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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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琦在周五休息的时候去配了新眼镜。
他交付了定金之后，和店家约好了等下班再来拿。
图书馆的工作单调繁复，下班的时间也并不算早。虽然A大的待遇很好，学校的所有在职员工都可以申请单人宿舍，但是通常年轻老师们在谈恋爱之后不久就都搬出去了。
因为A大作为一所以理工见长的的学校，它引以为傲的附属楼都是建筑系的老师们亲自设计的，而从最开始这群意识警觉的老师就堵死了在单身宿舍里谈恋爱的风险。
A大的师生们都知道附属楼的单身宿舍有个雅号叫做“单身鸟巢”。
因为这个如同鸟雀衔枝构成的鸟巢最大的特点就是狭窄。
虽然每间宿舍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是不到二十平米的区域，连第二个人进去转身的空间都几乎没有。
学校对此的说法倒是很冠冕堂皇：在本城寸土寸金的背景条件下，学校倾尽力量，给每一个新来的教职工打造了兼具个人隐私与适合学术研究的单人宿舍，相信大家对此必定会予以支持和肯定。
换言之就是鼓励教职工熬夜出论文，但是却不鼓励你在这儿以公谋私地谈恋爱。
所以A大有句玩笑话是：没有人能够在本校的单人宿舍里过一辈子，虽然它物美价廉。
不过赵琦曾经在听到这话时想过：嗯，或许我可以。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结婚。
赵琦觉得独身生活很好。
没有烦恼，没有忧愁，虽然可能也没有什么未来的期许。
但是和烦恼和忧愁叠加相比，未来的期许可能也不是那么重要。
父母给他的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家庭生活，赵琦觉得自己在家里时，甚至连空气都是尴尬的。
赵琦已经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很久了。他之所以来A大应聘，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可以申请到单身宿舍，他可以像这样一直安静的生活。
但是父母显然并不理解他。
赵琦拿起和过去那副几乎一模一样的眼镜看了看，试着带了上去：“谢谢，看东西很清楚。”
“镜片的度数还是和过去一样的。您这副眼镜保养的很好。”
眼镜店的员工问道：“对了，您这副旧的眼镜还要吗？”
赵琦看了眼柜台上那副粘着胶带纸的眼镜框，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要了。”
赵琦推开眼镜店的大门时，夜晚的秋风已经刮了起来，道路两旁有很多年轻的学生经过，发出阵阵嬉笑声。
远处有食物的味道随着风飘过来。
虽然可能不会谈恋爱，但是他仍然在享受生活。
赵琦呼了口秋夜凉爽的空气，把手插在兜里，走向了汽车站。
赵琦不会开车，他也没有买车的打算。虽然工资并不丰厚，但赵琦仍然每个月按时把一笔钱打给父母，这也算是他尽到的责任了。
赵琦的父母只是这座城市里并不出奇的beta，两个人都是教师，退休以后领一笔固定的退休费。
虽然生活不成问题，但是要供已经成年的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家里却并不宽裕。
尤其是男孩子要买房。
赵琦的父母已经给大儿子交了首付，又在小女儿的撒娇之下给她买了一辆代步车。轮到赵琦的时候，家里却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所幸赵琦也没有要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沉默的从不要求的人了。不过赵琦觉得自己这样对谁都很好。
他是这样想的。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父母又是怎么想的。
赵琦把头靠在冰凉的玻璃上，想着自己昨天晚上看的那本侦探小说的情节，构思着接下来可能的发展方向，暂时离开了现实的烦恼。
等他从公交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多。
这个时候赵家的晚饭早已经过了钟点，通常来说大儿子和小女儿都是有要求夜宵的权利的，两个人从读书时到上班之后都是这样，但是赵琦从未使用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同样享有这个权利。
毕竟父母对他一向的教育是礼让兄长爱护妹妹，他不能够提出和他们同样的要求。
所以赵琦没打算在家里吃，他准备等回到宿舍之后再去煮碗泡面。
赵琦有家里的钥匙，但是每次他回去都是敲门。
当当当。
“谁呀？”
门开了，赵琦的妹妹看到是他，神色讶然：“二哥……你怎么回来了？这都九点多了。”
“嗯，有些事情。就回来了。”
赵琦换好拖鞋之后走进客厅，发现父母都在。母亲在看电视剧，而父亲在看书。
赵琦和父母打了招呼，然后转向了父亲，道：“我想和您谈谈关于相亲的事情。”
“这有什么？”
父亲并没有放下手里的书，高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规律。”
“至少您应该和我说一声。”
“有什么可说的？”
父亲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把眼镜摘下来，皱眉看着赵琦：“你平时总也不回家，一回来就这么质问我。你觉得合适吗，赵琦？”
父母平时也从不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却骤然要他去相亲。他们又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是不是合适？
赵琦平顺了一下呼吸，把这句话从舌头低下压下去，只是道：“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什么叫没有结婚的打算？你都这么大了，你自己不想，难道你的父母也不替你想想？”
“好了，孩子难得回来一次，何必闹得这么别扭。”
赵琦的母亲把注意力从电视上收回来，起身道：“赵琦，你跟我去厨房。”
这也是赵琦很熟悉的流程了。
父母亲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父亲说完了之后，母亲就把他领到厨房里去。
赵琦点了下头，道：“好。”
赵琦的母亲善于教育孩子，会把话婉转地说出来。
“那个女孩子家庭条件很好。她比你大一岁，说是岁数大了，就想要找个老老实实会过日子的人结婚。你呢，也没有谈过恋爱，我和你父亲听了之后，都觉得这个对象很好……”
这样一通讲话之后，赵琦就明白了。
