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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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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很静,屋里的灯都灭了,潘迪看了一眼圆盘表,已经快一点了。
她收拾了书本准备睡觉,
传来了几声狗叫,是隔壁潘大娘家的狗,叫了几声便停了。
很快门外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是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她爸爸潘春来回来了。
大约是见她屋子里还亮着灯,他哑着嗓子问:“小迪你睡了吗?怎么屋子里还亮着灯?”
潘迪起身打开用来做门的帘子,看到他爸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床边喝水,一身苍蓝色的工作服上满是红砖粉末,应该是干完活刚回来,连澡都没来得及洗。
他爸腿脚不太好,左腿有因为干活被车压过成了跛子,现在在砖厂里干活,帮人卸砖送砖,每天早出晚归的,人家一天能赚20块,他只能赚10块,老板还不太想用他,怕再出事。
她爸命是真的不好,零八年在工地干活,被吊车砸死了,她发丧时候回来了一次,真的是她堂弟潘虎摔的盆,宅基地什么的都给了堂弟。
当时赔了十多万,都被爷爷领走了,潘迪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没有争,想着这钱给二老养老,没想到后来这钱还是被大伯从爷爷那忽悠出来给虎子娶媳妇了。
命苦了一辈子,最终便宜了别人。
潘迪看着眼前皮肤黝黑,满脸沧桑的脸,张了张嘴,许久才喊出一声,“爸,你回来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女儿咧嘴笑了笑,露出有些发黄的牙,“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看了会书,有点晚了。”潘迪说。
“嗯,读书也别这么晚,别夜里熬坏了眼睛,姑娘家家的戴个眼镜不好嫁人。”
“嗯,我这就去睡。”
潘迪没有反驳嫁人的话,她知道说不通的,没意思。
她转身回去想拉上帘子,她爸突然又叫住了她,“小迪……”嗫嚅道:“我听你奶奶说,你今天给你妈打电话了?”
潘迪:“打了。”
“你妈她……”潘春来有些怯懦的说:“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潘迪忽然觉得她爸很可怜。
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他太沉默了,沉默到总是让人忽视他。
或许是因为他腿瘸,人又老实,总是被欺负,次数久了就习惯性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他和张扬的杨桂花完全不是一类人,老天爷让他们两个人结婚完全是造孽。
在她爸希翼的眼神里,潘迪低声说:“她没说回来的事,只说她最近手头紧,没钱寄给我们了。”
“哦哦哦—那没事,爸爸过两天就发钱了,够给你交学费了。”
潘春来慌乱的转过身,身子更佝偻了,“好了,你快去睡觉吧。”
“好。”
潘迪拉上了帘子,关了灯,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一瞬间,黑暗将她完全笼罩,无边的孤寂从四周涌来,仿佛要将她完全吞噬。
这样绝望的日子,她发誓再也不要过第二次了。
裴迪在黑暗中闭上了眼,她满怀希望的幻想着,她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好工作,挣到了很多钱,在城市里买了房子安了家,把奶奶接了过去,她每天吃了奶奶做的早饭,高兴的坐着地乘着地铁去上班……
多么美好的梦。
美好到裴迪醒来看着斑驳破旧的墙壁,遗憾的恨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裴迪刚刚起床开始洗脸,就听到了她大娘林秀芝在外面聒噪的大喊大叫。
“看看看看,这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鸡都叫了几遍了,这两个丫头还不起,这么好吃懒做的,以后名声坏了还怎么嫁人。”
潘迪你赶紧去把虎子叫起来,辅导他写作业,他老师总找我说他成绩下降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上点心,虎子可是咱们潘家的独苗苗,以后可是要考大学光宗耀祖的。”
大早上的,喋喋不休的碎碎念最是惹人厌恶,潘迪心中的郁结之气一下就上来了,压都压不住,蹭的从房间冲了出去。
“大娘,我马上就要读高三了,学习压力很大,根本没有时间去辅导虎子写作业。而且学习这个事情全靠自觉,他要是不想学,我就是把他绑起来天天在那儿盯着,他也学不好。”
林秀芝没想到一向不爱说话的裴迪突然这么伶牙俐齿起来,她被说的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她才回过味来,指着潘迪的鼻子就骂,“好啊,你个小贱蹄子,还学的牙尖嘴利起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家虎子不是学习的料,我告诉你,我们家虎子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就是你这个当姐姐的没教好,我可饶不了你。”
裴迪知道跟他大娘这种人是讲不来道理的,你越是隐忍退让,她越是得寸进尺。
对付这种泼妇无赖,必须给她清楚的划下一条线,只要她一越线,就立刻狠狠的给她当头一棒,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虽然潘迪暂时没想过和家里闹僵,但是好好复习考大学是她的底线,谁也不能破坏她唯一的目标。
潘迪看着林秀芝,一字一句的说,“大娘,我敬你是长辈,你自己的孩子自己教去,我马上要读高三了,没空教你儿子。”
说完她没再理林秀芝,转身回去继续看书了。
门外响起了砰砰的叫门声,林秀芝在外面又哭又闹,大喊着翻天了,死丫头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隐隐约约还有奶奶劝架的声音,被这高昂的声音完全掩盖。
声音尖利刺耳,听在人耳朵里仿佛有火在烧,潘迪在被吵得有些心烦意乱,最终忍无可忍的拉开了门。
林秀芝趾高气扬的看着她,以为她是来服软的,没想到潘迪居然冲到厨房里拎了一把刀,直接就冲到了林秀芝面前。
潘迪宛如杀神在世,晃了晃菜刀指着林秀芝道:“我再说一遍,暑假我要好好复习,谁也不准来烦我,你要是再敢来烦我,我就拿刀跟你儿子同归于尽。我考不上大学,你儿子也别想。”
说完她把刀砰的往林秀芝脚下一扔,径直关上了门。
林秀芝脸色瞬间惨白,她玩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没见过直接使刀的狠人,一时间脸色苍白,。
“我的老天爷呢,这是读书读魔症了吧,不行,以后可不能让她接近我家虎子,再跟着她学疯了。
没过多久,潘迪上学疯了拿刀要砍人的消息就在整个村子里传遍了,潘迪对此不以为然,再也没有人过来打扰她学习了。
只有奶奶会时而小心翼翼的过来看看她,摸摸她的额头,说:“大丫啊,咱用功读书是好事,但也不能太魔怔了,奶奶看着你咋这么吓人呢?”
潘迪握住奶奶的手,柔声道:“奶奶你担心,我没事,只是想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大学去城里工作了带你去享福。”
奶奶这才乐乐呵呵的说:“好好好,我孙女有志气。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有一个星期。培迪也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就开始读书,中间和奶奶做饭干一些家务活,晚上学到十二点入睡。
对她来说语文政治和历史学起来倒不难,但是数学上的一些公式他是实在弄不明白,还有英语口语,发音更是没有办法找到人去问。
可这种事情急也没用,她只能自己摸索,学外语想到了一个笨办法,虽然他不会口口语,但是她可以先把所有的单词都背下来,到时候考试的时候还可以用到。
每一天都过得都很充实,好像每努力一分,美好的生活就在向他招手。
变故在一个傍晚,潘迪正在屋子里默写单词,来娣火急火燎的跑进屋子里喊。
“姐,你快出来,咱妈回来了,坐着小汽车回来的,村子里的人都围着车看呢,大娘羡慕的不行,气的鼻子都歪了。”
潘迪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好。
她妈杨桂花带着那个残废的少爷来避难了,她安生了没几天的日子马上就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