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乱入射雕·呆到深处天然黑（12） ...
-
外面传来一声飘忽的冷笑：“三言两语就能止了原本不死不休的争端，你果然好样的，华筝公主。”
这话说完，人已经来到门前，正是女主归来，后面跟着欧阳克，更远处隐约马蹄杂沓，想来再过片刻，该来的就都来了。
黄蓉这等智商，根据赵王妃失踪的时间猜出是她爹帮我带走的着实不稀奇，至于更深层的原因她没兴趣探究，她的出发点本来也不是帮助完颜父子，纯粹能给我添堵坏事就行。
我倒是没感受到心塞，也还笑得出来：“应该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黄蓉亦笑：“夜闯王府，劫持王妃，铁木真汗的部落兜得住你华筝公主闯下的这般弥天大祸么？”
我有点匪夷所思：“这不劳你费心，我倒没成想你竟是想要用我挑起大金和蒙古的争端，因为你是大宋子民？你这是在抒发你高尚的爱国情操？”
“蓉儿。”黄药师眉头紧锁，望着他宠了十六年的女儿，满眼失望：“你学了那么多道理，却怎的还是这般糊涂？”
黄蓉睁大了眼睛：“爹爹，你说什么呀。”
与我这种没事儿就跟亲爹对着干的人不同，她大概是从来也没有收获过亲爹的差评，被打击的很有点懵圈。
我看黄药师难受的都失声了，便代他说：“你爹的意思是你因爱生妒，已失初心，不再是他天真烂漫的宝贝女儿了。你要挑拨金国和蒙古，他其实也没所谓，可你这一招借刀杀人使的也太心急了，把你们大宋的忠勇后代都给炮灰了。赵王妃乃是这位杨家枪的传人，杨铁心伯伯的原配夫人你不晓得罢？也是，你反正压根也不在乎谁是哪国人。”
黄药师深深看我，一脸的百感交集。
黄蓉：“……是的！我全不在乎，我只要你没有好下场！你样样都不如我，却样样都要压我一头，你抢了我的靖哥哥，还要来抢我爹爹么？华筝你凭什么你去死吧！我绝不叫你如愿！”
我愣了一下，随即捧腹大笑。眼睛太小，泪一下子就蓄满了……我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怎么每次笑欢畅了都要抹一把眼角，内心暗骂了一声，我认真问：“你当真觉得，我样样都不如你？”
她神情掠过一抹迷惘，也许身为气运之主，她潜意识中有一种本不该如此的疑惑，无奈和另一个气运之主的对台戏成了独角戏，一个巴掌拍不响。
黄药师已经上前抓住她：“便是不为家国大义，这杨氏夫妇我今天也是必定要保下来的，这回你说甚么都没有用。现在你给我乖乖的呆着，不许再生事端，此间事了，咱们便回桃花岛。”
黄蓉大叫：“我不！”
黄药师气极：“由不得你说不！”随即出手往她背上某处轻轻一戳，黄蓉便软倒在他怀中了。
欧阳克欲言又止。
黄药师一脸杀气的瞪他：“你小子又是谁？怎么和她状似亲密？可有占她便宜？”
欧阳克摇头似拨浪鼓，赶紧道明自己和欧阳锋的叔侄关系，以及对黄蓉一见倾心，日月可鉴。
黄药师心情不好的怼他：“你有什么本事，也敢肖想我的女儿？”
我一个没忍住又笑出声。
黄药师仿佛也突然想起来他这个女儿，除了是他黄药师的女儿这一点，确实没什么让人不敢肖想的，于是不甘心的悻悻哼了一声：“此事容后再提，待我先解决了外面那群作死的杂碎。”
大黄一出，大金国的小王爷也只能认栽，只有一点，完颜康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之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跟完颜洪烈走了，欧阳克也跟着走了，临走还顶住七嘴八舌恶骂的压力，说来日会和叔叔一起去桃花岛议亲。
包惜弱哭的肝肠寸断，杨铁心骂骂咧咧，直说什么认贼作父，天打雷劈，混乱中穆念慈扶着义母，望着那个打马而去的背影，满脸绝望。
丘处机和王处一终于姗姗来迟，向江南七怪告罪认输，几人一笑泯恩仇，又有共同的敌人完颜康可骂，当即回大堂里摆酒热闹去了。
郭靖跟着走了几步，蓦然发现我原来一直站在边缘冷眼旁观，全然不曾入戏，他返回来疑惑的望我：“华筝？”
我张了张口，千言万语不能成声。
他看了片刻，低下头：“你说罢。”
他低头，我仰脸，正看见他逐渐黯淡的眼睛……身为一个万年不可琢磨的精分，我从来没有过这种还未开口已经被对方知道要说什么的体验，突然间，我笑场了。
郭靖讪讪。
我忍不住揉搓他的脸：“靖儿靖儿靖儿。”
郭靖并不知道我欢喜什么，被揉的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我眯着眼睛笑道：“走，煮酒论英雄！”
心境豁然开朗了，我想通也看穿了许多东西，剧情设定不就是想说同样被大国王族器重，杨康贪恋富贵，认贼作父，为人所不齿，郭靖宁恋故乡一抔土，不恋他乡万两金，是真正的民族英雄，可歌可泣么。
我是个慢热的精分，入世之初我照例怀着对这个衍生世界不分青红皂白的排斥，那时我曾问过小明，这个半生不熟的世界有什么问题是严重到需要被摧毁的。她是这么说的：违背人之常情，扭曲所谓国家大义，主角自有其人格魅力，无奈剧情设定太也禁不起推敲。
向来如此，好角色易得，好故事难求。
贪图富贵认贼作父么，站在杨康的立场上来看可不是这样的，在他看来他母亲性格必定是软弱而古怪的，整日躲在一间破屋子里哭哭啼啼，莫名其妙，完颜洪烈将他养大，那么他亲近这个从一睁眼就叫父亲，且待他视若己出的人，这没有毛病。
