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单色青影

2、1

　　我要空气，我要空气……
　　我在哪儿？为什么，张不开眼睛？
　　什么颜色也没有，什么味道也没有，什么触觉也没有。只是窒息，窒息。
　　甚至，记忆也没有了。嗯，记忆，什么记忆？
　　“啪！”一怔火辣辣的感觉终于欺上了我的脸颊。
　　终于啊……我竟然有种开心的感觉，我被人打了居然还有种想笑的感觉。
　　我疯了。
　　但是，至少我不再有那样虚无的感觉了。太难以忍受的虚无。
　　“你这个又贱又懒的丫头！整天无所事事。才多大呀，14岁出头就仗着勉强能看的脸到处勾引主子。你以为就和洛少爷说了几次话，就是半个主子了？我呸！”一个瘦的像老烟鬼的麻子脸大婶叉腰作茶壶装，一只手在我脸上指指戳戳，一边向我喷着唾沫星子。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又向我右脸扇上来。我促不及防地摔到地上。
　　TMD。反了还是怎么的。我活了20几年，第一次被人打脸啊。我作势就要站起来，让这个老太婆看看我这几年的跆拳道不是白练的。
　　“林嬷嬷，人不要在这里教训，污了我的眼。”
　　“是，郡主！来人，把她给我拖到后院柴房里！”
　　我费力地抬起头，十分困难地仰视着“郡主”。好一张精致的脸啊。弯弯柳黛眉，红润樱桃嘴，白净的皮肤，我的脑中出现了一首曲辞：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辞就是形容此等美人的吧。
　　等等，这辞是什么？谁给我看的？一想及此，我头痛欲裂。
　　一只恶心的粉色绣花鞋又在我已破烂不堪的布衣上印下了鞋印。
　　“郡主的天颜也是你能看的吗？”麻子脸大婶凶巴巴的说。
　　“哼！”美丽的眼眸中射出了恶毒的光，竟让我不敢再直视。心里猛然一颤，痛得无以复加。
　　我被一群小厮架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又被随手一扔，我就被扔到了一间堆满了柴火，气味糟糕的屋子里。几个人啪地关上了大门，屋中一片昏暗。
　　谢天谢地，那些讨厌的人终于离开了，我可以一个人清醒清醒了。
　　我松了松酸痛的肌肉，抱臂坐在了角落里，理着混乱的思路。
　　看来那云上天堂里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啊，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勉强还记得，是有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老人告诉我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轮，否则……否则什么的。
　　不过，这完全古色古香的房舍，人物，甚至感觉，都某名地透着一种熟悉感。连身体都是无比的契合。
　　可是，我好像遗忘了什么，还很重要似的。到底是什么？
　　我突然反应了过来，我遗忘的是我的过去。我只记得我16岁之前的零星事情，那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死？
　　天哪，难道真的一切要重新开始吗？
　　我不禁收紧了臂膀，泪珠悄悄地滑下了我的眼。不管我是怎样对自己无所谓的，我也不会并不在乎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身上被踢得，掐的，打的疼，灵魂更是疼得刻骨铭心。
　　“真吵，大白天的，你一个小丫头不干活，躲到这鬼地方哭什么？”一个略带男孩变声期的特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哭声。
　　我缓缓抬起了朦胧的泪眼，又用手使劲擦擦我的脸，哽咽着发狠说：“我不知道。”
　　模糊不清的那人又向我走了几步，停在了离我三,四步的地方。听到我的回答，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竟然有人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还哭得脸上像涂了彩墨似的好看，哈哈！”
　　我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随手抄起一把细木柴，向那男孩身上砸去。当然，现在的我力气小的只能把木柴扔到自己身上，又引起了他的一阵暴笑。
