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玉露金风

57、交谈

　　“怎么这会儿来电话？”成功嘟囔着，就要放开摁在史思远脖子上的一只手去拿裤兜里的手机。
　　“别急，你先别接。肯定是那女的打过来的，让她再多打几个吧。”丁勇头都没回地说道。这时他刚好开着汽车驶出停车场到了外边。
　　“得，不接就不接。我还嫌麻烦呢。”成功又说了句，依旧手绕过肩放在了史思远的脖子上，另一只手还是与先前无异，也攥着寒刀搁在史思远的脖颈上。
　　果不其然，电话好像不知疲倦似的，一个接一个来，才前一个刚挂，下一个就接着打来了。
　　又一个电话来了，成功还是没接。隔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再打过来。
　　成功有些疑惑地出声询问。
　　“你看。”丁勇已经把车停在公司前面好一会了，从这里正好可以看清公司大厅里的情况。丁勇伸手指了指。
　　成功抬眼看了看，只见一个身穿一袭绿色风衣的中年妇女，手臂上还搭着一个红色的围巾，围巾的状态很不好，都已经拉到了地上，而那妇女好似没感觉到似的，她脸现焦灼还有一点怒容，匆忙的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你给她打电话吧。”丁勇转过头对后座的成功说到。
　　那妇女现在找不到儿子可是急坏了，本来她已经猜到了是儿子身边的人干的，这才匆忙地赶到公司，可他没想到连儿子办公室的门都没进去。她不停地给先前打电话过来的那个号码打，可是却是石沉大海，一点音讯都没有。这可急坏了她，她就这样一个亲人，如果他要是出事了，那她可怎么办。气急之下，脖子上好好围着的围巾都被她扯到了地上，却丝毫不在意。
　　“喂喂，我儿子在哪？”妇女的手机一直攥在手上，手机一振动就马上贴到了耳边。这个时候，她也用不着拐弯抹角了，那绑架儿子的人既然能够提前离开，就必然知道她已经知道儿子出事了。妇女急切间把手机贴在耳边，胳膊上本已摇摇欲坠的围巾已经飘然而落。
　　“您是找史董事长吗？哦，他现在还做美梦呢。”慵懒怠惰的语气强烈冲击着电话那头的妇女。
　　“丁勇？是你？你绑了我的儿子？”电话接通的一刻，妇女的心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绑？没有没有，绑人可是犯法的，我怎么会绑人呢。我是把史董事长请来的。您说呢？安太太？”丁勇欲盖弥彰似地矢口否认，其实事实是怎样的，他非常清楚她已经知道了。
　　“不管事情是怎样的？倘若小远有丝毫的伤害，我会让你的后半生过得非常精彩。”妇女言语间尽显平淡，可是话语间投射出来的尽是锋芒。
　　史思远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成功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他审视了一下成功的姿势，他的左手绕过左肩搭在自己的胸膛，右手却是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史思远突然感觉到脖子上好似有一股凉意。他透过车中的后视镜看到了那把白晃晃的刀子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脖子试着往后面缩想离那刀子远一点，却正好撞在了成功的肩膀上。虽然是轻轻地撞上，但还是引来了成功的不满，“史思远，你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丁勇的声音不自禁地就大了些。在他看来，史思远现在是阶下囚，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应该是小心翼翼，思虑再三的。
　　“小远，是成功，是他在骂我儿子。丁勇，你们俩赶紧把他放了，我保证绝不追究你们俩以往所做的。”妇女的情绪在听到成功的话语后，霎时间变得激动起来。
　　那前台的女子有心想过来提醒一下在大厅里大声叫嚷的妇女，可是又想起来她说她是董事长的母亲，也只好作罢。她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一份工作，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丢了自己的饭碗，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哦？那你要不要和你的宝贝儿子通个电话？”丁勇慢吞吞地像是要保持某种节奏一般缓缓问道。
　　“要要要，你马上把电话给小远。”妇女难可抑制的迫切情绪以她那变声的腔调表达出来。她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将手机攥的紧紧的，以一种近乎畸形的姿态压在耳朵上，好似这样能离电话那头的儿子更近一些。
　　“妈……”史思远才刚说了一个字，丁勇就将手机收了过去。
　　丁勇将手机放到耳朵边，另一只手在车上找到香烟，抽了一支，噙在嘴里。等待着那边的回音。
　　听到史思远的声音，妇女紧张的心绪总算是稍微放宽了些。
　　“小远？”
