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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狐 ...

  •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千百年前,是谁,在寒寂孤澈的雨中,为它撑伞。
      拥它入怀中。
      轻抚它的伤口。

      “白狐啊,白狐,你莫不是也孤身一人。”
      它懵懂之间,只觉得这人好温暖,好温柔……
      于是,短暂的温暖,透过指尖横流在冗长的岁月中
      于是,一瞬的温柔,它铭刻在心中再无法忘却

      第一世,它刚刚幻化人型
      功力尚浅,狐心尚幼。跌跌撞撞来到人间,抬起头来,望见那人,分明的棱角一双决绝的眸。
      他不知握住的是哪位佳人的手,“公主,卑职恕难从命。”
      佳人美眸含泪,盈盈楚楚。
      “涣,我去求求父皇,求他别让你出征,我不能让你走……”
      “公主,出征在即,不要说这种话。“
      “涣……”
      “公主,我心已绝,这一去,怕是再无踏足这疆土的机会。”
      佳人咬着牙,殷殷似要滴血,摇着头。
      他一脚跨上战马,迎着他的将士,奔向他的战场。“公主,忘了幕涣,忘了他。”

      它摇晃着还未消失的尾巴,可怜地看着那泪雨骤下的公主。

      一路跟着他,小狐妖忍不住卖弄起来,趁着他洗澡的空隙,小嘴一吹,刮走他的衣服。
      结果那人就一直呆在水里不敢出来。
      无趣,哼,小狐妖晃动着大尾巴,又把衣服还给了他。

      “你,你拿我衣服!”
      “怎么,不就拿你衣服嘛!脸红什么啊。”

      小狐狸转身变了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穿上,笑嘻嘻就跟他回了军营,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由擅观天象自吹,加上威胁如果不就把你衣服全拿走,硬是让幕涣封了个军师。

      于是,金戈铁马,血扬疆场。
      于是,烽火四起,尸横遍野。

      昏黄中,小狐妖抚摸着被重创的他,血侵染了他和她的双手。
      为什么,明明可以撤退,却要拼死守城。
      为什么,明明说好不会有事,却又食言。
      为什么,明明在笑,却又在流泪。

      它还记得,那晚他喝地很醉,一直,一直在念公主的名字。
      “冉冉,冉冉……”
      “冉冉,对不起……”
      “冉冉,怎么办,怎么办……”

      它第一那么深刻的感受到,爱情,这个东西。
      微妙,脆弱,不堪一击。
      让人挣扎,让人不舍。
      他慌乱的抓住它的手,迷离的目光,分明的棱角,“嘿嘿,小狐狸,小军师……”

      第二年,昭冉公主下嫁邻国,作为战和的条件。

      第二世,它尾巴已不见,他再为人。
      它记得,他当然忘却。
      一介书生,清贫单薄。他的嘴唇还是那么薄,鼻梁还是那么挺。
      它闯入他的生活,他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它已幻得人型,美丽精巧的眼睛闪着狡黠,长长的黑白相间的头发,有灵巧纤细的腰肢,修长白皙的指尖,还有,苦涩的回忆。
      门外传来声响,他正暗想谁会来找他。
      “幕涣是吧!”它转着黑溜溜的眼珠。
      “啊,这位小姐是……”
      它不悦的撇撇嘴,“什么小姐,咱是狐仙,”它个头还有些小,仰着头,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不记得了。”
      “啊,狐……”
      没等他说完,小狐妖便自觉地钻了进去。

      “怎么这么小,怎么住啊?”

      “小生一直孤单一人,父母早逝,所以……”

      “光线还这么差,你还怎么看书?”

      “啊,这个,古人自有凿壁偷光,闻鸡起舞……”

      “好饿啊,有没有吃的啊?”

      “…………”

      那日,他金榜题名。
      那晚,他洞房花烛。

      他只道它是天上来的狐仙,受着它的脾气,宠着它的骄横。
      会被它拍着说,没关系,没考上也没关系,你不还有我吗?
      它会和他同挤一间小床榻,睡着时不安分的将他蹬下床去。
      它会神经兮兮地捏着他的脸说,怎么就没长变。

      那日,他被人簇拥着揭榜。他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想告诉的,是小狐妖。
      他拉着它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有些不解,“小狐仙,干嘛要走,我,我中了状元……”
      它回头,晚风吹起它黑白分明的发间,“你高兴了?”
      “我……”
      它抿着嘴唇,肩膀略微颤抖,“那皇帝老儿喊你娶公主,你也娶?”
      他却莫名的绕绕头,“我,我是无所谓,这,这有什么呢,反正有人能看上我便不错了……”
      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拿着本来就少的行李,小狐妖消失在夜幕中。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想着小狐仙不过又是闹脾气,明日该要回来的。
      该要回来的。

      它苦笑,泪水扬散在风里,幕涣,你可知,当今公主,正是昭冉。
      你既冥冥中与她有羁绊,又怎能忍心。
      你忍心对我好,对我笑,让我以为,我以为……

