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黄昏都爱你》言之之

43、第 43 章

　　这个饭局说是公事，全程却没提过有关公事的半个字，反而成了叙旧的饭局，吴伟从头到尾都在说着以前的事，说着上学时候的回忆，说着兄弟情深，黎尔只静静的听着，偶尔应一两声。
　　她细嚼慢咽，也不敢吃块吃多，毕竟这顿饭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得了的，她正慢慢吞吞的剔着碗里的鱼骨头，就听见椅子拖地的声响，接着就见吴伟他起身拿着酒瓶走到自己的旁边，说：“黎经理，我们可得好好喝一杯。”
　　黎尔感到莫名其妙，这话题怎么就突然跳跃到自己身上了，她也起身，问道：“怎么说？吴总。”
　　“缘分啊，高中校友在校时没见几面，毕业了倒是见了好几面，这缘分咱得喝一杯。”说着就拿过黎尔的杯子，径直倒满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
　　黎尔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僵持了几秒还是伸手接过，“除了火车上那一面，何来的好几面之说？”
　　吴伟听完又把目光落到沈黎身上，又盯着黎尔半晌，似是想捕捉点什么，他说：“大一那年，沈黎过生日啊，我们在KTV，你当时……”
　　他的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然后拍了下自己的头，“看我，我自罚一杯，脑袋喝得进水了。”
　　黎尔回忆着他说的那时的情景，KTV里灯光昏暗，她仔细想了下，仍旧一无所获，完全不记得他，所有的印象都集中在当时的两个人身上，完全忽略了其他，她皱着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四十五的白酒，从喉头到胃里，灼烧着整个脖颈，黎尔坐下夹了口菜压压这股劲，吴伟讪讪的回到位子上坐下，他看了眼沈黎，沈黎面无表情的吃着菜，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他叫服务员又加了两个菜。
　　黎尔借机去了趟洗手间，脸上一片通红一股燥热，她用凉水洗了洗手，冰凉冰凉的手贴在脸上，顿时舒服多了。
　　回到座位，桌上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面前多了一杯水，黎尔扫视一圈，对上沈黎的目光，心下了然，她端着水杯抿了小口，温的蜂蜜水，有点甜。
　　不知吴伟是真的喝多还是什么，他突然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黎经理，我得给我兄弟解释一句，当时你们的事我也清楚，没想到闹到那个地步。”
　　沈黎把目光投向吴伟，透出几分凌厉的警告意味，奈何吴伟并没有看他，自顾得说着：“你当时看到苏心了，当时苏心是我带去的，我当时有点喜欢她，没想到她喜欢沈黎，玩游戏还把沈黎给亲了，还害的你俩分了手，说来，罪魁祸首是我，怪我，你别怪沈黎了，我再罚一杯。”
　　他抬手就一杯酒下肚，黎尔看得一愣一愣，刚想说话就见他跟旁边的人又说起来别的了。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散场时已是八点多钟，其他人走后，只剩沈黎和黎尔两个人。
　　街上灯火通明，沈黎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黑色的夜幕交织着朦胧的藏青色，显得分外辽阔沉寂，他淡淡地说：“一起走走吧，黎尔。”
　　两个人都喝了酒，所以不能开车，黎尔没什么意见，时间也尚早，就同意了。
　　沈黎步伐缓慢，步子极小，当真是散步的样子，黎尔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仿佛时光错位，一下回到学生时代的操场，晚自习后悄悄地约会，那时也是这样，寂静的夜晚，身侧有人相伴。
　　黎尔手里仍然拿着那本格格不入的书，听见沈黎问：“这书讲的是什么？”
　　“……就是个爱情故事。”
　　沈黎无声的翘起嘴角，把外套随意的往肩上一甩，“喜剧还是悲剧？”
　　“……不知道，我还没看完。”黎尔撇撇嘴，有些苦恼。
　　“没关系，应该是喜剧。”
　　“你怎么知道？”
　　“猜的。”要知道这种书，他也是看过很多本的，虽然是被他妈强迫着看的，但书里的结局都是幸福收尾。
　　“好吧，我也觉得是。”

　　微风徐来，夜色微凉，黎尔脸上的那股燥热感渐渐消退，她将外套重新穿在身上，前面路口转弯不远处是公交站台，她想了想，正踌躇该怎么对沈黎开口说再见，就听见他说：“前面路口距离差不多一百米，比个赛吧，看谁先到？”
　　黎尔被他这临时又突然的提议弄得呆愣片刻，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冲出两米远，明明还没喊开始的呀，黎尔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
　　虽然这条人行道上的行人并不多，但是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在路上奔跑的身影还是引起了百分百的回头率。
　　沈黎先到，黎尔紧随其后，突然地剧烈运动让她直喘气，反观沈黎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对比太鲜明。
　　“我赢了。”沈黎脸上的笑意直达眼角，仿佛赢了全世界似的。
　　黎尔斜了他一眼，“你耍赖，都没喊开始，而且我有说要比赛的么？”
　　“嗯，我是耍赖了，但是没规定不能耍赖。”沈黎大方的承认了，然后得意的弯弯嘴角，说：“你没说要比赛，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黎尔。”
　　黎尔气结，那张脸真欠扁，“那边就有公交车了，我先走了啊。”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沈黎从后面跟了上来，一手拉住她的手腕，黎尔轻轻挣脱，他的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多了几分严肃，黎尔不禁想笑，这场景怎么那么像男朋友挽回生气的女朋友呢，可是她真的没生气，也不是女朋友的那种关系啊。
　　沈黎一手插在裤兜，手上还搭着他的外套，另一只被黎尔挣脱的手则垂在身侧，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黎尔，一言不发，眼里却蕴藏着波涛汹涌的情绪。
　　黎尔和他对视了几秒，自动败下阵来，解释了一句：“我该回家了，怕我妈担心。”
　　“嗯，走吧。”

