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玉露金风

18、下车

　　应青黍挣扎着睁开了双眼，自己还活着，往窗外瞧了瞧，待他挣扎着要起身时，背部传来一股剧痛，就只好又屈着身子，好减轻背部的疼痛感。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下有动静，强忍着疼痛将身体向旁边挪去。在车子坠下山崖的那一刻，他就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了她的身前，毕竟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在第一时间内将身体移动到她面前，就是缘于对她的莫名好感，还有她对自己的友好。
　　身下的女子也清楚是眼前这个人替她抵挡住了，以至于她没有受什么伤。她感激地看了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待又抬起头看见他神色不自然，才继续道：“你怎么了？”“我，我没事，只不过就是车厢上面的铁架砸到了后背，不碍事的。”应青黍忍着剧痛艰难道。“啊，那要赶紧去医院呀！”那女子说完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嘴，那担忧的眼神也是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是要去呀，可是我们现在还在汽车里，这得先出去呀，要不然这去医院从何说起呀。”应青黍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不好出去呀。刚才他已经看了看外面，汽车现在应该斜立在山崖与地面之间，根本就不似平常那般随意上下，更何况现在自己背部还受伤了，虽然刚才对她说得那么轻松，可是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次肯定要住院，而且还不是三五天就能好的。
　　“那我们赶紧下去吧！”女子已经屈着身子站了起来，看她刚才那辛苦的样子，虽然貌似没受到什么伤，但是也感到不好过。“你看看还有没有人醒来，到时候想办法一起下车，再找些硬物来敲碎玻璃，估计车门现在都打不开了。”应青黍面部满是血色，挣扎道。“嗯，你尽量少说话，我这就去看。”女子帮忙将应青黍扶着靠着车壁上，才离开了。汽车斜着立在那，那女子也不敢用力，只轻手轻脚地察看着车厢中的一个又一个人，至于一直在车厢后面的那块就没过去，也是害怕汽车上会有变故发生。找了一圈，也没有人有反应，她没办法，就只在那中间处座位下找到一个榔头，这才慢慢地轻手轻脚地走向应青黍那里，脸色沮丧，冲其摇了摇头，只递出了一个榔头。应青黍起先就是一愣，一个也没醒过来，待仔细看她时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情况，可能这车上面就只有他和她幸存着。一个个鲜活的生病就如此没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对死者家属的赔偿问题，而是对生命的敬重。
　　应青黍接过榔头，这才想起自己还不清楚人家叫什么呢，就打算说话那女子就好似猜透了他的心思，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通情道：“我叫花清语，你叫什么？”看着女子勉强勾起的笑容，应青黍也是努力地展现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叫应青黍。”女子似被她那表情逗乐，抿嘴一笑，旋即又道：“‘清’‘青’，看来我们俩还真有缘呢。”又露出了她那颠倒众生的笑颜。应青黍看得呆了，背部的疼痛感都好似消失了。“喂，不是要敲窗户吗？怎么不敲了？”花清语用手掌在应青黍的眼前晃了晃，他才醒转过来，背部就传来一股剧痛。“你没事吧，要不我来吧！”花清语答道。
　　应青黍强忍着剧痛点了点头，就将榔头递给了花清语。因为背部真是太痛了，怎么刚才没有发现呢。他又叮嘱道：“敲的时候小心些，别让那些玻璃渣子伤着自己。”花清语听到他那虚弱的声音，看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跟前的人的身体挪在了过道，就走到靠近地面近的那一侧敲窗户。看着花清语的背影，应青黍感到一股满足，自己终于还是认识了她，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过又想到车上就只有他和她幸存着的时候，一股悲哀感油然而生。花清语用力地敲了好几下，也不见得窗子有要破碎的迹象，不免有些气馁。当下就狠起心来，用榔头用力地敲了一下。只听“哗”的一声，窗子应声而碎，碎片就似飘落的秋雨般，洋洋洒洒，有顺着窗子外沿掉落到地的，有似珠玉落盘般，溅洒在车厢里面。更有甚者，落到了花清语的连衣裙上，胸前、腹部、腿部处，零零散散好似到处都不失它的踪影。
　　花清语此时也顾不得洒落在衣裙上的碎片，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车厢，车厢里真的是太闷了，到现在为止，整个车厢就他和她两个活人，而他还为护住自己受了伤，根本就无法正常行动，现在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了。顺着先前破碎的玻璃边缘小心翼翼地敲击着，尤其是窗子的四周更为仔细，省得一会出去的时候再挂个彩，就算不为她自己想，也得为救了她的人想吧。花清语在这里敲着窗子，而忍着剧痛的应青黍也在盯着花清语的动作，他们俩出去的希望可都压在了她的肩头上。虽然在感情上说，自己是个男子，这种事情轮不到女子去做，可奈何时势迫人，这种事情也不得不让女子去做了。
　　敲了足足约三分钟，花清语才算得上是大功告成，敲完之后，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确保没有什么“漏网之鱼”的存在，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近前的座位上，榔头亦顺着手腕滑落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她躺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悠悠地睁开眼睛，顿时感觉生命是如此的可贵，可是我们总是那样地毫不在意它，等到一切如梦初醒时，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花清语将目光转向应青黍那头，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珍宝似的，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双颊浮现出一抹红晕来。见应青黍不知收敛，一直这样灼灼地盯着自己，花清语故意咳嗽了一声，应青黍才回过神来，自知自己失态，当下也不敢言语。
