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缃月

1、鬼城少女

　　天很蓝，无风，阳光温暖而灿烂，极目尽处，仍是茫茫的黄沙一片，千百个起伏的沙丘上看不到任何的动植物，天地之间，就如同远古般辽远的寂静。
　　这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早晨，她独自坐在城头上，双手托着腮，眼睛虽然望着远处那单调的黄色，心里却是不停地盘算。
　　“今天是朝哪个方向走呢？”
　　无论是哪个方向，她能用的也只有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在这伊目素沙漠的中心地带里，一到正午就热得象火炉一样，那时的阳光就不会象现在这样温柔了，它会毫不留情地把任何有水分的东西烤干，哪怕对象是个年仅十七岁的漂亮小姑娘也一样。
　　“正面向着太阳，反面就是背向太阳，钱币呀钱币，我的命运就看你了。”

　　银色的圆形金属薄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被抛起一个很高的弧度，在半空中翻转着，然后落了下来，和城头上的砖相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好吧，让我来看看上天给我指的这个方向。”
　　她弯下腰，仔细地观察她的钱币，“咦，你这不听话的家伙，你钻进了砖缝做什么？难道，你要我也钻进地里去？”
　　她伸出手指，想把这枚作乱的钱币弄出来，没想到手指刚够到，却又把它推进了更里，她费了不少的力气，却都是白费，这令她更是气恼，从腰间取下佩刀，使足了劲儿，想要橇开这块看上去不十分坚固的方砖。
　　其实这样不成熟的举动对一个在沙漠中迷路的人来说，简直是莫名其妙，白搭工夫，但是，这位努力地砍呀，橇呀，剁呀，恨不能咬上几口的小姑娘只有十七岁――甚至离十七岁的生日还有半个月，所以，她的这一举动也并不算是太过分。

　　“成了！”看到被橇起大半的方砖，她露出了一丝笑容，上身前倾，伸着手去探她的东西，那枚调皮的钱币一下子就被抓到她的手中，她刚要坐起身来，忽然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她的警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脚下的城砖哗拉拉地晃动起来，她身体一轻，随着碎裂的砖士向下跌落。

　　“呸呸呸！”
　　她努力地从土石堆里站起来，扫着自己满身的尘灰，“真倒霉，怪不得这里叫鬼城，连城头都会莫名其妙地塌倒。”
　　“咦？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等目能视物，她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环境。
　　不大的空间里光线幽暗，只有头顶上透着少数光亮，正是自己跌进来的地方。
　　“一个沃尔人的石屋吗？”
　　沃尔人是这座鬼城的主人，听说在几百年前，这里的沙漠还是一片很大的水草丰美的绿洲，这座鬼城是沃尔人最值得骄傲的三座城之一，但是后来岁月变迁，世事转移，绿洲化做了恶名昭昭的进去出不来的沙漠，城池也成了绝无人烟传说中魔鬼居住的死亡之城。
　　“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水？”
　　她曾经在一个沃尔人的古屋里发现了一个长颈水瓶，里面居然有半瓶水，虽然味道十分可怕，但只要是水，在这大沙漠里就如同救命的灵药仙露。这个发现让她活在世上的的可能又大了几天。

　　经过上百年的风化，这整个的城都如同一个造了一半就让不负责任的工匠丢下不管的粗坯，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是空空如也，没有屋顶，里面也是些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多看的破烂碎片，偶尔还能看到睁着空空黑洞一样的眼的白骨骷髅头。起初她还吓得手脚发抖，但被惊吓得过度了，反而安然许多，就连夜里栖身时，魔鬼城内发出无数可怕的凄厉的嗥叫声嘶吼声，她也还是没被吓死，好歹活到现在。
　　但这间屋子似乎不太一样，至少它还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屋顶。里面的东西被保存得不错，桌子还是桌子，床还是床。甚至还能看到腐朽的布帘挂在墙上。

　　“空的？”
　　她拾起地上的金色小瓶，这也是一个长颈的瓶子，瓶口塞着，她摇了摇，感觉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便不感兴趣地放在一边，又去寻宝。
　　一番搜索下来，战利品共计有：一个小小的黄玉佛像，一把黑色的长剑，装满着酒的小罐。
　　其它的东西倒也罢了，但那酒实在是非常有用的，有了这东西，她的时间又可延长到几天之后，那时，也许，家人就会来寻她了吧？
　　老天保佑，让他们快点找到这里吧。
　　心情一好，她的好奇心此时冒出头来，拿过方才懒得多看的金色小瓶，把玩起来。
　　“这个小瓶子还很好看的嘛？”
　　看到瓶身上刻着的古朴花纹，她忍不住赞叹起来，“这边上的字我认得，让我想想，怎么念来着？”
　　她曾听爷爷讲过，她们这一支是沃尔人的远亲，文字都能相通，果然八个字里面有六个字认识。
　　“释吾之魂，…吾之…”她念着，打开了瓶塞。
　　瓶子果然是空的，即使向下倒，也没见出来什么，唉，她还盼着出来些奇怪的药粉之类的呢，记得传说中沃尔人最擅长制做药物，甚至包括那些能起死回生的和控制神智的神奇东西。
　　“唉，真是的。也不放点什么在里面！”
　　她把瓶子放在桌上，坐在床上抱怨。也许她该带着战利品上路啦，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说不定可以找到出沙漠的路，到有水草和人的地方去。

