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玉露金风

7、初见

　　上了三楼，果然就只有两个房间，还是对门的。应青黍拿出钥匙开了门以后，就顺着夕阳下残留的光亮，将背包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面，脱了短袖，就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了。他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他有了自己的产业，在他的身旁站立着他的表姐，还有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她们好像在被一层迷雾遮蔽着，看不分明，越是想看清楚，也就越看不清晰。这就好像是捆住孙猴子的捆仙神一般，你越是用力，反而会取得相反的结果，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待着，静止不动。
　　应青黍想再看清一些，就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了。他可真想大骂一番，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自己做美梦的时候打，打扰了自己的春梦，这样的美梦得多长时间才会遇到一次。“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整个房间就一下子亮了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表姐”二字，他当真欲哭无泪，怎么会是她呢？枉自己做一番美梦里还有表姐呢。感觉到铃声似乎再响不了几下就要停下，他赶紧按下了接听键。“青黍，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你在干什么呢？找到住的地方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林晓婷殷切关心的声音。
　　“婷姐，我找到住的地方了，环境还不错，靠近湖边，临窗远望，就会有一片美景呈现在眼前。还有，我刚才还做美梦呢。”应青黍有些委屈地说道。电话那头嬉笑两声，笑骂道：“青黍，敢情是婷姐打扰了你的美梦呀，那我可挂了哦，你继续做你的美梦吧。”她却根本没有一点要挂电话的意思。“婷姐，你别开玩笑了。再说，这美梦都没有了，再睡一觉，指不定还能不能接上呢。”应青黍笑着应道。“嗯，那你再睡一下试试看嘛，说不定就接上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我先挂了哦。”林晓婷仍旧拿着电话。“哦，婷姐，再见！”应青黍挂了电话。想到婷姐此时可能的表情，应青黍的嘴角漾起了一丝微笑。每次通完电话的时候，婷姐总是等他先挂电话，他知道婷姐对自己的情谊有多么深，他率先挂了电话。挂上电话后，一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八点了，他好像还没吃晚饭呢。他正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嗒嗒嗒”个不停。
　　“别敲了，来了！”他就下床开门去了。在门口把房间的灯打开，顺手就把门打开了。“这，这女子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他感觉非常地迷惑，他敢确信他是第一次看见她，可为何会有一种熟悉感，难道是前尘缘分未断，算了算了，肯定是想多了。迎面的女子浅笑嫣然，面容姣好，显露出白皙的脖颈，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更显一分优雅出尘的感觉，身着蓝色长衫套装，内里穿的是白色衬衫，将两个手腕处的衣服挽了起来，能看到似藕一般的玉臂，一份干练的气质无以言表，下半身穿的是黑色绸布短裙，一股生动的律动将出未出，脚上是一双粉色平底拖鞋。在他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他。
　　看到那暗若黑夜的眸子，她感觉她好像要沉沦了，那该是一双怎样的眸子，似拥有无穷的魅力，由不得你不去关注它。“姑娘，姑娘。”应青黍看女子看着自己半天不吭声，便说道。“啊……”女子如梦初醒，打眼而来的是对方赤裸着上身，她就又垂下了自己的眼帘。应青黍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向着自己的上半身看了看，忙跟女子打了个招呼，进去拿短袖往身上套了。老板娘的话还真没说错，还真是个美女呢。他在心里想到。看到应青黍的慌张劲，女子“噗嗤”一声，轻笑了一下，似这般笑了一下，也没有原本那样拘谨。应青黍套了短袖出来后，女子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你能帮我装一下灯吗？”女子可能就是这样的性子，仍然感到有些放不开，大概和别人熟了，就不会再这样了吧。“灯坏了吗？有备用的吧！”应青黍答道。“是的，有备用的。”女子连忙接道。
