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冻土萤火》空气君

4、第二章

　　[西西里（UTC/GMT +1），2034年1月1日，00：00]

　　当节日来临时，有些人会为此制造并沉浸入相应的氛围，而有些则会完全无视——因为节日只是为某一天添加了一层特殊的含义，如果拂去这层装饰，那也只是一段人生的三万分之一罢了。
　　说到底，节日是人创造的，也因此为人服务。
　　而阿尔奇洛·彭格列自然属于前者。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他接到了那行踪不定的恩师的电话。
　　六年的分别让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以后都只能在传闻中听到那位的消息了，然而当部下递过来的分机听筒里传出了熟悉的声线的时候，他还是差点把葡萄硬塞进自家雨守的鼻子里。
　　幸好那位倒霉的中国人就算对意大利的新年习俗一无所知，也还是遵从自己的直觉头一扭避免了窒息危机——然后被后方飞来的木塞袭击了额头，随之而来的泡沫不仅喷了他一脸，还顺势连着一条横线扫射了过去。

　　阿尔奇洛一手举高了分机避免被波及，然而酒液还是不可避免地顺着发丝一路滴到后颈，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霍勒丝干的好事。为了避免大厅里的群魔乱舞影响到通话，他干脆跑到了小阳台，没等对方再一次开口，就先发制人：“Buon anno！”
　　信号的那一头当然也不会吝啬这一句新年快乐，只是这样并不代表对方目前和他在同一时区。然而能接到电话就足够令他惊喜了，即使他知道对方并不是专门为了说一声新年祝福才联系他——这大概是他的那个前前任才有的殊荣吧。

　　通话结束之后，心满意足的黑发青年回到大厅，把手里的座机塞给了某位路过的下属，然后穿过大厅来到了另一侧的阳台。
　　他的雾守脚边摆着一套破损的旧餐具——也不知道是哪里找出来的，正一本正经地像扔飞盘似的一个个往甩。只不过底下就是总部的后花园，这种行为恐怕会令年后回来上班的园丁对着卡在灌木丛里的碎瓷爆粗口。

　　“托德。”
　　被呼唤了名字的十四岁少年把手里最后一个茶杯扔出去，才侧过身来看向连昏暗的光线都无法隐藏西装后背湿漉漉的Boss：“Lancio dei cocci，不来一发吗？”
　　阿尔奇洛笑了笑：“伊莱亚斯等会儿就会抬过来。”
　　年轻的雾守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在邀请自家老板参与这种新年风俗，不过得到的答案倒也在意料之中。
　　抬过来，那就该是比较大的陶瓷制品。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久之前总部修缮战损时换下来的浴缸（们）。其中早已四分五裂死无全尸的多半都是刚刚被提到了名字的岚守的功劳，剩下还能留下完整的形状的，上面也大多是布满了弹孔。
　　事实证明，浴缸并不能有效防弹。
　　不过，这些被替换下来且不可能而二次利用的装修垃圾如今被用来进行作为新年风俗的牺牲品，绝对是秉持了勤俭节约的精神，虽然这个词和他身边这位年轻的十二代目一点都搭不上边就是了。
　　也不知道年后会是打扫鹅卵石路的清洁工头疼，还是看见修建成完美圆形的树上顶着一个浴缸的园丁更头疼。
　　“我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哦。”
　　彭格列十二代目如是说，而他的雾守从Boss的语气中闻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搞事气息。
　　于是托德决定装傻：“新年第一天就从好消息开始啊，接下来的一年一定会很顺利吧。”
　　虽然知道能让Boss高兴到背景飘花的好消息一定非常有趣，但他已经意识到这恐怕是某个事件的开端，怕不是现在就要去机场的程度。
　　但他现在只想等会儿活动结束之后用幻术溜回房间睡觉。所以，这种事情就让伊莱亚斯做吧，反正他也不会享受宴会。

　　几个月前发生的武装政变的结果不仅是成功夺取了彭格列的控制权，还造成了总部重新装修和高级干部短缺。在管理层严重缺人的情况下，所有守护者都经历长达两周的文件地狱。
　　特别是对雨守来说，是长达几个月的文件地狱。
　　也亏人家不仅是个新人，还是个从亚洲来，不问不说，吃苦耐劳。虽然武力值还不明朗，但至少大家都对此人的工作态度表示钦佩。毕竟连伊莱亚斯都坚持了一个月不到就申请外勤了。
　　总部里所有还能工作的人全都忙得连轴转，托德一个多小时前回到总部的时候，雨衣下摆还滴着混合着泥水的血污。

　　但是阿尔奇洛的下一句话立刻让托德打起了精神。
　　“说不定找到新守护者的合适人选了。”
　　彭格列十二代目之所以发动武装政变是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但不代表他准备好了新的守护者。
　　原来的守护者们还是将Boss排除在外多方制衡之后才有的人选，于是现在死得就只剩两个。
　　虽然要是不这么做，永远都不会有新的守护者，但问题在于，当霍勒丝把最后一个人的头打爆之后，大家才知道新守护者别说人选了，连个影都没有。
　　既没有从现有部下中进行选择，也没有从外部吸纳新成员。原来保留下的就守护者就只有岚守伊莱亚斯和云守霍勒丝。前者他看着都觉得可怜，失去生存意义之后也不知道阿尔奇洛是怎么劝下来的，而后者压根是持观望态度，不过最近态度似乎有些改变。
　　托德的雾守指环还是阿尔奇洛在政变过程中从前任雾守身上的尸体扒下来后直接给的，而雨守过去还是个和黑手党完全无关的人，根本就是一年前倒霉被牵扯进来的。
　　像十二代这样自己把原来的守护者干掉选新守护者上位的根本是彭格列历史上头一遭，而长老会也大换血，新的制度不仅让权力大幅度集中到Boss手中，还让底下守护者的工作量倍增。
　　于是剩下的雷和晴就这么空着好几个月，一路拖到年关。现在大家都只希望赶紧有勇士上位分摊工作，不然第一个就是新任雨守将由于过劳而猝死在办公室里，成为彭格列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守护者。

