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帮你引荐。”
　　萧云臣望着眼中闪烁着光芒的陈名，点点头说：“ 多谢陈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