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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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时常都在一起，府里的人难免会见到，许多人会窃窃私语，私下议论两人，毕竟一个是怪异的闺房名门，一个是俊美异常的翩翩公子，欧阳老爷也听说了，便召苏洲允来，表面上是寒暄一番，实际上是探听虚实，并旁敲侧击让苏洲允不要过多与欧阳二小姐接触，虽然已经基本上是废掉的小姐，但还是名门望族，要顾虑身份。苏洲允听了这甜里带刺的话，也只是随意允诺，表示已经听进去了，至于会不会这样做，那就得他自己决定了，旁人可由不得。欧阳老爷看他这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样子，心里一阵气恼，觉得自己的骄傲自尊在这人面前完全无用武之地，想要像平常一样张嘴就呵斥，但看眼前之人乃佳公子又不会久留，生生将一口气忍了下来，调整好情绪后又复一副笑脸，笑眯眯对着苏洲允道：“公子乃明白人，多余的我就不多说了，望公子体谅体谅老朽的难处啊。”苏洲允看着眼前这个笑面虎，心里冷笑，不作停留，说声告辞便自顾走了。
他又去了欧阳那儿，去她那儿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而他也没有对此多想，只是接受，毕竟在这个肮脏冰冷的家里，欧阳算是难得的一抹纯白，那儿舒服。这次，欧阳早早的就等在屋里，看到苏洲允来，脸上的欣喜掩藏不住溢出来，像个小孩子似的蹦达到他身前。苏洲允看她这等姿态，不禁苦笑，他伸手微微搀扶着欧阳，以防她站立不稳摔倒，待欧阳站定。欧阳这日没有如往常一样拉他坐下，对他说话，而是拉着他直直往前，嘴里嚷嚷道：“院子里的梨花开了，我们去看看吧！”苏洲允无奈任由她拉着，他对梨花完全没兴趣，任何美在他眼里都是短暂的，与其看着美后凋零不如眼不见为净。他们两人就这样到了后院，梨花株株盛开，花瓣飘落将地上铺了满满一层。欧阳久久看着这景色无法自拔，她惨白的脸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潮红，她在花雨中纵情蹦跶着、跳跃着，把情绪完全释放、宣泄了出来，这是她十八年人生里最快活、最酣畅淋漓的一次了。苏洲允淡定的看着她，看着这漫空梨花雨，心中已将画面定格，他想，这可能是这女孩最后一次狂欢了，她的毒已经渗入骨髓了。
欧阳放肆完后无比疲乏，她和苏洲允一起在梨花树下休息，她看着苏洲允完美的侧脸，对着他说：“要是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啊。”苏洲允本来凝望着漫天梨花，听到这话，不由叹息出声，他知道这个女孩知道自己气数将近了，不然不会拉着他不顾他人非议一起赏花，她想做自己喜欢的事，用最后的时光。欧阳没有听到苏洲允的回复，继续说：“你知道一个女孩最想要的是什么吗？”苏洲允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经历了无数岁月，路过了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作为一个旁观者，而且是一个“异常”的旁观者，他知道的太多太多：少女怀春时的羞涩扭捏;平常人家的家长里短;追求功名的狼子野心……他什么都见过，但他不会去干涉，这是他的原则。所以他也知道，他不会给予这个少女任何回应。于是苏洲允跟欧阳说：“是找一个心爱的男孩。然后两人幸福相爱，甜蜜幽会，最后嫁予人妻，哺育孩子，相守一生。这是一个正常平凡女人的一生，然而你已几乎不可能，你中的三月雪已经深入筋骨了，时日无多。”欧阳听他这般直白，不怒反笑：“你真是个奇异的人，能看出我中毒已到这种地步，还能当着一个行将就木的女孩说出这番话，是该说你无情呢还是诚实呢。”她说完，自顾自笑了笑，又继续：“算了，说这么多也没用了。我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你该说说你的事了吧？你真的很神秘，跟我这个将死之人在一起还不吐露一星半点底细，你的来头究竟是什么？”苏洲允似乎没有想到欧阳竟会反将一军问自己的事，先吃惊了下，很快回复平静“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鄙人云游四海，漂泊无依，之前也是像在这欧阳府暂住一样，在其他地方投宿过罢了，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自己的人生”这一说。姑娘问我的事，还是免了吧，实在乏善可陈。”欧阳听完没有泄气，反而更加有兴趣的样子“那你身世呢？来历呢？这些总有的讲吧？”苏洲允定定的看着欧阳的脸，一字一句：“我不会对人说谎，所以不会骗人，但不代表我会把真实说出来。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儿陪你赏花，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再次漂泊，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所有事情。”欧阳听完他的话，脸上难得的潮红也没了，她恢复了平静，但她没有放弃，像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尽最后一点生命力问苏洲允：“你能……你会解我的毒，是吗？”苏洲允认真的看着她，是呀她知道他非常人，他能一眼看出她中的毒，判断中毒程度，也许也能解，谁知道呢？女孩这是向他要一个承诺，一个承载了她一生的承诺，得之则生，不得，则死。苏洲允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反而风轻云淡了，他不再看欧阳，而是转头望向梨花“不。”简单的一个字，击碎了女孩所有的希望……与幻想。欧阳仿佛遭到致命一击，仿佛一个垂垂暮年的老人，所有生命力从她身上消失了：“是不能，还是不肯？”颤抖着，哆嗦着吐出七个字，眼中已然凝着泪水。
苏洲允的目光从梨花又转移到了欧阳脸上，他深深的望着她，望进她的眼睛里，“不。”这是他能给女孩保留的最后的骄傲。
欧阳终于彻底绝望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燃尽的死灰，只剩一点儿余温：世上竟有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她惨白的脸色似乎又更加白了，她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往回走，她想要回到那个只属于她的樊笼里去，在里面独自舔舐伤口。苏洲允没有阻止她，而是看着这个伤心的姑娘走了，他望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变小，远去，然后在心里向她告别，无悲恸，只惘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心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