　　“和之前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发生的枪击案有关。”
　　托德回想了一下，那可是上了国际新闻的，虽然都是四天前的事了。媒体上都说是恐怖组织袭击，不过当地的情报部门调查显示其实是CIA干的好事。
　　“老师刚刚给打电话给我，说嫌疑人有点意思，让我看看。”
　　黑手党根本没法和恐怖分子兼容，排除这个选项之后，剩下的更加有趣了。
　　托德露出了微笑：“那么，要让我去见一面吗？”
　　阿尔奇洛表示，既然是老师推荐的，他打算亲自见一面。

　　只是有个小问题。

　　“这个消息是从可乐尼洛那里传过来的。”
　　史卡鲁打扰了可乐尼洛和拉尔夫妻俩的假期，被转接给Reborn了，原意根本是在求救来着，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卷进这件事的。
　　“奥斯陆支部已经提供了援助。”
　　托德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这个时候，两人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是伊莱亚斯扛着一个布满弹孔的浴缸来了。

　　一个小时之后，新年宴会尚在尾声，总部二楼的首领办公室里也亮起了灯。
　　阿尔奇洛坐在和房间整体巴洛克式装修格格不入的人体工学办公椅上闭目养神。
　　齐光皱着眉头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翻看手里还带着打印机热度的资料，上面居然是英文而不是意大利文这一点让他有些惊讶，而接下来看到的内容让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全文。

　　这份报告是由技术部网络信息小组送来，通过骇入美国中情局获得的一份内部行动报告。十二小时前，一位准军事行动负责人（Paramilitary operations officer）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在奥斯陆国际机场伪造了恐怖袭击信号，造成航班停运。
　　这件事情甚至上了当地新闻，可见是美国那边要有多头疼了。

　　对于彭格列的技术部门居然能不留痕迹地骇入CIA这件事，齐光倒也不至于惊讶。毕竟就他从小到大看的各种媒体所传达出的一条信息就是，美国政府系统总是黑客证明自己水平的最爱。
　　让他内心掀起波涛骇浪的是，他本以为自己加入的是个意大利黑手党，虽然现在全球化是大势所趋所以黑手党也要与时俱进，但怎么还和CIA杠上了？

　　……不，等等，这可是他加入彭格列后参与的第一份正式任务——如果排除八个月前的枪击案，一个半月前的政变的话。
　　毕竟前者发生时他只是个被不幸卷入的无辜路人，而后者的性质压根就不能被算在正经的工作内容里。
　　这么想着，他倒是还能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
　　虽然这个能力对齐光来说从小在家偷玩电脑锻炼出来的，不过也正是这个优点吸引了托德的注意力，才导致了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所以说，这份任务压根就不适合他这种新人处理吧，就不能好好先从处理政变之后还在摇摆状态的某些同盟家族开始吗？就算要做也该是伊莱亚斯先……

　　说曹操曹操就到。

　　伊莱亚斯胳膊下夹着台手提电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门当然是开着的，不过这是他的习惯。紧随其后的是云守霍勒丝，这位比齐光还小一岁的娇小前辈只关注强者，因此一年前还完全是个普通留学生的齐光一直在她的无视范围内。
　　以霍勒丝随手关上门的声音为信号，雾守托德在首领座位后的墙角边上显出了身形。
　　至此，十二代目前在任的守护者四位全部到达，阿尔奇洛也终于结束了假寐状态，睁眼打了个哈欠。

　　“这么晚了召集你们，其实是有一件紧急事件。”阿尔奇洛示意齐光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后来的伊莱亚斯和霍勒丝，“我接到了一通求救电话，所以接下来要去美国佬手里抢两个人回来。”
　　电话……莫非是之前在宴会上的那个吗？
　　很显然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他一个，霍勒丝毫不客气地嗤笑道：“是吗，我可不认为一通求救电话能让你高兴成那样。”
　　显然，那通电话让彭格列十二代目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现在，所以，
　　“是那个世界最强杀手打来的吧，他居然会向你求救吗？”

　　齐光回忆了一下之前特训的时候背过黑手党大百科。
　　现任的世界最强杀手，Reborn，曾经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家庭教师，也曾担任十二代目的家庭教师，目前是退休后环游世界状态。
　　阿尔奇洛对此不多做解释，显然霍勒丝的嘲讽也只是例行垃圾话而已，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有种默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除了齐光。
　　不过，他也不敢多嘴去问就是了。

　　“伊莱，你去截击那个P.O.O，然后接应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史卡鲁，前卡沙卡鲁家族军师以及云属性彩虹之子。至于另外一个……”阿尔奇洛示意岚守将电脑显示屏转一百八十度，面向沙发。
　　是维基解密的页面。
　　“这个是揭露美国重启了冷战时期的克隆人计划的文件吧，我记得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呢，”霍勒丝扫了一眼，“你不会要说另一个任务目标就是这份文件里的主角吧。”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伊莱亚斯冷淡地补充道，“如果能够确认的话，就不该是未授权行动了。”

　　原来如此。
　　齐光大概理解了。
　　如果是未授权行为的话，中间还是有很多操作空间的，但是……
　　这个时候，阿尔奇洛温和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发出了一道令他意想不到的指令：“托德和齐光负责和中情局交涉。”
　　这下子，虽然努力克制了，齐光还是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喂喂，虽然入职第一年就来个大项目很好，但是不是有点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