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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夜星空胡不归 ...

  •   我跟师哥坐在城隍庙的外檐下,今夜的星子只有稀稀的几颗,月亮很大却有些朦胧,瞧不真切。在岱青山上却经常可以看到满天繁星,美不胜收。
      我问师哥:“你说,为什么山下会有这样悲伤的事情呢?明明在你讲的故事里,买豆腐的西施姑娘看上了县衙的带刀捕快,当铺里的胖寡妇嫁了一个矮个子商人,大家都生活的很快乐,为何世上还有这样可怜的人呢?”
      师哥枕着胳膊半躺在台阶上,柔柔的月光洒在脸上,他半眯着眼,竟生出一种静谧温柔的感觉,他笑道:“所以说你傻,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快乐的生活呢?西施姑娘爱上了县衙的捕快,可是,她爹却想把她嫁给县太爷当小妾,这姑娘怕是要把眼泪都流尽了。那胖寡妇把已逝丈夫的当铺悉心经营数载,可是今年生意不好,赔了许多银钱,她不愿丈夫的心血毁于一旦,只得改嫁给了一个又老又丑的面粉商。”
      “所以说,思思,”师哥偏过头来看我,“等你下了山就会知道,人世辛酸,哪里像戏文里讲的那样美好。”
      黎明的时候,林少倾终于悠悠转醒。
      我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有些羞愧的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惹怒那个将军夫人的,她要报复,你以后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林少倾却是笑了一笑,嘴唇苍白的像纸一样:“她想动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关你的事。我尚有人庇佑,她还不敢拿我怎么样,等她冷静下来就会知道,她今日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倒是你们要小心了,赵老板这个人记仇,二位不是本地人,还是早些离开吧。”顿了顿又说,“还该谢谢你们,能为一个陌生人拔刀相助,如今这世道,已经不多见了。”
      林少倾的眼眸在暗夜里闪闪发亮,我不知道这双眼睛下藏了多深的仇恨,我也听不太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那日他坐在铜镜前描眉的样子,柳叶细眉,眼角上挑,一颦一笑都是极致的风情,偏偏眼眸凌冽孤冷,清寂的不似凡人。
      我仿佛又听到了那声轻叹。
      “戏里人生,戏外人生,不过换了一张脸罢了。”
      林少倾终是与我们挥手告别,依旧向着洛河镇的中心而去。我不知道他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不管是苟且偷生还是伺机报复,我都似乎看到了他的脚下不断长出的枯萎的藤蔓,绝望却又生机勃勃。
      我以为师哥会直接从城隍庙出发回岱青山,不想他却决定回镇子里吃早饭。我惊讶加惊喜的望着他,感念他的慈悲。
      师哥却哼了一声:“我可不想你饿着肚子上路,然后以此为借口让我背你上山。”
      天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们便到了镇子。镇子里的人起的都早,不少店铺都开张了。这次回镇子我俩都十分警觉,我心惊胆战的吃完包子和稀粥,却见师哥的脸色不太好,他的左手手指掐成演算的手势,看样子是在推算什么。因我生性贪玩,功课马马虎虎,至今没能学会如何演算已经发生的事情,看着忱弈阴沉的脸,感觉大事不妙,莫非是师哥师姐在附近?
      我哆嗦了一下,刚想发问,却见师哥放开手指,眼眸中一片沉静,我知道,每当师哥这种表情时,就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他格外冷静的告诉我:“思思,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一个人离开。听我的话,大约一个时辰,顶多一个上午,我就会回来。”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师哥的意思是不想我知道了,那么这样的话,我必须听他的话,不给他添麻烦。
      我点点头,说:“师哥,你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
      师哥刚起身,却又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给我,道:“这串念珠上面凝聚着百年灵力,你且拿着,虽然法力低微,应付个小猫小狗还是没问题的。”
      师哥从未食言过,所以我就安心的坐在包子店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等他回来。
      可是这次,师哥却食言了。
      我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晚上,可是师哥始终没有出现。包子店的老板施舍了我一顿晚饭,但很快包子店就打烊了。我一个人坐在包子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漆黑的夜,又怕又担心,师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后来我实在困的不行,就抱着膝盖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却被人推醒,我揉揉眼睛,却见是一位中年的妇人,她见我醒了,一脸焦急的说:“小姑娘,你师哥在城东跟人打架,对方人多,他托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教你去报官!”
      我愣了愣:“报官?”
      我忙站起身向远处看去,除了黑夜还是黑夜。师哥怎么会跟人打起来呢?他每个月出来一次,能惹到什么人?莫不是昨个儿那卖玉器的老板又来找茬了?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师哥武艺法术在我们四个师兄妹中是最好的,如果他都解决不了,我是不是该找人来帮忙呢?
      大婶见我一脸困惑,问道:“你可是不知县衙该怎么走?”
