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降凡尘（正文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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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静。
身体很轻盈，慢慢的往前走着，感受不到重力的束缚，呼吸变得很慢，脑子里是一些零散的画面，很多人在对她笑，很幸福的样子。
好像是身处于一个黑暗的隧道，远方有一处光，所以只能往前走，宫沐清轻盈地走着，光束越来越近 ，有温暖的感觉。
这里是黄泉道吗？
原来死亡不是冰冷、黑暗、孤独、腐烂、终结，而是温暖和安宁，也许还有永恒。
快要接近那一团光了，舒适的感觉被这一团光笼罩了，宫沐清又回到了那个地方，但她好像漂浮在空中，俯瞰着大地，她的身体倒在地上，她听不到声音 ，但能感到流动的无言的悲怆。
一个人冲过去直接抓住了宁洛欲举剑自刎的剑身，一把把剑夺了过去……是褚洺？
褚洺通红着眼眶吼着些什么，转身把剑往手上一抹然后把手按在了她的伤口处。
她要干什么？宫沐清皱眉。
又是一刀划在手掌，然后按到了她伤口处。
“带她……走……？”
宫沐清从褚洺的口型中拼出断断续续的句子，然后宁洛过来抱起了她。
不要多事啊，我好不容易才解脱了。宫沐清无声地念着。
对她来说活下去是比死更加艰辛的事。
笼罩在一团光辉中的宫灵舒身影很模糊，但宫沐清清楚感到了她突然投来的目光，锁定了虚无缥缈的自己。
她说：“回来。”
心脏突然被注入了活力，窒息感涌现，胸口处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她说：“不要死。”
华光散裂，铺天盖地的光芒笼罩了一切，所有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华光黯淡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怪物，尸体，还有宫灵舒，白色的花瓣代替了光芒洋洋洒洒地飘落，齐耶颜看着眼前的一幕，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她身后的军队见状也齐刷刷跪下，一刹那肃穆如西方极乐的战场有了万民朝拜的虔诚。
出现了模糊的声音，宁洛抱着她疾驰，耳边是沉闷的风声，宁洛喋喋不休地数落她：“就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胡作非为，现在把自己折腾个半死不活开心了吧，看到宫灵舒那半人不鬼的样子你很开心啊？看到我很不得和你一起死你开心了吗？“
念叨着念叨着忍不住带出了哭腔：“你……不要死啊……”
好，我答应你。
宫沐清刚睁开眼，宁洛就凑到了她眼前，眨眨眼笑的一脸纯良:“这位姑娘你睡了好久，可让我好等。”
“宁洛……？”
“不错不错还剩点良心没忘记我。”宁洛满意地点头。
“我们……”宫沐清转眼打量着土墙土坯，“投胎了吗？没喝孟婆汤？”
“孟婆要灌你汤被我打了一顿，我怕你喝了孟婆汤就把我们的约定给忘了。”
“……敢揍阴司，你胆子好大哦。”
宁洛被宫沐清着呆呆槑槑的样子逗乐了，她一把搂住宫沐清:“傻清儿，这里是我第一次到扬州时落脚的地方，你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宫沐清呆了半晌，推开宁洛:“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宁洛疼爱地看着宫沐清:“什么？”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什么都没留，宫家肯定也跟我是仇敌了，所以现在的我身无分文，你还要跟我一起吗？”
“终于轮到我说这句话了。”宁洛的笑脸狡诈的像只老狐狸，她挑起宫沐清的下巴，暧昧的目光缠绕她，“我养你啊。”
宫沐清心底划过丝丝暖意，却有点改不掉难为宁洛的习惯，开口就变成了像傲娇又像撒娇的话来:“我可不好养。”
“对了。”宁洛一捶手，“我得赶紧把院子里的花月季拔了种些萝卜白菜，到了收成能撑好几餐呢！”
宫沐清一愣。
宁洛冲她抛个媚眼:“放心我不会让你吃土的～”然后抓了把小铲子欢天喜地跑了出去。
“……”宫沐清呆在原地琢磨宁洛刚刚说的到底是不会让她吃苦还是吃土？
宫沐清醒过来半个月后，褚洺来到了她和宁洛落脚的农家小院。
褚洺见到宫沐清的第一句话就问她：“好点了吗 ？”老友一般的关切语气。
宫沐清横在躺椅上嗮太阳，动也没动地老实回答她：“好了很多，伤口愈合的很快。”
褚洺摊开自己的左手，当初深可见骨的伤痕在掌心只剩一道白色的痕迹：“我也觉得挺神奇的，我的血能快速愈合伤口，抱歉，让你没死成。”
宫沐清淡淡：“我要是不想活了你是拦不住我的 。”
“你最好是活着。”褚洺不介意宫沐清生疏的态度，“还要活的好好的才行，起码得让宫灵舒放心。 ”
宫沐清：“……”
“你要是死了，宫灵舒可是会记你一辈子。”褚洺笑道，她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活着……”