　　“那个，窗子已经敲开了，我们怎么下去？”见应青黍不说话，花清语主动开口到，脸色已恢复正常，不复刚才遍生红晕的脸颊。见没有动静，她又问了一声，这时候应青黍才搭上话了，换了个姿势适应了一下，道：“要不你先下去看看给咱们探探路，你看我这样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去的。”话刚说完，又皱了皱眉头，很显然背部的疼痛并不是能够轻易忽略的。“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一定会帮你出去的。”花清语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自己并非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更何况人家是救了自己的性命，总不能撇下他一个在这吧，道义上根本就说不过去。早一些出去，就能早一些呼吸到新鲜空气，待在这里面都快把人闷死了，当下叮嘱了一句，就踩在座位上面向窗外看去。这高度还不算太夸张，不出意外的话，就能顺利抵达地面。回头望了一眼应青黍，见到他鼓励的眼神，点了点头。
　　她先将她的皮包扔出了窗外，思前想后，又搞不懂该怎么下去才合适。好大半会儿，又转过身来面朝着应青黍，一只脚慢慢地向下探去，达到最大限度后才将另一只脚探出。这时应青黍忍着疼痛走了过来，走的时候还要扶在跟前的座位上。他已经搞清了花清语应该是想着从这里吊下去。好在汽车虽然倾斜着，但以他和她的质量应该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也就没勉强她，让她换个姿势。朝外边望去，花清语的两只素脚紧紧地贴在汽车上，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指不定出什么麻烦呢。花清语其实一直都看着他，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应青黍收回目光，看向正在看着自己的花清语，摸了摸鼻头。
　　“要不你将手递给我，我慢慢送你下去。”他刚才看了看地势，的确没多高，才有此一问。花清语犹豫了一下，应青黍以为她不愿意呢这现在又不是什么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自己就是害怕她摔疼了，可不，自己还疼痛不止呢。花清语瞧见他那变得有些生份的眼神，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要不是现在两只脚在外面，估计她都气得快要跺脚了。你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应青黍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我，我是害怕你而已，毕竟你现在背部还受伤了。”花清语继续道。她不说还好，一说呀，应青黍就感觉滔滔江水似的疼痛感就从背部袭来。“你没事吧。”她下意识地就要伸出手来，后来意识到自己的两腿还在外面呢，这才停住了动作，问道。缓了缓神，应青黍故作镇定道：“没事，谁让我是男子汉呀！”好似背部的疼痛真的如潮水般逝去一样。
　　花清语被他的话语逗乐了，轻轻一笑，似百花齐放，万类竞霜天都不及一般，当真有“花见花开”的姿容。花清语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她可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刚才他的表情，怕是痛入骨髓了。“没事的，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他说完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们总不能打个电话在这等人救吧，等别人来救，先不如自救的好。”他继续说道。花清语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花清语将手伸了过来，也没再顾及女子的矜持，将手送给了他。触及到花清语的纤纤素手，入手之感，滑滑腻腻的，想是因为害怕而溢散出来的汗水吧。可一定得抓紧了。应青黍在心里对着自己说。花清语一步步地向外探去，悬在半空的感觉可不好受。她的下腋已经搭在窗子上，望着应青黍满面通红的脸色，没来由地关心了一下：“不要紧吧！”应青黍并没有答话，只一个劲地把她往底下放，只是额头上不断分泌出的汗珠才能表现出此刻的他有多么艰辛。额头上的汗珠越聚越多，已经有好些顺着应青黍狰狞的面颊滴滴掉落，掉落在窗沿边缘，就如一条即将断流的河床般，最后消泯，凝固。
　　二人手掌的交汇处，想是也遍布汗珠，终于到了应青黍所够得着的极限之处，应青黍大喊一声：“我放开了！”好提醒正兀自悬在半空的花清语。花清语亦是绷紧了心神，时刻准备着踩到坚实的土地，这样才会有一种踏实感。听到应青黍的喊叫，她立刻双脚鼓起了力量，用自己的双脚迎接大地那宽阔的胸怀。“砰”的一声，屈膝及地，她总算是重新找到了依托，接触到了大地。她有些庆幸，幸亏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要不然都不清楚会不会安然的落地。应青黍放手的那一刻，就感到浑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借着前伸的惯性，抓紧了窗沿，看了看安然落地的花清语，他这才抓紧旁侧的扶手，慢慢挪动着。背部剧烈的疼痛使他停止了移动，汗珠岑岑的从额头冒出，他只好屈膝跪坐在地上，额头抵着扶手，现在终于可以让他缓口气了。背部的疼痛仍旧不止，应青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一下，如他所想，手指上有潺潺的鲜血在流动。
　　花清语用纤纤素手触摸着大地，生命如此美妙，平常时间怎会有如此的举止呢？经历了生死才能体会到：活着真好！她抬头看了看，窗口已经没有了人，她不会忘记，上面还有一个人，一个可以说算是她的救命恩人的人在等待她的救助呢，若不是他挡住了那根垂落的铁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是显而易见的。平复了一下获生的心情，她才站起身来，在周围看了看，才向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