　　我只得无视他。却没想到，那个男孩还好心地帮我移开了我身上的杂物。虽然脸上全是隐忍的笑意。
　　“真是个有趣的小丫头。”
　　这句小丫头叫的我心里一阵窝火：“你，你才多大啊，居然敢叫我小丫头。要叫姐姐，姐姐。快，叫一个。”不过，这么一闹的心情竟好了一些。我止住了眼泪，努力不要气若游丝地说。
　　“你没事吧。”他收了笑，还装模作样探了探我的额头：“姐姐？”
　　我点点头，一个16的男孩，叫我姐姐，不算过吧。我可22了呢。
　　“你肯定比我小吧。”
　　“你说什么玩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小？”我笑声渐弱。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穿越了，还“返老还童”了。是啊，14岁。那，那，那个大婶是说真的？
　　这样推论，“仗着勉强能看的脸到处勾引主子”也是真的？
　　天哪，让我用豆腐撞死再穿回去吧。
　　想及此，我的脑子又一次陷入了混沌状态，这间小破屋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静默了很久很久以后，又一个仿佛刻意压低了的男声传入我得耳畔。
　　“小凌！你在吗？”
　　看他那副傻样，肯定不是喊他的，那就是喊我了，希望，他会善意一些对待我这个忘记一切的“小凌”。
　　我和身边的人对望一眼，他就从侧窗很快地闪出去了。
　　“小丫头，我叫蓝琏羽，记住。”
　　他刚消失，一道有些着急的身影就闪进了破屋的门。
　　“小凌！你有没有受伤？”
　　我转回了刚才对着窗户的脸，傻傻地看着他。
　　我直直地看着那个闯进门来以后，就冲到我身边的男人。他细心地帮我擦去脸上的血污，温柔地揉搓着我的双手，却絮絮叨叨地：“小凌，小笨蛋，为什么非要去招惹洛枫那个混蛋啊。我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人又风流潇洒。你这个年纪情窦初开，对他倾心也是正常。可是洛枫是平国公的门生，就算现在平步青云，还不是靠了郡主的青睐。而且小凌，你要明白，现在你不过是平国公家的一个奴婢罢了。哥哥知道你受不了，过了那么多年大小姐的日子，……”
　　“你算什么，不许你这么说枫！”枫是谁？我为什么要为他这样激动？
　　眼前的男人着实被我吓了一跳，眼里闪过了一丝受伤，然后愣住了。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把这种怪异的感觉剔除。
　　又是一时的静默。
　　阳光的照射转了个位置，让我能清楚地看见那个男人的面孔。这是我到这倒霉的前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人。高挺的鼻梁，刚毅的面容，直觉便告诉我他是个练武之人。或许是我看惯了自己20几岁的那张娃娃脸，我总觉得他20岁的脸上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
　　“你是我哥哥？”这是我唯一能捕捉到的有用信息。
　　“小凌，单小姐，单轻凌，你，你不会被打傻了吧。”“哥哥”不可致信地看着我。
　　“小凌，你不能出事啊。单家现在就你一个血脉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单伯伯的在天之灵啊。”
　　这个男人，真是麻烦，比女人还能絮叨。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刚想打断他的话，问些实用的。门就被推开了，一时阳光刺得我张不开眼。
　　又是“麻大婶”。
　　“哦，是江公子啊。”麻大婶竟一脸讨好地看向“哥哥”。
　　看样子“哥哥”并不像我，是任人欺负的角色啊。看麻大婶那令人作呕的媚相， “哥哥”倒还有些身份。可是既然“哥哥”有些权势，又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受这种苦呢？
　　“江”公子，“单”轻凌，不是一家人呢。那是——义兄？
　　“江公子，你看我们下人也是看主子的脸过日子，凌丫头这次惹恼了郡主，我们也不好庇护。江公子，你也担待些……”
　　哼，凌丫头，还是“小贱人”顺嘴吧。
　　“林嬷嬷，郡主准备怎么处置她？”
　　“她也是不懂事的，怎么惹上了……。您知道的，郡主从小被宠大，怎么会饶过抢她心上人的奴才呢。所以……”
　　“林嬷嬷，郡主准备怎么处置她？”看样子“哥哥”是不买林嬷嬷的帐啊，他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遍。