　　妇女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答，这使得她心中无名火起，定是那丁勇又将手机拿了过去。可她没有想到，手机始终是在丁勇的手里，根本不可能拿在史思远的手上。
　　丁勇将嘴中噙着的香烟点着，抿了一口，才出声了。
　　“怎么样？你儿子他还好吧。”丁勇调侃着问道。
　　史思远听着前面丁勇这样的话语，满肚子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千刀万剐。
　　妇女哪怕现在嗓子里冒烟，她也得忍着，她转而问到:“你们现在在哪？”她将捏住手机的手松了松。
　　“你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就明说嘛，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丁勇抬头看了看远处大厅里，正一动不动将手机贴在耳边穿着大绿色风衣的妇女，嘴角渐渐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会告诉你的。”丁勇将目光收了回来，盯着近处看。
　　“我的家人还有成功的家人，你确定在新湾别墅？”丁勇的语气平淡，可却更能表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丁勇窗外持住香烟的手一动不动，好像是被冰霜凝结住了般，而那燃着的香烟一点点地蚕食着烟卷，不消蚀掉这剩下半截的香烟誓不罢休。
　　妇女心里一慌，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在新湾别墅，只要你现在马上把小远放了，我保证你们俩没事，而且能够马上见到你们的家人。”
　　“那我在这里可要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想还是我自己去接我的家人吧。”丁勇虚情假意地先恭承一番，转而说出自己的想法。
　　“现在真的不能放小远吗？”妇女不死心的又好似是在确定什么就又问了一遍。
　　那边好久没有传来回声，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嘶”，丁勇感到放在窗外的手食指与中指之间传来一股烧蚀的疼痛，方才意识到什么，迅疾地把残缺的烟头扔在窗外。
　　他仔细地打量刚才搁在外边的手，食指与中指处各有一道浅浅的烟疤，两道都是小月牙儿一样的形状，分外显明。
　　“还在听电话吗？”丁勇“受伤”的手拉住汽车的窗沿来回的磨动。
　　“怎么了？”妇女知道他刚才答应自己的事还没有说，才耐着性子没有在丁勇长时间没有回话的情况下挂掉电话。一听到丁勇的问话，她若无其事地问到，其实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抬头向公司大厅外面看。”
　　他怎么知道我在公司大厅，妇女已经无暇多想，忙抬头向外面看去。
　　只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上一只手正在来回摆动。
　　“怎么样？看到我了吧。”
　　原来小远和我离得这么近。妇女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是没停急奔向外面。
　　“你跑那么急干什么？你儿子又不会丢了。”丁勇戏谑出声。
　　史思远殷切的眼神看着离自己不远，却依然奋力奔跑的母亲，有些委屈有些不忍。他们之间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看得见却又摸不着。
　　“再见。”丁勇轻声细语，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已经挂断了电话。他伸出去的手对着正疾驰而来的妇女做着手势。
　　丁勇开车猛的一下撞开刚才还没有放置的路障，扬长而去。
　　急奔过来的妇女恨恨地看着远去的车辆，伫立良久，她打了个电话，就要离开。
　　突然，一个身影闯进她的视线。“阿姨，您的围巾。”
　　她打眼一看，是刚才公司大厅里的那名女子。模样清秀，气质得体，倒也是个可人儿。“谢谢你，我都已经把围巾这事都忘了，多亏你了。”妇女伸手接过女子手中的那款针织红色围巾。
　　“我刚才叫了您好多声，您没有应，我就把围巾拿了过来，看到您在打电话，我就在一旁候着。”那女子接着说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到，真是太麻烦你了，谢谢。”妇女重新将围巾搭在了脖子上，还是先前那般明艳亮眼。那女子已经转身走向公司了。
　　“只要我们俩能够见到自己的家人，就会放了你，你放心吧。”成功用搭在史思远肩膀上的那只手拍了拍史思远的脸。
　　史思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言。
　　车子疾驰在大道上。
　　夜，沉沉的，像是有浓重的雾霭似的，即使马路上有好多星星般明亮的路灯，却依旧看不了太远。沉沉的夜，沉的不仅是□□上止于表面的压力，还有对灵魂深处无间断的制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