而若不站在杨康的立场上，那也没资格道貌岸然的指责他，譬如杨铁心，当年他为了兄弟情义弃至亲于不顾，对错与否不论，他自觉俯仰不愧天地便是。但十八年过去，他其实并没有资格见了素未谋面的亲生儿子就一顿臭骂，叫他跪下磕头，认祖归宗。
再说宁恋故乡一抔土，莫恋他乡万两金，这是玄奘离开长安时唐太宗殷殷告诫他的话，也没毛病，可那也得看人家唐太宗是怎么对玄奘的啊，你们大宋附庸金国，政府为金国王室效力，并不顾及子民死活，这是不争的事实！也别扯什么凡事有度，报仇找一个段天德就够了，把个大宋朝廷摘的一干二净，这是五十步笑百步自欺欺人！
郭靖是懂我的，我浮白载言，侃谈杨康的选择全然在情理之中时，他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他也知道但凡他流露出一点不为大宋无条件肝脑涂地的心思，他六位师傅瞬间就会杨铁心附体，将他骂做杨康之流。
可他沉默不语，我就尴尬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兵法有云，远交近攻。咱们部落要入主中原已经势不可挡。不过么，目前和赵宋之间还隔着一个大金，正是可以友好往来的时候。”
郭靖：“那没有了大金之后呢。”
......两个人蹲在角落里，守着一个小火炉，煮着一壶浊酒，突然间相顾无言，气氛仿佛凝结。我竟以为他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真他吗的。
我淡声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不入朝局，也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人，你要报国，生恩不如养恩，我部落的情分你又要如何还报？”
我全然没想到自己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温酒喝进嘴里苦不可言。
郭靖拉过我的手：“华筝，你让我想想。大金一时半会儿亡不了国，离你说的入主中原那一天也还早的很。”
我：“那么咱们的婚事，你也再想想罢。”
郭靖：“……华筝，你不要把将来还没个影的事情跟现在搅合在一起啊。”
我：“教你个乖，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郭靖无奈：“不要拿这种事情闹着顽。”
我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会把正经的事情严肃了说，岂不闻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郭靖看着我：“华筝，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难过了就轻描淡写一笑而过？你…别这么轻易就说不要我了。”
我：“……”
然而我自来便是如此，遇良人，岁月静好，不遇，我也没什么不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确实没有哪一种执念能轻轻放下，放的好看也不代表放的轻易，我也曾守着一个执念将自己搞到精神分裂的境地，所以我不太可能轻易对一样东西一个人产生执念。什么养恩情分，悔婚分手，我竟颜面扫地的威胁了他，能做到这个地步我真心觉得我已经很偏执了。
我没有应他好或不好，含糊一声我累了早点休息。
这酒意微醺，我应该好眠。
之后我们便去了牛家村，就留在那里让郭靖思考人生，准备想清楚了再决定去向。牛家村是个伤心地，李萍在此家破人亡，杨铁心妻离子散，可他们半生的好日子也全是在这里。
年后穆念慈发觉自己怀有身孕，悄悄跑了。我和郭靖奉命离开牛家村漫无目的的满世界找她，我自然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我要怎么面对那个人？我又见你，隔悠长岁月，我当如何贺你，以眼泪以微笑以沉默。？
未必相思入骨，只叹时日如梭。不觉间时间就到了桥接神雕世界，那个人出现之前空白的十几年。
那个夏末，我们走到一处竹林，实在天高日和，就在临溪准备睡个午觉，不料这一觉睡的好，被郭靖摇醒已是星斗漫天。
我揉着眼睛看清了他的惊惶：“怎么了？”
郭靖突然哭了：“华筝，我梦见我妈被我逼死了，咱们部落和宋打仗，我妈怕我为难就自杀了，就用这个匕首。”
我一把抓过那把匕首，随手远远扔了出去：“没有的事情，一个梦而已。”
他问我：“华筝，你想念草原么？为了杨叔叔的事情一直在中原滞留到现在...”
我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噤声。从我扔出匕首的方向，一个怀抱婴孩的妇人正披着竹浪，夜色和萤光，走近前来。
穆念慈清瘦了许多，面上笑意惆怅：“果然是你们。”
我向那大眼睛黑亮的婴孩看去，突然说不出话来。
静默中虫鸣大噪，浮萤漫野，他到底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乱入射雕·呆到深处天然黑（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