　　此时天色已暗，而女子的房间却是一片漆黑。应青黍拿出了手机，一拿出来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这下午到的时候又没想着充电。“姑娘，我手机没电了，要不充会电再过去吧！”应青黍的话语中一片歉意。“不用不用。”女子连连摆手，说着就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其实她可以去老板娘那里借手电筒的，可是她在见到应青黍后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女子柔弱无骨的双手在应青黍眼前晃着，应青黍赶忙接过她的手机，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女子并不介意他的表现。她继续说道：“用我的吧，你也不用叫我姑娘了，我叫李菁儿，你叫什么？”她礼貌地应道。“我叫应青黍。”他答道。
　　到了李菁儿的房间，李菁儿就摸黑从床头的抽屉中拿出了灯泡。应青黍借着手机的微光帮她照着，他发现这边的房子挺高的，他到没注意他那边的房间高不高，因为他一进房就睡觉了，哪有时间去管这些，想来应该是一样的吧。应青黍又扫视了一下四周，能用到的工具只有一个板凳，虽然挺高的，但即使这样上去恐怕有些不够呀，尽管他对他的身高有些自信。“李姑娘，你到我的房间看一下有没有板凳，有的话就搬过来，没有的话，就下楼找老板娘要一下吧，要不然可真够不着。”应青黍向着李菁儿道。李菁儿闻言，去了应青黍的房间。不一会儿她就拿来一个和她房间里一般大小的板凳。应青黍将两个板凳搭在了一起，置于灯泡悬挂处的正下方。应青黍将手机又递给了李菁儿，让她帮忙照着亮。李菁儿按着板凳，以防板凳的稳定性不好，摔了下来。应青黍将卸下来的灯泡交给李菁儿，李菁儿只得松开了按着的板凳，接过他递来的灯泡，又拿过来要换的灯泡递给他。好在李菁儿松手的时候板凳稳稳当当的，没有出现什么变故。应青黍将灯泡换好后，从板凳上下来了，将上面的板凳拿了下来。李菁儿过去把房间的灯打开了，招呼应青黍坐在了床边。
　　“你吃饭了吗？”李菁儿问道。应青黍正准备答话的时候，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应青黍有些尴尬。李菁儿当下就了然了。“我带了两份，你一份，我一份，刚好呐。”李菁儿有些开心地道，她的话语已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不似起初那样磕绊。“你一个人，怎么会带两份饭呀？”应青黍感到有些惊讶，自己哪怕是不吃，也不会带两份的，到时候吃完的话，那也肯定被撑得不舒服了，吃不完的话又有些浪费粮食。“你想多了，我一个姐妹，让我给她带饭，结果给她带去，她又说她已经吃过了。我总不能把它扔了吧，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本来打算，明天早上，再将就着吃一顿。现在我们两个人，一人解决一份，也就没这负担了，明天早上就能吃一顿美美的早餐了。”李菁儿向往道。应青黍接过了李菁儿递过的饭菜，再说他也这么饿了，跟谁作对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作对吧，要是饿坏了它，可就大事不好了。
　　两份饭菜一样，西红柿鸡蛋，蒜苔和菜花，还有些余温。李菁儿找来抹布，将两个板凳擦了擦，摆在了应青黍和她的跟前。二人都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安静地吃着晚饭，没有一个人出声，看来李菁儿也是饿了。几分钟吃完饭后，李菁儿将连带着塑料袋的东西扔到了过道的垃圾桶里。“青黍，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回来的李菁儿看似随意道。“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呢。有个美女这样叫我，多好呀！”说完，他就做花痴状，夸张的表情，恨不得让人拿个鸡蛋塞在他的嘴里才好。“别这么夸张，行不行！”李菁儿呵斥道，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应青黍连忙摆正自己的姿势，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正了正衣襟，然后扬了扬头，与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李菁儿又笑了起来，平静自己的心情后，才继续说道。
　　“你以后叫我菁儿就行，咱俩以后还要住在一起好长时间呢，叫亲切点，也不会太生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菁儿语气轻柔地道。李菁儿已经跟应青黍熟络了起来。“行。”应青黍喜形于色，说完就菁儿菁儿的轻轻叫了好几声。他抬头瞅见了李菁儿春水般的目光，就再没了声响。“你到临湖来干什么，青黍？找工作吗？”李菁儿歪着脑袋道。“嗯，是的。”应青黍说完就不说话了。整个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是李菁儿在打头，李菁儿问一句，应青黍就答一句，不多说一句话。“那你想找有关什么方面的工作？对了，你应该大学毕业了吧？什么专业的？”李菁儿热情地问道。他摸了摸头，故作难为情地道：“我呀，旅游管理学……”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菁儿打断了。“旅游管理学，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在旅游公司里工作，你到时去我们公司吧！”