　　“其实是有的。”
　　突然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好象就近在耳边，她惊跳了起来，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瞧见。
　　“啊，我得快走，这个魔鬼城呆久了，我都快要发疯了，耳朵里尽是些奇怪的声音。”
　　想到每个夜晚听到的那可怕的声音，她就心里发毛。
　　“不，你的听觉很正常。”
　　那个声音反驳着，她张大了嘴，几乎要尖叫起来。
　　“是谁？你也是路过这里的客人吗，快出来，这样躲着吓人可不是好人做的事。”

　　“恰好相反，我躲着才不会吓到你。”
　　“呸，尽说鬼话，我才不怕你呢。”
　　她壮起胆大声说着，却忍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好，…”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接着有片刻的平静，忽然她感到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她低下头，看到脚边起了一阵微小的旋风，将地上的尘土卷在其中，越长越大，最后停在自己面前。渐渐地显出一个人的形状。
　　一个半透明的灰色的人的形状！身子虽是虚空，面容却是清清楚楚地与她相对，那上面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
　　她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顶上，眼前瞬间一黑，连叫也没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唉，还说不怕的，…”
　　如果她在昏迷中还有知觉的话，应该能听到那个突然现形的人叹着气说了这么一句，而且能感到那人抱起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石室内再度响起了微带嘲讽的语音。
　　“睁开眼睛吧。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有哪个昏迷中的人呼吸还是那么紧张得小心翼翼？
　　她猛地张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神仙哥哥，你终于出现了？我是迷路的过路人，看你这么玉树临风，仙气飘飘，祥云笼罩，一定是神通广大了，你送我回岚青城好不好？…”
　　她咧开大大的笑容，假装没看到对方泛着蓝光的眼睛和全身笼罩的黑雾。

　　“我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啊，那是我弄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好自己去找路回家了。”
　　继续笑着，身子已溜下了床，朝远处退了过去。
　　“我是鬼。”
　　出口呢？怎么这屋子连门都没有？
　　急得冒冷汗的她在听到这句话身子变得僵直，笑从牙缝中挤出，“幸会啊幸会。哦，…这间屋子是你的吧？很不错，要是你愿意告诉我门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我的屋子。”
　　鬼似乎笑了一下，有点冷意。
　　“我的屋子是那个金瓶。”
　　“…很…有想象力的居所，我就…不打扰你了…”
　　想起刚才她还拿着那个该死的瓶子东瞧西看，就不禁心里发毛，恨不得生起翅膀飞得越快越好。

　　“不，我不这样觉得，事实上在里面阴冷又寂寞。是你放了我出来”
　　“是吗，太好了，不用太感谢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当然了，你要是非要报答我，送我回家就可以了，…”
　　她东拉西扯地，想起刚才自己冒失的举动，不禁后悔不已。
　　鬼没有答话静静地坐在床上，用那泛着蓝光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被封在这个金瓶里已经三百年了。”
　　“…是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象是用砂纸打磨过一样，干涩难听。如果不是靠墙站着，就要坐倒地上了。
　　“三百年了，在起初的一百年里，我孤独又寂寞，盼望着有一天能重见天日，能回到外面的世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放我出来，我发誓，我会让他成为这世上最富有的人。”
　　她眼光闪了一下，好象要说什么，却止住了。
　　鬼停了停，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带着讽刺意味的笑，“但是没有人来，我渡过了这漫长的一百年，风沙一次次地侵袭着这个死去的城市，华丽的楼台成了褪色的废墟，宽阔的街道被重重黄沙掩埋。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也听不到半点来自活着生物的声音…就是这样的等待，第二个一百年开始了。”
　　她停止了发抖，本来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小心地望了过去，那全身笼罩着黑雾的鬼魂垂着头，回忆的口吻平平淡淡，但他全身的坐姿却充满了哀伤的意味。
　　“第二个一百年里，我又发誓，如果有人能放我出去，我就会让他成为这个世上最有权力的人，…”
　　那双蓝光闪烁的眼睛抬了起来，如同黑暗中隐藏着的两团妖火，“还是没有人来，这个城市已经开始被磨平，在它身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光辉，就连最牢固的石墙都变成了土圮，在狂猛长风吹过的夜里，我会听到轰然的声音，那也许又是一面墙或整个房子的倒塌。…建立一所城池，几代人也未必能够，但要毁掉它，却什么都不用做，把它交给上天就可以了。”
　　“你看，等待太久，就会忘记等待的原由，第三个一百年来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静这样的孤独，习惯了倾听毁灭的声音，…你却来了。”

