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乡何处在》明月笑

4、第 4 章

　　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

　　苏筱逸的心愿老天没听见，让她刚偷偷溜出门便遇见了四皇子，身边还站着以熹月公主为首的恶霸三人组，还没走近，便听见了低低的哭泣声和大笑声，原来是那三人嘲笑弱智一番后还不解气，便把他的鞋子扔到了树上，弱智正傻乎乎的在树下跳着，而始作俑者则是在一边哈哈大笑。苏筱逸心中有气，可又不敢贸然出去，只有慢慢的等，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熹月公主等三人终于离开。
　　见人一走远，苏筱逸便走了过去，扶起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弱智皇子，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
　　抬头看了看树枝上的鞋子，又低头看看了那打着赤脚的玉足，再看看弱智带着青紫泛着血丝的嘴角，心下黯然，一时间母性大发。对弱智皇子抿嘴笑了笑，然后把衣服下摆前后一系，收拾妥当后便四肢并用的爬上了树。
　　虽然这棵树并不高大粗壮，但对于不到五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比较困难，咬咬牙，拿出在现在翻墙爬树套鸟窝的本事，几经折腾终于坐到了树杈上，左手拿了鞋子，右手抹一把已满是汗水的脸，冲着树下的人一笑，“接着！”
　　树下人傻呵呵的抬脸望着他，鞋子正好砸中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苏筱逸心中一惊，“你怎么不用手挡啊？笨啊？”后来一想他本来就是傻子，觉得自己这话算是白说了。
　　果然，弱智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傻呵呵的捡起了鞋子，举着鞋子对她傻笑。
　　苏小逸无奈，只好又慢慢顺着树干爬下，可是上树容易下树难，下来的速度尤其的慢，心里一着急，便跳了下来，又因为被地上的石头硌了脚，疼的独脚原地乱跳。
　　“笑什么笑？还不是为了你！”苏筱逸疼得眼里涌上泪光。
　　弱智依旧傻笑。
　　“算了，当我没说！鞋拿来！”气呼呼的从弱智手里夺过鞋子又气呼呼的蹲下身子。
　　“把脚伸过来！”一把扯过对面光着的小脚，仔细的给穿好，吓得弱智直往后倒退。
　　“好了！” 苏筱逸拍拍手上的土，笑的阳光灿烂。
　　自己今天总算做了件好事，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
　　可这这高兴劲儿没持续多久便瞟见远处春儿的身影。想是自己偷偷出来这么久让她担心了，随后和弱智说了声“byebye”便单脚蹦跶着离开了。

　　等见了春儿少不了一顿念，也难怪她，自己看看都觉得很狼狈，衣服上净是皱褶，满身泥土，最惨的是擦汗时把手上的泥土抹到了脸上，变成了大花脸。
　　还好没有除了弱智没有别人看见，庆幸！苏筱逸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扮鬼脸。
　　一想到那个弱智心里还是很难过，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只能这样偷偷的帮他，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此想着，苏筱逸也是这样做着，日后又撞见几次弱智被欺负的的情况，有时是皇子公主，有时是宫里不得宠的嫔妃，有时甚至是脾气不好的太监，总之，弱智被所有人当成了出气筒，备受欺凌。每到这时候，苏筱逸都是暗地里偷偷的帮着他，避免与人正面冲突，她一直都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她希望自己就这样默默无闻着，免得被着宫廷里的勾心斗角所牵连。

　　站在园子里，春风拂面，四周一片柳绿花红，又是一年芳草绿，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那里广袤无垠，偶尔有几片缓缓白云飘过，一片宁静。