　　沈黎跟着她一起上了车，车上只有五个人，她们俩坐在了后面第二排，两人中间隔着过道，车子启动后，车里一下变得很安静。
　　黎尔在心里算了下到家的时间，等下再转一趟车，每个站点都得听停一下，到家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她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沈黎，仍是面无表情，眼睛望着窗外，黎尔想起刚才那张略微得意的笑脸，虽然有点欠扁，但是那笑容却是发自内心，一如多年前的阳光，她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说道：“刚刚比赛你赢了，你想做什么？”
　　沈黎有一瞬的哑然，他转过头来看她，眉头微微的挑了挑，才动动嘴皮，说：“我想听你说心里话。”
　　黎尔有些意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说什么让自己为难的事，她问：“什么话？”
　　“晚上吴伟说的事，你还介意吗？”
　　黎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介意。”
　　看沈黎露出一个怀疑的眼神，黎尔又说：“吴伟提起这件事，没什么好介意的，有这事存在还不许别人提了？你要是想问苏心亲你的事，当然也不介意了，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沈黎沉默了半晌，伸手将车窗打开一半，一股风立即涌了进来，吹起他的一撮头发，他有些自嘲的笑笑，“黎尔，你这话还挺伤人的。”
　　“……”
　　空气有片刻的凝结，两个人谁也没出声，片刻后，沈黎有些不甘心，又问道：“我们没关系了，黎尔，你真的一点也没关系了？我不信。”
　　“吴伟说的我知道，你当年给我的解释我相信，所以这事我早就释怀了。”黎尔平静的说道。
　　她说的那样坦然，沈黎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这件事了，“那你当时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
　　“因为那时候幼稚，又有点作。”黎尔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其实，我当时没想真分手。”
　　沈黎诧异的看着她，目光牢牢地锁住她，满眼的难以置信。
　　黎尔勾起唇角，想起了那个稚嫩的自己，“我以为你会把我哄回来的，但是你没有，你只坚持了两天就放弃了。”
　　“……我当时，当时家里出了点事。”沈黎眉毛不自觉紧蹙一团，他拿手搓了把脸，抚平脸上的褶皱。
　　“我知道。”
　　沈黎又是一惊，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在沸腾，他像个一无所知的傻瓜，而黎尔却像知道一切的神，他抑制住自己此时的激动，问：“你知道？”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黎尔垂眸，想起什么似的，“还是从苏心那听说的，……有点讽刺。”
　　她记不清当时苏心说话时的表情，大概是一幅看好戏的姿态，好像又有些高高在上怜悯的成分，她当时说：“黎尔，你还真是玩不起，一个小小的游戏就让你跟沈黎分手分的那么彻底。”
　　黎尔怒极反笑，她实在斗不过苏心的厚脸皮，她起身就走，苏心的话从身后传来，使她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你不知道吧，沈黎他父亲当时去世了，在你们分手后没两天……”
　　黎尔清楚地记得当时脑子里不停的重复着苏心说的这句话，神思恍惚的一路从咖啡馆走到了江边，不知不觉走了近两个小时，那时她急切的想找个人消化这个消息，下意识就找了沈黎来，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车上播报着下一站到达的地方，上来两个人，硬币落在投币箱的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更加清脆。
　　黎尔收起思绪，听见沈黎说：“我后来也去找过你，但是……”
　　他话说了一半，又换上一声酸涩的叹息，往事尘埃落定，结果不能重来，说再多也不过是徒增懊恼。
　　黎尔懂，懂他未说完的话的含义。
　　一路沉默。
　　是回忆太累，还是说些心里话太难，是用成熟的伪装自己太久，还是直面面具下真实的自己太耗心力，两个人似是疲惫不堪，如同战败而归，满是颓废。
　　黎尔以为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却意外的一躺在床上就迷糊着睡着了，她想起沈黎走之前问了她一句：“甘心吗？”
　　甘心吗？阴差阳错的分开，不明不白的把自己搞得痛苦难受了那么久。
　　“那时我在意着那场游戏，后来我在意着自己弄丢了爱情，我的小气，我的自责，我所有的耿耿于怀，现在时间都给了我谜底，我释怀了，沈黎。”
　　虽然时间有些久，但我放过了那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