　　她怔忡了一下，“你是说，我不应该放你出来？”
　　“我是说，你来得不巧，正好赶上了第三个誓言。”
　　心猛地跳得快了，“你第三个誓言不会是让我成为世上最富有和最有权力的人吧？”
　　虽然这鬼的语气不象，而且有没有那种能力还值得怀疑，但，还是让自己安慰一下自己吧。

　　“不，我的第三个誓言是：我要送给他死亡的礼物。”
　　那两团妖火更亮了，紧紧地盯住了她，仿佛她是一个上好的猎物。
　　她跳了起来，“不，你这个骗人鬼，我才不信你，什么三个誓言，你以为这是故事书吗？”
　　那些来自遥远国度的故事书里，就有这类似的情节，这位三百岁的鬼简直没有一点创意。
　　那鬼倏地站了起来，长长的袍子无风自动，无声无息快速无伦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啊！”
　　她惊吓地大叫了起来，紧紧地靠着墙，双手捂住了脸，“你这忘恩负义的鬼，我可是克沐族族长的孙女，你杀了我，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她是族里人见人爱的小公主，从来没有人敢惹她不快活，她几乎总是随心所欲地四处游玩，不听长辈们的劝告，独自一个人在鬼日的时候骑马到靠近沙漠的戈壁去玩，结果就迷了路被困在这可怕的地方，遇见这可怕的人，不，这可怕的鬼才是。
　　如果她能活下去，她发誓，她一定要作个听话的好女孩…

　　她感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脸庞，她发抖地睁开眼睛，看见那鬼伸出了手，暗灰色又有点透明的手就在她的眼前，而那张鬼的脸与她正面相对，近得几乎鼻子尖就要相碰。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在族里的传说中，鬼吃人都是从颈部吸血开始，先把人的血吸干，然后再控制人把他变成奴隶鬼役。

　　大滴大滴的眼泪成串地滚落眼眶，有的摔到了地上，有的掉进了她的领口，她知道自己这胆怯的样子要是让族里的人知道了，肯定会嘲笑不已：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也会有怕的东西？

　　泪光迷离中，她看到那手指冲她的眼睛伸过来。势在必然地越来越近。
　　她一动也不动，绝望地想着。
　　难道鬼吃人，是要先吃眼珠的？传说有误差？
　　那暗灰的手影伸到她的眼下，轻轻地接住了一颗泪珠。
　　一颗大大的，晶莹的水珠，歇在灰暗而又模糊的指尖。
　　而停伫只是霎那，霎那过后，这颗水珠也终于象其它同类一样，落入了尘埃，转瞬就化为虚空。
　　“克沐族？”
　　在经历了仿佛是漫长恐怖的等待之后，她听到对面的影子发出了一声疑问，似乎对克沐族比对吃她更有兴趣。
　　“是的。我们克沐族是西大漠最有能力最强盛的部族，有数不清的牛羊和广阔的草场，也是好几百年前居住在这里的沃尔人的近亲。…你也是沃尔人吧？”
　　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灵动的大眼中，泪光还没有落尽，带着讨好的笑容仍是那样的楚楚动人，娇妍无双。
　　面对这样的可怜可人的青春无敌，任是谁铁石心肠，也要软上一分半分。
　　灰灰的影子在空间中浮动了一下，仿佛被一阵风吹过他空虚的身体。
　　他停了停，象是在思索着什么，对于这个小可怜少女来说，这又是教人心惊胆战的等待。
　　只听他缓缓地说着，“我不是沃尔人…”
　　拉关系失败了，少女挫败地想着，自己怎么会那么笨呢，被沃尔人困在瓶中的定是沃尔人的对头，自己还说什么近亲，真是找死啊。
　　“只是沃尔鬼。”