　　如果，如果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不错呢！苏筱逸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日子过的还算清闲。
　　风和日丽的午后，苏筱逸便去御花园遛弯，这里景色怡人，犹如瑶台仙境，比电视上看得不知美过多少倍。平时她就喜欢这里，唯一缺点便是经常有皇帝或者妃嫔出入，一般她都远远的躲着。
　　远处传来人语声，原来皇帝来这里散步了，苏筱逸皱眉，随后转身走到一棵离皇帝较远的大树下坐下，等待皇帝等人离开。
　　可是皇帝似乎兴致很高，许久不曾离开，苏筱逸等的无聊，便蹲在地上看蚂蚁。地上，一群蚂蚁排着队伍正在积极努力的运着食物，她玩心骤起，在蚂蚁来回运输的路线上用手指划了几下，那些蚂蚁便晕头转向起来。苏筱逸掩嘴得意地奸笑，笑完才发现头顶光线暗了下来，心中纳闷：怎么这么快就黑天了？
　　待她转身才看到是有人挡住了光线，那人背向太阳，一袭白衣长衫，墨色长发随风轻扬，阳光从他身后射过照的紫金发冠耀眼夺目，有如神祗将临。苏筱逸呆呆的望着来人，只觉天地顿时失色。
　　“蹲在这里做什么呢？”温和的声音传来，来人正是太子。
　　“看蚂蚁！”苏筱逸喃喃出声。
　　“奥？蚂蚁有什么好看的？能否给我说说？”太子笑眯眯的说。
　　苏筱逸一阵眩晕，好美的人，天上仙子莫不过如此吧。
　　“有啊，你看，蚂蚁虽小却分工明确团结一致，互相合作的搬运着食物，而且他们很聪明，用触角传递信息，告诉同伴哪里有食物，他们把这些食物都运回蚁穴，由工蚁喂给蚁后吃，多好玩。而且他们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都会留下自身的气味，如果把那气味弄没了他们就会找不到路了，嘿嘿~”苏筱逸傻笑。
　　“奥？竟有着这么多趣事，雨儿是如何得知的？”太子挑眉笑问！
　　苏筱逸反映半天才知道“雨儿”说的是自己，心中顿时对这位太子好感大增，这皇宫里也只有他把自己当作亲人看待，会亲昵的叫她“雨儿”。
　　“这个……我是听宫女们说的，呵呵……”自己的身世来历是个秘密，还是小心为好。
　　太子见苏筱逸稍有吞吐，却也没有深究和责怪，微笑的看着她，转身望了望远处道：“父皇在那边，我们一起过去吧。”
　　苏筱逸本想拒绝，可又怕得罪的这位未来的皇帝，再看看太子温和的眼神，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去见皇帝。