李菁儿兴致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还，还有英语学。”应青黍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他总算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啊，双学位呀，那可真了不得。”她的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应青黍就是害怕发生这样的情况，声音就放得很小，可是还是没有阻挡得了。“你声音放小一点，都已经晚上了。”应青黍提醒到。“噢，噢……”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以求减小先前造成的影响。好在过了一会儿，外面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她这才继续道：“还有英语学，那就更适合在旅游公司工作了，现在全球化的势头愈演愈烈，你的优势简直是太大了。”“嗯。”应青黍很知趣的点了点头。
　　“我给你说认真的，你别这样应付我呀。”李菁儿嘟着自己诱人的红唇，把应青黍看得都有些神游物外了。“你听见了没有？”李菁儿又补充了一句，才发现应青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把她自己看得都有些心虚了。她连忙将双手护在胸前，往床沿后面挪了挪，这才摆着原先的姿势继续看着应青黍。应青黍也知晓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李菁儿打破了沉静，两人相谈甚欢。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应青黍拿起李菁儿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快十二点了，就作势要走。“青黍，要不要我明天帮你带早饭？要不我帮你带上吧！”李菁儿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用了吧，那多麻烦你呀，再说我今天才刚到临湖，可能也有些不太适应呢，晚上要是睡不着觉的话，大概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应青黍连连摇头。“没这么夸张吧。”李菁儿作势张大嘴巴，学着应青黍刚才的样子，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应青黍落荒而逃，出去的时候连房门都没带上。他就这样慌慌张张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去了，紧紧地关上了房门，估计就算现在有人去敲门，就算是敲一百下的话，估计他都不会开的。
　　站在应青黍身后的李菁儿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身影，一时间笑靥如花，面部的肌肉一直抖动着，笑完又摇了两下自己的头。李菁儿走到门前关了门，然后也把灯关了。她摸黑走到床边，脱下衣裙，将它们放在邻旁的侧床（这是她自己购置的，以便在床上睡得更舒服些）上，才爬上了床，盖好了被子。想着今天新来的邻居，可是她几乎描述不出他是什么样的形象呢？好像是有些呆头呆脑，但是又感觉有一股儒雅的气质，又似乎是感觉有些吸引自己，自己所见过的人，还没有如此一般的混合体呢。最要命的是他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那样的夺人心魄。好似他是一块磁铁，而她自己是那受到吸引的磁石，马上就要脱离自己原来的位置过去一样，多亏当时他叫醒了自己，自己才免于沉沦。
　　她从老家瑶山出来，依靠早年从山里出来的叔叔才得以进入临湖市学习，直到高中毕业。她本身也对旅游学感兴趣，就又学习了这方面的知识，最后在叔叔托人帮忙的情形下才得以进入现在的公司。当初菁儿这名字也是叔叔帮忙取的，因为本身父母的文化程度不高，也就让她的叔叔取了当今这个名字，取意是“蔓菁”二字中的“菁”字，象征着她质朴纯真的性格。
　　唐代诗人元稹在《村花晚》中提到，“三春已暮桃李伤，棠梨花白蔓菁黄。村中女儿争摘将，插刺头鬓相夸张。”蔓菁的质朴与静婉似原野上徐徐吹拂的春风，把心田的一抹绿意，生命的韵律拂动着，永远是那样至真至纯，谪谪飘扬。
　　现如今的李菁儿虽然已经沾染了城市中的烟尘气息，但在静谧的夜晚，在某个安静的角落里，她还是那个骑在父亲肩头仍不安分的小女孩，梦想着有一天摘下天穹的星辰，好好地把玩一番，然后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亮呢？”还是那个赤脚坐在溪边，懒散地将小脚伸入流动的溪水中，享受着鱼儿欢快地游弋在自己脚畔的感觉。
　　李菁儿已经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亭亭玉立之姿，由不得别人不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想着想着，李菁儿就毫无意识地睡着了。
　　碎玻璃般的月辉流水似的倾泻下来，越过无穷的空间，顺着半掩的窗户流了进来，打在李菁儿恬淡雅致的面容上，增了几分亮色，添了几分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