　　不只是个沃尔鬼，还是个爱卖关子的磨人鬼。
　　少女心里在嘀咕。
　　也不知是否幻觉，她居然感到那个影子似乎显出促狭的笑意。
　　“你说近亲？克沐与沃尔？”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在说谎！”
　　影子有些生气似地扼住了她的颈子，还没有加力，凉而窒息的感觉就令她呼吸不稳。
　　“这，这是真的。”
　　少女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哽咽地说着辨解的话，“是真的，这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沃尔人有一位新娘嫁到克里兰部族，后来她的后代从克里兰分支出来，就是我们克沐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在我们的族典里写着呢。”
　　你这个二百多年前的鬼当然不知道这些后来发生的事了，说不定你在新娘出生前就已经变成了“沃尔鬼”了。少女心里这样想着，可绝不敢当着这可怕的魔鬼说出来。
　　“你既然有有厉害的魔力，当然能知道我绝对没有说假话。”
　　“哼，你倒是个伶牙利齿的小姑娘，好吧，我倒要看看你编故事的本领了。那沃尔人新娘叫什么名字，嫁给了克里兰族的什么人？她有几个孩子？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少女睁大了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水珠，她实在是有点困惑啊。
　　这个沃尔鬼该不是瓶中岁月呆得太久，所以对人间的事才这般的好奇，居然问起这样琐碎的事情吧？
　　想起她曾经看过的来自遥远国度的书里，有一个象恶魔一样的国王生了一种怪病，每天都要杀死他新娶的新娘，但是后来一位爱讲故事的新娘给国王讲了很多故事，国王迷上听故事，这忍不住杀人的毛病也就好了。
　　她是不是也试试这个法子，来让面前这位沃尔鬼忘记吃人的事？

　　＊　　＊　　＊

　　她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或编造？）了一下，尽量学着族中最善于讲故事的大叔的口气。
　　“这些啊，我，我当然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但是，你得先让我坐下来。”
　　灰影退后了些，给她一些安坐的空间，她靠着墙坐下，清了清嗓子。没想到灰影比她还急，“快说！”

　　“她叫做弦月，是你们沃尔族最美丽的女子，不过我猜你可能没有见过她，如果见过，你就该知道她的故事，而不是听我讲了。”
　　恨不相逢未亡时，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她从沃尔城嫁到克里兰，克里兰娶她的那一家可是大有来头，是克里兰的二亲王，亲王对这个新娘非常喜爱，一有空就陪着她去漠上骑马，到晓月河边散步，还给她唱好听的歌，把雪山上新开的雪莲送给她，…总之就是非常好的丈夫。”

　　这时她听到灰影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哼声，似乎是对她的讲述表示怀疑，就辨道：“你不相信右亲王这么好么？反正，…族典里是这么写的，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说着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的真诚。
　　“沃尔鬼”灰如烟色的影子在空气中晃了晃（似乎他每次情绪变化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表现），沉沉地说，“继续说吧。”

　　“新娘子起先还是很快乐的。不过后来不不一样了。”
　　这么一大团烟在眼前晃，实在是眼晕啊。
　　她闭起双眼，“你一定要问为什么不一样了是不是？”
　　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后来新娘子知道了你们沃尔城毁灭的消息，当然就不快乐了。她不再和亲王说话，因为亲王隐瞒着这个可怕的消息，让她半年后才得知真相。”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奇怪，这么大的城池，怎么说毁灭就…”看到越变越深的阴影，她明智地打住了问话的后半句。
　　不过，对于所有居住在大漠上的部族来说，二百年前沃尔族的毁灭都是个禁忌的恶梦。
　　一个数十万人的部族，竟然在不到半月内消失在西北大漠之中，留下的只有沃尔都城的断壁残垣。
　　在两百多年前的那个夏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面前的这位神色不佳，大有发狂发怒的迹象，她自动地接起了话。
　　“新娘子不再理亲王，变得沉静忧郁，对什么都不关心了似的。亲王想了很多办法，想让她高兴起来，但是都不成功。”
　　“亲王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又新娶了一位夫人。没过几天，又娶了另一个。”
　　“很笨的举动啊，是不是，新娘子当然也越来越不理睬亲王，后来索性搬到克里兰部族的边境去，和亲王分开。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半年过后，沃尔族新娘生下了一对双胞儿女，亲王听说了，就派人来接她和儿女回去。新娘子对着来使唱了一支歌。让来使回去转给亲王听。亲王听了之后突然泪流满面，不再提接她们回去的事，但是却常常派仆人们送些日常用具来照顾她们，有的人就奉命留下，后来亲王死了，新娘也死了，克里兰部族也要南迁，但是沃尔族新娘的儿女还有仆人们却留下来，慢慢的也有别的部族的人前来投靠，人越来越多，就有了我们现在的克沐族。”
　　这一段话，她是闭着眼说的，当她睁开眼时，原本盘旋在她面前的灰黑色影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咦！
　　那个沃尔鬼呢？
　　人家美丽少女讲故事，能把魔鬼变成温柔的人。为什么我的故事，却让一个魔鬼逃跑？
　　虽然说魔鬼消失是好事，但是，也难免有几分难看。
　　眼光落到了地上的金瓶，难道沃尔鬼又回到了这里，那，她是否应该趁此良机逃走呢？

　　她解脱似地跳起来，就要从她掉进来的地方出去，但是一看到从头顶大洞落下来的明晃晃得有些刺目的阳光，就又失去了信心。
　　已经到了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