　　苏筱逸过去的时候，皇帝正和几位大臣商量着事情，苏筱逸跟在太子的身后给皇帝请安。皇帝见太子来了，便让他从旁听议。
　　苏筱逸对商议的内容不感兴趣，默默退到一边。
　　待皇帝商量完事情，才注意到呆在一边的苏筱逸。随后询问了几句话，苏筱逸只得诚惶诚恐的回答着。
　　不多时，一个太监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鸟笼，苏筱逸对鸟类不感兴趣，本不太注意，可是鸟的叫声凄哑，引得她频频观望。
　　“雨儿也喜欢养鸟？”太子温和的问。
　　“那个，也不是很喜欢，只是觉得这鸟声音凄惨，好奇而已。”
　　“这只鸟名叫浴火灵珠，是非常珍贵的鸟类，父皇很是喜爱，找寻了多年才得一只。可惜进宫来这几日它不吃不喝，只是日日哀叫，看这样子怕是活不久了。”太子哀叹一口气，眼里满是悲悯。
　　“好一只刚烈不屈的鸟！”苏筱逸在心中赞叹，只可惜被囚于这方寸之间，再也无法自由自在翱翔天际，无法于九天之上俯瞰大地。
　　苏筱逸走神的时间，皇帝已把鸟笼托于面前，微眯着双眼与笼中鸟对视。这时她才看清楚，笼里的鸟周身火红羽毛，背部散覆着数根金黄绒羽，黑嘴墨眼，头部火色羽翎微翘，尾间黑色相称，更显绚丽。果然是只好鸟，真真是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夺目耀眼。
　　“还是不吃食么？”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
　　“回皇上，浴火灵珠还是不吃食，整日哀叫，怕是活不过今明了两日了。”太监回话。
　　皇帝听了眉头少皱不语，眼睛似是盯着鸟，却又仿佛透过鸟沉思着。
　　“各位卿家有何方法？”皇帝突然发问。
　　周围的人似乎没想到皇帝如此问，竟然一时无法回答，只不低头不语。
　　苏筱逸心里冷笑，什么办法？在场的人个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又都不进言，看来这鸟凶多吉少了，可怜了它这般的烈火性情。
　　正想到这，笼里的鸟声音渐弱，再听时已如病儿低泣，声声入耳，刺入心扉。回想自己在现代被辞退时，若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苏筱逸只觉心中压抑难过，看看那鸟，再看看四周的人，深吸口气后迈步跪在皇帝面前。
　　“儿臣有法子能让这浴火灵珠重焕生机，只是……只是怕父皇不会同意！”
　　“奥，你先说说是个什么法子？”皇帝望着苏筱逸说。
　　“儿臣的法子是——放生。”苏筱逸说完，心里一阵紧张。
　　“你是说放它走？你可知朕找寻了它多少年了，如今到了这里，怎会如此轻易的再放手！”
　　苏筱逸心里有些紧张，本不想再说，抬头却收到太子鼓励的目光，心中了然，这任何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低头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
　　“父皇可是真的喜欢这灵珠？”
　　“自然是喜欢。”
　　“父皇若真喜欢这灵珠，更应放了它才是。此鸟性子极烈，如果关在这里怕是活不过今日。父皇是爱鸟之人，爱鸟如爱花一般无差，真正喜欢花的人是不会因为花的美丽而去采摘它，而是为它施肥、浇水、捉虫，为它赋诗抚琴歌颂赞叹，有道是愿化春泥更护花，父皇如此喜欢这鸟儿，想是绝对不忍心它如此便死去。”也不管诗句对不对景了，先救了鸟儿再说。
　　见皇帝稍有动容，苏筱逸再接再厉。
　　“这浴火灵珠本是世间精灵之物，闻四海之风，沐日月清辉，集天地精华，本应在天际自由穿梭，如今却被束缚在这笼中，羽翼被敛全无自由。儿臣斗胆的说，即使这鸟笼在如何鎏金溢彩，如何舒服闲致，却仍敌不过头顶那一片蓝天。”
　　皇帝听到此处身子一震，看苏筱逸的眼光冷如冰霜。
　　苏筱逸只觉头皮发麻，完了，触了逆鳞了，可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收回怕是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爱它，便给它自由。何况，放生后父皇也不一定失去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鸟儿即使飞的再远，却远远不及我国土之辽阔，更不及父皇之威名远播，所以，儿臣认为，即使放生，这浴火灵珠却也始终是父皇的。”脑袋保住保不住就看这几句了。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苏筱逸俯身跪在地上，只觉如履薄冰，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层细汗，里衣亦觉得潮湿。
　　许久，皇帝才淡淡的道：“你，几岁了？”
　　“儿臣过了八月便满五周岁了。”嘴上恭敬的回答，心中却纳闷，节骨眼上问这个做什么？
　　皇帝听后目光深沉的打量着苏筱逸，随后又是许久未说话。这时浴火灵珠的呜咽声再次传来。
　　“起来吧。”皇帝缓缓道，声音中透出丝丝疲惫。
　　“溪儿，这鸟便交于你二人了，如何处置你们看这办吧？朕累了，先回书房了。”皇帝负手深深看了一眼那浴火灵珠，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苏筱逸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条命算是捡了回来。摊开手心里面一片湿漉，身上的汗水下去被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凉意。
　　起身，却因跪得太久腿麻而站立不稳，被身旁的太子扶了起来。心中一暖，回头想要道谢，正好对上太子探究的目光，“雨儿到底是从何处得知这么多道理？”
　　心中一紧，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嘴上却打着哈哈：“太子哥哥笑话了，雨儿只是平日听母亲念佛经从中明白的。啊，对了，父皇说把这鸟交给我们了，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放生它了？”
　　“没错，父皇已经决定放生它了，这还要多谢雨儿你呢。”太子亲昵地替苏筱逸拍掉衣服上的尘土。
　　苏筱逸一阵脸红，随即兴奋的说：“那我们抓紧把它放飞了吧。”
　　“嗯。”太子点头，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鸟笼，端到苏筱逸面前，“雨儿，这小东西由你来放，可好？”
　　苏筱逸倒也不客气，用力的点头，轻轻打开笼门。
　　笼门一开，浴火灵珠扑腾几下便出了笼子，颤巍巍的空中低飞着，眼看要落入碧绿的湖水中，苏筱逸心中大急，脱口喊了出来：“加油啊！”
　　那浴火灵珠振翅急飞几下，终于飞离了湖面，慢慢的飞出了御花园的宫墙，苏筱逸跟在它身后，这鸟就如她一般困在笼中，如今它重获自由，心中自然为它高兴。所以，鸟儿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她定要亲自见证。
　　送走浴火灵珠后，苏筱逸心中无比舒畅，冲着鸟儿消失的方向大喊：以后一定要飞得高高的，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声音在皇宫的上空飘荡，久久不息。

　　春天的午后一切都暖暖的，心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