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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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XX年的春天.
楚楼坐在天台上,两只脚轻轻地荡着.
对面本来是一排二三十年前种下的梧桐,现在只剩下几个巨大的坑.从上俯看,像是一串省略号.
三个月前,收到高中同学的电邮.罗罗嗦嗦地讲着.
学校有了新的赞助者,要拆掉比楚楼还要老的教学楼.
大家想在四月份的时候再聚一次,因为想在曾经学习的教室里留下一些纪念.
于是他就回来了.
同学大多数都是三三两两结伴来的,一晃八年过去,见了面也几乎认不出来了.
楚楼觉得无聊,他并没有很亲密的高中朋友.
曾经有一个,就算失去联络,越子宁还是楚楼的好朋友.楚楼想.
他独自上了天台.
看得出来这个天台被后来的人占领过的痕迹.刻得歪歪扭扭的 “我爱XXX”,几只缺胳膊少腿的椅子.
偏偏找不到有关自己和越子宁曾经存在在这里的证据.
半年以后,这个学校就会有崭新的教学楼.连这个天台也不会存在了.
楚楼想着.他已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或许以后,也不会再记得这个天台.
不知道子宁还会不会记得.应该不会吧.
想念这种情绪,无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一种很暧昧的色彩.
楚楼想念越子宁,失去联络六年,就想了六年.一边想念,一边遗忘.
刚刚到美国的时候,他和越子宁还有联络.
人在异地总是显得软弱,他也不例外.常常夜里打给他,一说就一个多小时,权当发泄.
子宁的话不多,常常都是嗯哦之类的语气词.
可楚楼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有认真地听.就像以前在高中时一样.
那天晚上楚楼打电话给越子宁.
我见到他了.
哦.
子宁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我明明很想找到他,可见到他也不觉得高兴.
也许吧.
他很惊讶,大概还有讨厌.他已经有一个女朋友.很漂亮的混血儿.
嗯.
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觉得.
电话的信号不是很好,有轻微的电流声,楚楼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声.
心微微地疼.
没几天,楚楼就再也找不到越子宁了.
楚楼想过很多种他和越子宁重遇的情景.他对自己发誓要好好地教训这个突然消失不见的家伙.
潜意识里,他拒绝替越子宁找借口,无论是天灾人祸.
他几天前去过一次F大,那家叫天台的酒吧很多年前就变成一家书店,又从书店变成小餐厅.
城市一天天变化,带走许多东西,并且你知道永远也找不回.
楚楼想,大概自己再也见不到越子宁了.
当他抱定这个想法的第二天,越子宁却意外地出现了.
早已经卸任的学生会主席在电话里大吼,要他一定要去某个KTV城听他们的鬼哭狼嚎.
楚楼拗不过,呆在酒店也甚觉无聊.
打开门前一秒,他还在想是否应该回转身当自己没来过.
下一秒,他却看到了越子宁的脸.
明明最先冲到他面前的是隔壁班的猴子,明明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明明他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幻想着越子宁的出现.
但那张脸就是清晰地在眼前，侧脸的线条都丝毫没有改变。
大概是感觉到了异样,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越子宁也抬起了头.
楚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那一刻越子宁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如水面的涟漪,一层层展开.
这些年你在做什么,我一直找不到你.
出去转了转,去了很多地方.
楚楼有些奇怪地看着越子宁.他们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他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越子宁变了,以前不羁和落寞的气息都收敛起来,只有一点点有礼貌的拒人千里的冷淡.
不知道时候起,楚楼也变成了越子宁礼貌的对象.
体会到这一点的楚楼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拿出烟来,递给越子宁.
我戒了.
哦.
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越子宁的电话响了.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嗯,我知道了.记得吃药…….晚安.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楚楼想着,几乎是有点冒酸泡的意味.
谁啊?
没什么,住在我家的一个朋友.
一定是女朋友.楚楼想.
他设想过许多情景,关于越子宁的.就是没想过,如果越子宁有了女朋友.
他仍记得那年在天台和越子宁告别的情景.
越子宁抿紧的嘴角.眼睛里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的光采.
越子宁说,好的.一路顺风.
后来被大家发现的两人只好被大家拎回去.无意间坐在一起.却是各说各话.
直到大家都各自回家,楚楼再也没有和越子宁说上一句话.
他只是记下了越子宁的电话.
第二天早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楚楼打电话给越子宁.
约他在咖啡馆见面.
电话那边的越子宁淡淡地说好. 挂下电话时楚楼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女人的声音一点也不好听.
一边想事情一边刮胡子的结果就是破了相,只得贴着创口贴出门.
子宁,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嗯,还行.
这次回来,觉得国内变化挺大的.我已经通过XX公司的面试了,大概下个星期就定下来了.
挺好的.
子宁,你还记得他吗?当年我追着一路到了国外.看着他不断地谈恋爱.这么多年,我没后悔过.但是我觉得很累.他去年就结婚了.他说对不起我.其实我并不觉得他有亏欠过什么.至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事情,他从来没有给我一点希望.
子宁,后来我再也找不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你的时间,其实要比他多.有些事情总是阴差阳错,要很多年之后才能体会.
子宁,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楚楼说了很多话,越子宁却径直沉默地看着他.表情也不曾变过.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黑了.
楚楼一个人坐了很久.咖啡冷了之后很涩.
阿楼,我明白你的意思.一直都明白.就像你说的,阴差阳错.
阿楼,我已经结婚了.和小影,你应该还记得她.在天台唱歌的女孩子.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但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和事.
阿楼,你也会过上这种生活,结婚生子,然后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凡地老去.我遇到很多人,大家都说,这条路很难.我不希望你将来更加后悔.
阿楼,有些事情,如果当时没有体会到.还不如忘记来得好.
慢慢走在匆匆忙忙的人流之中.楚楼有些茫然地看着路人的脸.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女孩子们比花朵更加积极地绽放出色彩来.连路灯都也没有了昏沉的意思,自顾自地招摇着.
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记忆里消失了.
天气开始回暖,空气里有淡淡的水气.
这个春天繁花正盛,F大门口的书店,变成了一家叫做天台的酒吧.酒吧的老板,曾经是F大的学生.
新入校的学生们很快成了酒吧的常客,夜夜狂欢着数不尽的青春寂寞.
天台只是一个短暂的停留地,欣赏过日出日落的风景就要离开.
但是一边等待一边绝望的人,始终都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春暖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