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白象

10、离恨

　　他犹豫再三，这才鼓足勇气告诉了夏石，夏石的反应却很平静，“哦，我知道了。”
　　他有些不解，因为这个病首先短期是治不好，而且，长期的病毒入侵会逐渐损害他的肝，他的身体也会受到影响。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觉得应该把实情告诉夏石，给夏石一个考虑的时间。
　　他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其中利弊更是讲的明明白白。夏石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么？别说是疾病，就算是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听了这话，吴军的鼻子陡然一酸，他不是矫情的男人，但是这发自肺腑的爱侣之言，仍是让他心里大受感动。那一天起，他心里就暗暗发誓，此生一定好好爱夏石。

　　幸福的四年大学生活很快就要过完了，吴军和夏石打算毕业后就结婚，然后一起去北京发展。临行前，夏石说她母亲非要见见吴军，吴军心里又高兴又激动，他心里对她们的未来充满了幸福的憧憬。

　　夏石的父亲去世的早，给她们母女俩留了一笔钱，夏石的寡母辛苦地把夏石养大，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吴军心里对未来的岳母也是充满了敬重和感激。

　　夏母第一次见面，对吴军表现的很友好很客气，这种客气，让吴军心里却有了惴惴不安的感觉。果真，夏母后来单独约他见了面，这次见面，让他承受了难以承受之痛。

　　夏母静静的看着吴军，“孩子，小石应该跟你说过，她父亲去世的早，她是我一手带大的。”
　　吴军赶紧说：“是啊，阿姨，您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我和小石以后都会好好孝顺您的。”
　　夏母摇了摇头：“你可知，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的艰辛？寡妇门前是非多，既要如履薄冰，又要养家糊口，那些年，我忍着苦忍着累，只为了一个心愿，就是想小石将来能幸福啊。”说罢，她只看着吴军。
　　吴军坚定的说：“您放心，阿姨。我一定会让小石幸福的，我会好好疼她的。”
　　夏母似是犹豫了一下，“我听说你得了乙肝大三阳，治疗的怎么样了？”
　　吴军没料到她会提这个，一时有些意外：“阿姨，这个不是短期能治好的，只要注意保养，好好锻炼，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几年后总会有根治的办法。”
　　夏母又摇了摇头：“你也只是猜测吧，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吴军已明白了夏母此行的目的，他心里充满了沮丧，他爱夏石，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控制一切，很多事情，他是控制不了的。
　　但是他还是想试试，他恳切地望着夏母：“阿姨，我和小石是真心相爱，难道你真的要为这个而拆散我们么？这样，小石真的就能幸福么？”
　　夏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让她离开你，她是否最后能幸福，但是我知道，如果她也像我一样做了寡妇，那这一辈子是决计没有丝毫幸福可言的。”

　　话已至此，吴军心里顿时绞痛，他知道事情已无任何挽回的余地了。站在夏母的角度，他理解，她所作的一切，其实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谁不想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健康的伴侣啊。这毫无过错可言。可是，他和夏石怎么办呢？那么爱的两个人，却要分开，那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啊。仿佛一个人，生生的被割成了两半，连心都碎了。

　　他听从了夏母的话，提出了分手，面对恋人哭红的双眼，他却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算了，让她就这样怨恨我吧，既然注定了要分开，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我身上吧。不能让她知道是她母亲的意思，她已经失去我了，我不能再让她和母亲有所嫌怨。”

　　毕业后，他最后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这是他的伤心地，他怕自己会一直沉溺。走的前一天，夏石找到了他，这一天宿舍的人都去参加毕业晚会了，惟有心情不好的他，自己闷坐在宿舍发呆。

　　夏石原本胖胖的脸，竟瘦了一圈，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他看了，心痛地忍不住落泪。夏石垫了脚尖，去吻他脸上的泪，顺着，吻上了他的唇。他想推开她，却悲伤地失去了力气。

　　夏石的嘴唇却蹭到了他的耳垂，她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含混着说：“如果你不爱我，又怎么会为我落泪呢？”他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无声的哭泣起来。夏石感觉着他微微颤抖的肩头，心里想着，竟是要永远失去他了。

　　千般的不舍，万般的柔情，在彼此深情的吻里凝结。他们禁不住开始向彼此索求，她想要他，他也想要她，他们不想分开，却又不得不分开。

　　最后，他偎着夏石，睡了过去，手臂仍牢牢的揽着她。她哭了很久，纵然不舍，仍是轻轻挪去了他的臂膀，起身穿衣而去。她关门的刹那，忍不住回头看，吴军疲惫的沉睡，这时却突然发出一声梦呓：“小石，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啊。”

　　她眼圈又一红，强自忍住，轻轻掩门而去。
　　这一段痴爱就这样终结。

　　吴军后来回了老家凤城，从此两人音讯全无。二零零二年，二十八岁的吴军迎娶了二十二岁的郑家慧。零五年，郑家慧诞下一子，一家人甚为幸福和睦。

　　吴军看到那手机上的照片，确实就是自己的初恋爱人夏石，他刚开始很意外，两人多年不见，她怎会突然出现，而后确是激动之情，曾经的恋人，毕竟是刻骨铭心，分手这么多年，他其实偶尔也会很想念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是忽然想到小玉所说，竟是夏石指使她来陷害自己，害得自己夫妻不睦，名节不全，心里又不免疑惑，难道她到现在仍然是如此的恨我，所以，不惜一切来报复我么？

　　往日欢爱历历在目，夏石的恨，却让吴军顿觉伤痛，“如果真的是她，我该怎样呢？虽然事出有因，但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又何尝会遭受如此大的打击呢？”，他顿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是该跟她见面，把往事谈清楚呢？还是应该回避呢？可是回避似乎显得太被动，而且，不知道她下一步还会有什么动作，如果只是伤害自己，还可以接受，但是她现在已经伤害了家慧，我既已经负了她，就更不该负家慧。我要保护我的妻子。”

　　他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掏出手机，开始拨小玉手机上的那个号码。一下一下的按键，他竟然紧张得开始冒汗，那真的会是夏石么？是他曾经爱过，如今却要害他的夏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