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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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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如此诚恳,晋绥摸着腕上的白玉菩提子,隔了好半晌才和煦笑道:“念在沈明府上了年纪,眼神不怎么好使,又是初犯,本宫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好了。”
沈婉惊愕,万万想不到晋绥竟如此大方,愣神的看着他。
沈从琛正喜上眉梢,又听晋绥缓道:“不过十娘确实是本宫的人,秦府要人就上东宫来吧,本宫就在明德殿等着他。”
这话一出,沈从琛的脸色顿时垮下来,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支支吾吾的开口,“下官哪敢支使秦郎君.....”
“本宫到是有一个法子,就怕沈明府不愿意。”晋绥开口,沈婉忽然笑了,她总算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从琛夫妇惊喜的抬头,只见眼前的太子嘴角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带着薄寒,又冷又沉。
“沈府不是还有个四娘么,这样既不得罪本宫又遂了秦三郎的意,岂不是最好的法子?”
沈夫人闻言,手中紧握的团扇一下掉了地,眼见着沈鸢突然晕了过去,也没有去扶,只见两行泪水唰的流了下来。
沈从琛更是惊惶失色,上前去抓晋绥的袍角,被纪胜嫌弃的用剑格开。
“殿下不可啊,小女.....”沈从琛瞥了一眼昏倒的沈鸢,精明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泪水,像是痛心极了,“小女打小身子不好,要是去了秦府,怕是命都要没了。”
沈夫人身份卑微不敢收上前,只得背着身子哭泣,满面的妆容哭得五颜六色,真是滑稽。沈婉瞧得挺乐的,晋绥看她面上终于有了笑意了,唇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横竖今天人是要带走,废话不多说。”晋绥见雨停了,一撩袍子下了台阶,“本宫这就告辞了。”
一行人就这么走的衣带当风的,步履从容的踏出门去,沈夫人勉强从惊惶里抬眼看着远去的沈婉,竟没有丝毫的留恋,头也不回的远去了,就如十二年前,她仰起头离开沈府那样。
她还记得,那时她离府时握着华姨娘的手,坚定道:“等儿学成归家,就带阿娘享受荣华富贵去,再不回这沈府了。”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将这沈府闹得鸡飞狗跳,还作践了阿鸢,果真是煞星。
想起这茬,沈夫人平白叹口气,这小蹄子一直没心没肺,她才是沈府的主母,却没听这孩子唤她一声阿娘。如今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她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待她。
国公府的马车出了杜陵县,不一会就看见长安的城墙,进了城,热闹喧嚣忽然如潮水般涌来。
沈菀眯着眼倚靠在马车上,懒散的打量了端坐在她对面的皎月,道:“上次让你找的人可有眉目?”
皎月敛眉低首:“已经依照娘子的吩咐办好了,容皎月斗胆一问,娘子要这些亡命之徒是为何用?要是让阿郎知道了......”
“我的事儿,哪有容得你多嘴?”沈菀冷冷打断她的话,见她噤声,忽然又柔和的笑起来,“我上次落水这心里总是心悸的慌,总是要培养些自己的心腹,知道你替我担心,且放心罢不会让阿爹知道这些事的。”
皎月将头垂得更低了,唯唯诺诺的,又听沈菀声音带了几分试探,“皎月,我待你不薄,我做的这些事,你不会告诉阿爹吧?”
她抬头起来,朝沈菀一笑,“婢子是娘子的人,怎会让阿郎知道这些,岂不是害了娘子?”
她是聪明人,可是也不会想到沈婉骨子里已经换了一个人的事实,这等荒诞之事她自然不信,只疑惑娘子可能被什么妖孽蒙了心智,一时半会就好了。
然而沈菀不这么想,她从下人的言行中看出皎月平日的地位,她是沈婉身边的第一丫鬟,自然熟悉沈婉的言行举止,她现在能模仿一二,可是日子长了就瞒不下去了。加之她现在知道太多事情,已经留不得了。
她沉默下来,忽然眼前又闪过在沈府时,晋绥握着沈婉手腕的场景,虽然那人长着她的模样,但是那人才是真的沈婉。
她不甘心,明明站在皇太子身边应该是她,为什么会有这荒诞的灵魂互换,如果不是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太子身边,而不是成为令他厌恶的人。
晋绥对沈婉的态度,她不会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沈菀笑着,唇边绽放出冰冷的笑意。
现在她的阿娘就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她不能对她言明自己的身份,怕招来她的恐慌,可她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阿娘,她要将她接到宁国公府,让她一同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皇太子殿下,她会助他荣登大位,而他身边的位置始终是自己的,现在自己是宁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嫡女,不就处在一个非常有利的地位么?至于那碍眼的沈婉,也没必要留着了。
沈府外,除去玄甲的东宫侍卫队,靠墙边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映着篆字的“秦”看来就是秦府接人的马车了。碍于沈府里贵人临门,不便进入,于是知趣的在府门外候着。
此时见里间走出晋绥一行人,秦府的管家这才躬着身子进门去了。
沈婉终于回头打量沈府一眼,十日前天色暗淡并未看清,其实沈府高墙白瓦,高大的古树从墙里延展而出,郁郁葱葱的枝条占据了府门东面的整个墙,无端透出肃穆与压抑来。
沈婉转头就看见一辆早已准备的马车,认为晋绥是特意来救她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一时间叹然,想当初晋绥对她可是避之不及,现在却对她伸出援手,要是有一日知道她的身份,该是何等嘲讽。
晋绥见她这幅欲哭不哭的模样,抚平刚刚被沈从琛抓出的褶皱,漫不经心道:“不用感激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沈婉笑道:“不管如何,也要谢过殿下相救之恩。”说着便郑重的屈膝行了个礼。
晋绥摆手道:“我只是担心秦三郎被你打残,顺水推舟卖他一个人情,毕竟七娘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
这番话说来轻飘飘的,飘到沈婉耳力总觉得不是滋味。青黛咂咂嘴,仔细一回味,也觉得不是好话。
“我此番是顺路,见七娘有难便伸手拉上一把,也算是还了在延康坊娘子的相救之恩,如今两不相欠,今日是去是留全凭七娘做主了。”他这番说的客客气气的,似乎要与她划清界限,自后再不往来似得。
接着晋绥身边那个面生的侍卫便上前给了银子,像是要打发她走一样。
沈婉所见所闻恨的牙痒痒,暗道:清什么,当初你踹我一脚这仇我可没报。
“既然两不相欠,那我便告辞了。”她俯身行礼,便要离去。
见她要走,晋绥忽然出声拦她,“我黄昏时分要去城外,你随我一程。”
“不怕我趁乱刺杀你?”
“娘子若能伤我一毫,尽管试试。”
沈婉这话不过是说说罢了,东宫太子遇刺,出宫断然不可能带这么些人,想必暗处还有暗枭卫队护着,暗枭是什么实力她在延康坊时已经见识过了,她可没有第二条命再去刺杀晋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