      第三世,他,是天下第一风流才子。
      得了,伤了,多少美人的心。
      流走于花间却从不曾沾露。
      直到她的出现——碧月教教女,昭冉。他只是浅浅一望,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想,这个笑如婉转,眸如歌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今生今世。
      于竹梅。
      千年一株,百年一花。
      花开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凋零。
      只为博她一笑,他闯入千年寒冰中,为她摘得。

      “你啊你,为了她,命都不要了!”它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他只是轻轻地说,“北方有佳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君可知,倾国又倾城,佳人难再得。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幕涣,来日定将想报!”
      它轻笑,笑他的痴,笑自己的痴。
      明知道他与她,注定要在一起,早对自己说,狠下心来,当个自由自在的狐仙未尝不可。
      可是舍不得,他入寒冰中昏迷时,自己不受控制地救他出来。

      它摇了摇头,眼角尽是哀伤。

      碧月教教教女,被当今圣上封为冉贵妃。

      幕涣剑指身着龙袍的朱挚,眼里尽是绝望与杀意,“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是她,你明知我爱她,却要夺走她,你,我要杀了你!”
      朱挚昂起他的头,目光深不可测。
      “幕涣,她不是那个人,冉冉是我的,一直都是。”

      冉冉是我的,一直都是。
      哼。
      它笑了,笑的心都痛了,它也好想说,涣,你该是我的,我这么爱你,爱了你三生三世。
      它却,说不出口。只能,看你去爱别人。

      剑光;殿风;落红;飘发。
      他的剑,却刺进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替我挡剑?”朱挚双手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的肩头,她脆弱的目光,好像一碰就会散去。
      昭冉,昭冉,昭冉……

      幕涣愣了,站在那里,剑落地,殷红的血,点点沁着,金丝银缕的地。
      轮回,一盏不会熄灭的灯,上演同样的剧本。是太执着,所以不肯放手,还是……
      看破三千世界,惊醒一夕清梦,分别,然后遗忘,便是一切。
      它静静地注视着,有些惊讶,朱挚的眸里,还有点别的东西。它轻轻挥挥手,熄灭了灯,带走了幕涣。

      “葬眉。”朱挚轻轻的说。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把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葬眉,哼哼,我都忘了,这是我的名字吗?
      你怎么会知道?

      大漠;落日;黄沙;谯门。
      幕涣隐约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喂,快来吃吧,吃了该走了。”小狐狸用木棒敲击着刚煮熟的大雁。
      你,你拿我衣服!
      怎么,不就拿你衣服嘛!脸红什么啊。
      幕涣有些晕眩,轻轻蹲下,手握住一把黄沙,沙砾摩擦着手心。头有些痛。
      “喂,干嘛呢,吃不吃啊,不吃算了!”
      小狐狸有些不满地鼓起双颊,双手叉腰。
      “来了。”

      “谢谢你啊,又救了我一次。”

      “哼。”小狐狸不领情地撇过头去。

      “还在生气呢?”
      “我给你说件事。”
      “喂!”

      小狐狸一根木棒丢了过去:“吃你的东西,少说点话!”

      幕涣一闪,一把搂过它的肩,嘴凑到狐狸耳朵上,
      “其实——
      你生气的时候挺可爱的。”

      小狐狸脸刷地一下红了,一把推开他,“别朝我耳朵吹气,流氓!”
      “哈哈哈!”

      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弥月国的公主,兰汝家的千金。轻薄的笑容,迷人的身姿,不过是你夸耀的资本。你总是这样放荡不羁,无所谓真情,却肆无忌惮地博取他人的真心。只有……只有昭冉,只有对她,你才会不同是吗?
      对她,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小心翼翼。
      果然,只有她。

      “喂,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吓人。不过是开个玩笑。”
      “不会吧,真生气了。”
      “别这样了,我以后不会了,你原谅我吧。”
      幕涣走些着急了,小狐狸这回是真的不理他了,下意识地抓住它的手。
      “放开!”
      “不放!”
      幕涣不禁轻声说到“哎呀,你也是,太容易生气了吧,我还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
      “对,我是难伺候,我让你伺候了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冉冉,怎么办,怎么办……
      嘿嘿,小狐狸,小军师……
      是什么,那个骑在马上的人,是我吗?血,全是血……啊,有尾巴的小狐狸……幕涣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喂,你怎么了?”
      “你不要吓我,喂,快起来,别装了!”
      “幕涣,涣,你怎么了,涣,涣……”

      遥远的,杳渺的,谁奏的箫声?
      已经是昏迷的第四天了,他的体温一天比一天低,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小狐狸的眼睛都哭红了。失去的害怕,无力的绝望。
      朱挚,小狐狸轻咬了咬红红的下唇,带着幕涣,向长安奔去。

      葬眉,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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