“承然活着会有很多磨难，会有很多不快，但只有活着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有句话说的好，这个世界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你的心病可以放下了。”褚洺把册子递给宫沐清，“这是宫家财产移交记录，包括被你毁的一塌糊涂的沙尸，能交的宫灵舒都上交给国家了。”
“她现在和之林之森开了家小酒馆营生，再也不用操心那么大的家业了，她也说乐得轻松。”
宫沐清接过册子随手翻了一下，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哦。”
“她身上的毒要靠慢慢养着才能缓解，还有，宫灵舒在你的推动下，成功封神，他们把解决这场劫难的光芒当成了天女的神迹，现在到处都在给她歌功颂德建庙堂呢 ，她还让齐耶颜把宫姓赐给那些劳苦功高的女英雄。”
宫沐清这才愣了愣，迟钝地发出一声：“啊？”
“简单来说就是。”褚洺顿了顿，“宫家彻底没了，天女完全成为了传说。”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要她来和你亲自确认吗？”
“不了。”好半晌宫沐清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替我转告姐姐我会好好过下去。”她咬了一下唇，“ 让她不要担心我……不要想我。”
褚洺走后，宁洛从院子外走进来，安静地蹲到宫沐清身前看着她，抬手替她擦掉了眼泪。
“宁洛……”宫沐清捉住她的手，“她说的是真的吗？”
宁洛温柔地笑着：“是真的，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全部达成了。”
“是真的啊……”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宫沐清拉着宁洛又哭又笑，“我……我……”
宁洛把宫沐清拥入怀抱：“你要养伤，不能太激动，就破例允许你哭这么一次，哭完了告诉我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做。”
那么长久的苦难，被青鬼首折磨到恨不得死掉时她没有哭，和宫灵舒针锋相对时她没有哭，甚至到了生死之境时她心里也都是平静，但褚洺区区几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强撑的伪装，宫灵舒真的、真的放弃了宫家，解放了她自己未来的同时救赎了宫沐清。
在这个本应该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来庆祝的时刻，宫沐清却在宁洛怀里，泣不成声。
“你真的不去和她见一面吗？”褚洺看了眼哭得快晕厥的宫沐清，转头问宫灵舒。
“不了。”
宫灵舒想着宫沐清要褚洺带的话——不用担心我，不要想我。
“是她不想见我啊。”
这俩姐妹骨子里还是一脉相承的倔啊，褚洺摇摇头牵住宫灵舒的手:“你也乖乖养病，争取活久一点，来日方长，总有见着面的那么一天的。”
五年后。
“耶颜，耶颜。”
一个清稚的童音由远及近，齐耶颜刚转身，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她怀里。
齐耶颜轻轻敲了敲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娃的小脑袋 ：“壮壮，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耶颜，没大没小。”
齐怀烟鼓着小脸蛋抗议着：“不许叫我壮壮！”
齐怀烟的侍女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里还端着药碗，看到齐耶颜登时跪下：“奴婢该死，没跟紧世女殿下，请陛下责罚！”
齐怀烟躲到齐耶颜身后抱着她的腿犟道：“不要喝药，那个太苦了！”
“跟着这个捣蛋鬼真难为你们了。”齐耶颜把齐怀烟抱起来，“壮壮怎么了？”
侍女也很苦恼：“世子殿下回来后有些咳嗽，御医给开了几幅药，但世女殿下嫌苦不肯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齐耶颜抱着齐怀烟到廊下坐下，把齐怀烟放在自己腿上，冲侍女勾了勾手。
侍女把药碗呈给齐耶颜，在一旁待立，齐耶颜舀起半勺自己尝了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我说很苦吧。”齐怀烟搂着齐耶颜的脖子幸灾乐祸地笑。
“也没有很苦。”齐耶颜把勺放下，吐了吐舌头，转头问侍女，“有带糖吗？”
齐怀烟一脸我不信:“咳嗽药是天底下最苦的东西。”
齐耶颜心生感叹，壮壮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壮壮是齐耶颜在罗紫烟安家的那个小村子夺来的。
神迹一样解决了沙尸的光芒归功与天女头上，传言宫灵舒归于天庭，天女的庙宇兴起，齐耶颜接手了宫家的一切。