这是父母的补偿：他们无法再承担一套房子的首付，所以就希望他可以找一个条件好的女孩子结婚。在父母看来，这样应该算是两全其美的一个方法了。
赵琦一直默默地听着，最后在母亲说完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
“进门之后，您还没有问过我吃没吃饭呢。”
“啊，是啊。”
赵琦的母亲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小小的惊慌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冷静了下来，对着赵琦露出一个笑容：“你吃过饭了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做。”
她这样说着，却并没有动。
因为以前赵琦如果没吃饭回家的话，都是自己喝杯牛奶，从不开火。
“来之前吃过了。”
赵琦说完，平静地站了起来：“明天我还要上班，我就这回去了。”
“等等。”
赵琦的母亲看了眼客厅里的赵琦父亲，情绪显而易见地比刚才要慌张了一些：“那……赵琦，你明天会去相亲的吧。我和你爸爸都答应人家了，不好出尔反尔的。”
“我会去。”
赵琦微一点头，然后看着母亲道：“我不想惹父亲生气，所以这话我就和您说一次。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您和父亲力有不逮，我可以理解，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这样擅作主张了。”
“赵琦……”
“我说的这些话，也请您帮我转告父亲。”
赵琦不想再分辨母亲的眼神里是埋怨还是不解，转身从厨房里走出来，路过客厅的时道了声“我回去了”。
父亲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看书。
小妹在看电视，没有回头，只是对他摇了摇手“二哥再见”。
赵琦关上门走出来。
走出一段路之后，身后仍然安静地除了风声就只有他的影子。
赵琦把手重新插进口袋，扭过头往前面的车站走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赵琦才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
“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在蔷薇路上那家金园餐厅。这是女孩子挑的地方，她们家条件好，你不要觉得奢侈。去的时候身上多带一点钱。”
“昨天晚上那些话，您跟我父亲说了吗？”
“赵琦，你父亲他现在血压有些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去年哥哥买房的时候，执意要买城南的三居室。父亲当时那么生气也挺住了。如果您不愿意和他说，我打电话给他。”
“……算了，我和他讲吧。”
赵琦知道他的父母之间没有秘密，母亲肯定昨晚就已经把那些话说了，但是如果不把这件事情说破，那么父亲就会装作不知道。
因为在过去他总是需要道两次歉。
赵琦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正在读的侦探小说塞进书包，然后穿上鞋出了门。
他对于这次相亲最大的诚意就是按时到场，不要女孩子掏钱，之后的一切怒骂由之。
所以他打算下了班之后直接去，平时穿什么就是什么。
对于蔷薇路赵琦并不熟悉，他只知道蔷薇路大概在城市的东边。
这地方名称优美，消费也很优美。除了alpha和omega，只有极少数的beta才会来这里消费。
虽然赵琦在这座城市里长大，却一次都没来过这里。
因为不熟悉路况，赵琦下班查好路线之后就坐上了电车。
八点钟他到了金园饭店。作为城市里出了名的高级餐厅，赵琦翻了翻花体字的菜单，最后只点了一杯红茶。
除了果汁饮品，茶叶类里面这是最便宜的了。
和赵琦不一样，谭云初在这座城市里长大，金园饭店是他几乎已经来倦了的地方。
不过金园的菜品质量好，环境也安静，谭云初领着一群同学去收拾那个beta，虽然打错了人，人情总还是要还的。
只是几个年轻的alpha也觉得这事做的毫无成就感，还不到八点几个人就作鸟兽散各自去找乐子了。
包厢里只剩下了谭云初和他最好的朋友程潇。
程潇已经定下志愿要去专门学校。他仍然对于谭云初要去A大的决定觉得不可思议。
“A大就没有几个alpha，何必呢，云初。”
程潇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单纯为了面子……”
谭云初扬了下眉：“谁说的为了面子，我是为了名誉。”
“都是一回事。A大是个众所周知培养书呆子的地方，你去那里简直是明珠暗投。还是跟我一块儿去专门学校吧，那里才是alpha应该去的地方。”
谭云初一时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他轻笑了一声。
“不行，程潇，我放不下。从来没有人这么折过我的面子。无论是那个beta还是那个omega，我想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谭云初用手指比出一个□□形状，在自己的脑袋边比划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
“就像这样——砰。”
“云初……”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程潇。我不会去杀-人的。想想看，其实我们创造出的一切法典也不过是为了防止alpha对beta和omega动手，毕竟他们那么弱，一不小心就会被我们弄坏……”
谭云初说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张带着伤痕的脸。
那个beta。
除了日常为他所服务的beta，那还是谭云初第一次记住一个beta的面孔。
明明并不算好看的。
真奇怪。
谭云初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桌子上扣了一下。
静默了片刻，谭云初突然站起来道：“我出去透透气。”
“啊，好吧。”
谭云初推开包厢的大门。
静谧的世界瞬间喧闹。他走到栏杆前面，俯视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
也可能是山水轮转，也可能是冥冥中有天意。
谭云初看着一个女子穿着亮眼的红色连衣裙，像一朵云彩似的穿过了大厅，匆匆走进了一张桌子。
那桌子上坐着个低头看书男人。
看到女子来了，男人站了起来打招呼。
这样一来，谭云初就越过了那些起遮挡视线的绿植，清楚地看见了那个男人的面孔。
很普通的一张脸。
但是多么巧，刚刚这张脸还从他的回忆中崩了出来。
谭云初把手从栏杆上收回来，慢慢站直了身体，注视着那个方向。
他浅色的瞳孔微微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