　　林嬷嬷也会看主子脸色，整了整虚伪的笑容，正经地说：“送给府里内务嬷嬷，做些杂活。”
　　就这也叫惩罚吗？反正就是个丫鬟，在哪做还不是任人使唤的命？哎，真是生命诚可贵啊，现在回想起来，没死前真是太完美了。
　　不过磨菇可不是我的风格，半天的调整已经让我认命了。只是过一阵子，大家都把我忘了，就想个办法出去吧。我大义凛然的站了起来，晃了几下，幸好“哥哥”扶稳了我。
　　“那就去好了，走吧。”我对着哥哥几乎黑了的脸虚弱地笑了笑。
　　“林嬷嬷……”
　　“公子，没法子的，郡主决定的事，谁能改啊。”
　　“但是……”
　　“你干什么婆婆妈妈的？”我真得看不过去“哥哥”的扭捏了，这和他强悍的外表实在不成正比。
　　“小凌，你别说了。”
　　“有什么关系，郡主不过是把我人事调动了一下嘛……哦，对，你不知道什么叫人事调动吧。”
　　这下不止“哥哥”奇怪地盯着我，所有在场的包括那位恶嬷嬷都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咳，咳，那就走吧。”
　　“嬷嬷，我想和小凌再交代几句。”“哥哥”把什么石头状的东西塞进了林嬷嬷手里，“麻烦了。”
　　“这样啊。那，当然是给江公子这个面子了。”是给那个类似金子的物体面子咯，当谁不明白似的，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
　　林嬷嬷假笑着带一群家丁出了柴房，还不忘嘱咐一句：“公子可看着些时辰，奴家去膳食房看看郡主的点心。”
　　门又被关上了。
　　只剩下我和“哥哥”继续沉默着。
　　这样始终是不行的。
　　终于，还是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什么都忘了。”
　　“哦。”
　　“……”
　　又是一阵沉默。
　　“你是小凌吗？”他的声音异常艰涩。
　　“或许是。”
　　“……”
　　“不过，我希望你还是把我当成她。”只是当成她，那些你心里的奇怪念头还是不用继续了。
　　“世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一样的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他自欺欺人的心理。
　　但我现在大致确信我是他口中的单轻凌，只是是她的转世灵魂罢了。
　　他或许没有骗自己。虽然我对于我是单轻凌这个事实还是有些不舒服。要适应。
　　“小凌？”
　　“嗯。”这次我很自然的回应了。
　　“好吧。”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必须抓紧时间了，你要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忘了。”嗯，这样的他看起来让人好接受多了。
　　“一点都不记得？”他浓浓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算了，你先挑些重点对我说吧。”我的逻辑学学的还是不错的，当然知道可以先挑重点再推理，这能省下很多时间。
　　“嗯，那等郡主气消了我再找时间对你详细说吧。”
　　我凝住神，努力抓住他话里对我最有用的信息。
　　“你叫单轻凌，是江南单王的小女儿。”看见我惊愕地张大的双眼，“哥哥”轻轻拍拍我的肩，继续说：“单伯伯被人污蔑起兵叛乱，所以全族被流放。单伯伯和夫人都受不了苦相继病逝了，你大哥单俞凌因为是主谋而被腰斩了。”
　　“所以我是单家唯一的血脉，对吗？”我得声音干涩难听，却透出了如同迷途的小猫般的羸弱，这样的孤单，也许更适合我的生存，也许，会成为让我死得更快的催化剂。我坚强，但是我也很脆弱。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
　　“是。”“哥哥”的手收紧了些。
　　“小凌，我是单伯伯的门生，也是他的义子，单伯伯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所以……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唯一的亲人。”
　　“哥哥。”我很感动，到这个该死的前世来之后，他是唯一对真心我好的。我有些想哭的冲动。“可我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
　　门又开了，哥哥的话被打断了，只是门外的人并不是林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