彼时女官制已经稳定下来，在劫难中有作为的女英雄封官的封官，领赏的领赏，赞誉最高的是赐为宫姓封地加爵，齐耶颜刚刚公布自己的身份时，举国哗然，但有女官们的鼎力支持与天女神迹加持，齐耶颜身份公布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得了空的齐耶颜第一个就来找罗紫烟了，这次她穿着女装，兴高采烈的像个小姑娘。
村子的中心转移了一些，齐耶颜有点找不到路，她走紫藤萝架棚下时只觉得眼熟。
有个小男孩坐在树下看书，一切都像齐耶颜当初来时那样安详美好。
齐耶颜走过去问那个小男孩:“打扰一下，请问叶夫人家往哪边走？”
小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在这里。”
“哪里？”齐耶颜不明所以，“我是罗紫烟的朋友，过来看看她的。”
“就在这里。”小男孩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垂下的紫藤萝枝条。
齐耶颜学着他的样子看向像是展翅欲飞的蝶花型的紫色花朵，语气冷下来：“她到底在哪儿？”
“你是罗姐姐的朋友？”
“没错。”
小男孩却突然抽抽搭搭落下泪来，齐耶颜挠挠脑袋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凶吓到他了，刚蹲下想要安慰一下他，他却讲了个让齐耶颜久久回不过神来的故事。
罗紫烟喊出宫灵舒三个字后，武卓被一股力道推出井口，耀眼的光芒井喷而出，被光扫过怪物们像被风吹散的雾气一样灰飞烟灭，目之所见的怪物全都被一扫而光，然后井中突然长出了一颗大树堵死了井口，紫色的藤蔓从树枝上攀援缠绕垂下，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武卓至今都不敢相信，但树下的一朵紫色花苞却一天天越长越大，直到前不久还结出了一个婴儿。
“你是说，罗紫烟和叶取都埋在这颗树下。”
武卓点点头。
“罗紫烟还怀有身孕？！”声音都不由拔高了几度。
“叶取你个王八蛋！”齐耶颜突然急红了眼冲到树根下疯了一样徒手刨着土地，“我把罗紫烟交给你！！”
“我把罗紫烟交给你！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能保护她啊！！！”
树下的土质坚硬还有不少碎石，齐耶颜没刨几下就被手就被刮破，拿起一看，有些伤口深到可以看见骨头了。
武卓赶紧拦住她：“不许挖！这棵树是我们村子的守护树！”
“那个孩子呢？把那个孩子给我！”齐耶颜一把提起了武卓吼道。
自己应该注意的，罗紫烟那个样子碰到沙尸那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应该早早提醒军队过来保护她的，自己应该想到的啊！
那个孩子暂时在罗紫烟的邻居三大娘家养着，全村人都认为那个应天而生的孩子是天女给予的馈赠，不敢给孩子起名，只取了个壮壮意图她身体健康，毕竟壮壮刚结出来的时候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崽那样孱弱。
齐耶颜贸贸然去夺孩子，村里人当然不愿意，最后齐耶颜搬出女皇的身份压他们，当场下昭这个应天意而生的孩子就是这任储君，看谁还敢拦！这才把悬着一口气的壮壮带回了宫里，壮壮天生体质虚弱，无数奇珍医药续命才养活过来。
壮壮也许是罗紫烟的孩子，但经过尤梨漪插手的事物总带着一些奇异的属性，齐耶颜也不敢太确定。
但齐耶颜确实把壮壮视如己出，取名齐怀烟，封了世女。
不过齐耶颜不太想让齐怀烟过多的沾染朝堂之气，所以每月都会把她送到宫灵舒那儿体验一下市井，这是她给齐怀烟留下的一条退路，罗紫烟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而齐耶颜喜欢定国安邦，她像替齐怀烟保留选择的权利，等她长大了，她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齐耶颜时常想，要是当初放下了江山选择罗紫烟到现在会是什么一番情景？但她不可能撂担子了，齐怀烟却不同，齐耶颜决心护她一世周全。
侍女把蜜糖呈给齐耶颜，齐怀烟抓着勺子舀了一勺药汤，嗅了嗅，猛地一口吞下，呛到了。
“慢一点。”齐耶颜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这个不苦吗？”齐怀烟捂着口泪眼汪汪：“那母皇觉得什么是最苦的？“
“最苦？”齐耶颜拿开齐怀烟的手给她喂了颗蜜糖，听到她的问题后淡淡笑了笑，“最苦啊。”
“最苦不过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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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降凡尘（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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