      我迷茫的点点头。
      大婶很好心的说:“我倒是知道的,姑娘你不如跟我走,刚巧我家就在县衙旁边一条街。”说着就来拉我一起走。
      我无措的跟着她的步子,走向黑暗的街道,黑暗中我突然想起今早师哥对我说的话,心中一惊,猛地挣脱了妇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说:“不,我不跟你走,我走了师哥就找不到我了。”
      大婶急道:“你不去报官,你师哥给人打死打残了怎么办?”
      我低头想了一想,绕着妇人走了一圈,她一脸奇怪的跟着我打转,我缓缓道:“我师哥打架从来不会输,打伤打残的只可能是别人。我师哥跟人打架的时候,绝对不会把我在的位置泄露出去的。还有,我师哥就算找我帮忙,也是要我帮他打架的,不会要我去报官,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因为我不懂何谓报官。这些人恐怕打死都想不到他们找了个最拙劣的理由。
      妇人的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冷笑一声,道:“原以为是个白痴,不想还是个有脑子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老娘不客气。”说着她双手一拍,街道上瞬间冒出三四个体型彪悍的打手,一个体态丰硕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出来,狞笑道:“小丫头,咱们的账可要好好算一算了。”
      正是玉器店老板。
      妇人后退,打手们缓缓向我靠近。
      我从未跟人打过架,师父也教诲我们不许随便跟人动手,但是眼下的情景又当别论了。
      打手们很轻视我是一个小姑娘,所以当他们被莫名其妙的光影劲风打倒在地动弹不得,而我却一步都未移动时,都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只是躺在地上直哼哼。妇人惊慌失措,口中喃喃道:“妖,妖怪!”
      我听着觉得刺耳,索性出手使了个昏睡诀印在了她脑门上。
      玉器店老板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颤抖着后退,满眼都是恐慌,不住的求饶:“女侠饶命,饶命!”
      我开口道:“我不是什么女侠,你无需向我求饶,只要告诉我,我师哥在哪里就可以了。”
      老板颤巍巍说道:“我,我没有抓你师哥,我只是今天中午听手下人说,在城西包子铺里看到了打碎玉器的丫头,我,我才带人过来的。
      我心里清楚,连我都能轻松制服的人,师哥不可能吃亏,我对老板印了个昏睡诀,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师哥。
      我一个人坐在店铺的屋檐下,周围都是横七竖八倒在街道上的坏人。既然师哥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突然,一道阴风劈来,狠劲十足,少说也得有几百年的功力。我勉强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去,手臂却因躲闪不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印,抬头便看见对面屋檐上立着一只妖怪。
      我没有见过妖怪,可师哥曾跟我说起过,满面黑气,阴气腾腾,长相半人半动物的便是妖怪。在幽暗的夜灯下,眼前这位面色阴栗,鹰钩鼻,长了一对尖耳朵,背上还有一双黑色的羽翼,绝对是妖怪无疑。
      鹰毛妖怪冷哼道:“原来还有一个,不自量力的愚蠢人类!。”
      来不及想他话中的意思,他便瞬间腾空伸出锋利的爪子向我抓来,速度之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我眼睁睁的看着鹰毛妖怪的利爪利索的抓向我的心脏,甚至都能闻得到他爪子上传来的阵阵血腥。
      在最紧要的关头,师哥给我的念珠猛的爆出一股戾气,我看到鹰毛妖怪的爪子生生的折断了,以一种及其扭曲的方式弹向一边,我似乎听到了手骨节节断裂的声音。鹰毛妖怪直接被念珠的法力震开了数丈远,撞击在远处的墙壁上又跌落在地,一时片刻竟是连起身都困难。
      我连忙爬起来,捂着胳膊向城外跑去。鹰毛妖怪似是伤的不轻,我一直跑到城外的城隍庙里也不见他追过来,我知道若是他醒了,定会盾着我的气味追过来,我跑不过他,必须要尽力掩盖自己的气味,想来想去,城隍庙西边的那条大河,或许可以助我。
      我不识水性,却只能硬着头皮下水,捡了根空心稻草帮助我换气。
      初夏的河水凉的厉害,我扒着水下近岸处的树根,一边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一边尽力听着河岸上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脚步不断靠近,我的心跳的厉害,一遍一遍的默念着不要发现我。可是天不遂人愿,河流的上方突然响起了急切的鹰唳,我甚至能将他扑腾翅膀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眼下我藏匿在水中,鹰毛妖怪尚未发现,只是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盘旋,只要我能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水流掩盖了我的气味,他就很难发现我。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水下的树根长满了青苔,滑腻的要命,我的手一寸一寸的脱离树根,我只好慢慢的试着去抓另一个,眼看就要抓到了,却不想,一只青蛙被我的动作惊动,呱的一声跳入了水中。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难不成,今日我就要葬身于这么只青蛙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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