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我自知》wozhijian

2、第 2 章

　　妈妈和妻子同时掉到水里，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
　　有一个双方都讨好了的答案：救妈妈，和妻子一起死。
　　一护可以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把蓝染杀了然后和他一起死。浪漫唯美，直接拿去当电视剧电影小说情节都行。
　　但是被留下来的妈妈的心情谁去理会？
　　那个大大咧咧看起来就不成器的爸爸，那个话不多总是冷静但意外地依赖哥哥的妹妹，那个总是露出笑容好像无比坚强负责全家伙食的小妹，他们的心情怎么办？
　　一护放不下的东西很多。他看到一句话，说人生在世就是背着行李走路；本以为已经孑然一身，不知不觉却又重新背负起来。
　　“但是，我觉得那不是负担。”一护认真地说，“因为大家都是相互扶持的。”
　　所以他不会义无反顾地献身。除了死亡，他还有别的可以回去的地方。

　　晚饭他没怎么吃。游子有些担心，一护摆摆手。
　　“作业还没写呢。晚上饿了我再找点东西吃。”
　　“那么，我冰好布丁留给哥哥吧。”
　　“谢谢了。”
　　他插着口袋上楼。
　　作业在书包里，自然是没有心情写的。他现在深知早恋的坏处。
　　眉头紧皱地躺在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发愣。

　　他心直口快地问过几次为什么，蓝染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为什么喜欢我”这种问题，有时候是变相要求对方夸赞自己；他要的不是那种答案。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才是他想知道的。
　　他是一点一滴地感觉到感情的积累的。什么时候质变的连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那之前，他和蓝染接触不多。为什么蓝染会来找他？
　　他抱怨似的问乌尔奇奥拉。那个人摇着头：“蓝染大人不会将自己柔软的部分给别人看。”
　　当时一护是深有同感的点头，但回过神来就觉得不对劲。
　　搞了半天，他还是“别人”。

　　说着要来个现世普通人的约会的蓝染拉着他在公园里，坐在沙滩椅上吃冰淇淋。一人一筒。
　　一护拿着草莓味的吃得专心致志；蓝染却在观察周围一圈之后把自己手上的扔掉了。
　　“刚才应该只买一个就好。”
　　“为什么？”
　　蓝染微笑着靠近。
　　“这样才能一起分吃一个冰淇淋。”
　　一护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对情侣身体力行的时候，蓝染已经凑到他面前，在冰淇淋上舔了一口。
　　“果然草莓是最美味的。”
　　一护刷的脸红了。
　　“起那种名字是老爸的错，又不是我愿意的！”
　　不，是98的错。
　　只是一激动，冰淇淋一个球就滑了下来，吧嗒一声打在蓝染的西装上。
　　对，蓝染就是这种穿着西装来约会的常识外人士。这不能怪他。他死的那个年代，日本还没被黑船打开国门呢。
　　蓝染皱了皱眉，拉着一护，打算去换衣服。
　　“擦一擦不就好了。”
　　蓝染回过头，半是认真半是苦笑。
　　“在恋人面前，我也想保持一个好形象啊。”

　　一护想起，班上恋爱了的男生，各个都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装得拽拽的，死都要撑面子。他以为那是青春期少年的躁动——显然他没把自己当青春期——没想到，是男人的共性。
　　一护承认，在去见蓝染之前，他会稍微检查一下衣领有没有整好、T恤是不是有一角被塞到裤子里去了。
　　那么，也许因为这个，蓝染才不会说的吧。在一个年纪又比他小的人面前。
　　是因为他还不可靠吗。

　　这个少年想过很久很久，久到自己成长起来，与蓝染对等的支持分享彼此。那也许是十年后，也许用不着十年。
　　但他从来没想过，十年之后会发生多少变化，他们是否还会在一起。这样的理所当然，到底是因为蓝染太能迷惑人，还是一护天性使然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分开。
　　但是——
　　“我不能认同。”
　　一护咬着牙。他直视蓝染，因为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他眼神坦然，因为没有隐瞒和犹豫。
　　蓝染几乎是感叹似的喊着一护的名字。他摇摇头。
　　“我想过了，就算今天我因为你违心接受了，我也一定会后悔的。”
　　“还是说你不相信我是真的？”蓝染从位置上走下来，到一护面前。现在蓝染只比一护高十几厘米。
　　“你并不是会关心别人信不信你的人，是吧。”
　　听到这里，蓝染几乎是宠溺地看着他：“对。不过，总是有例外的。”
　　“因为你相信自己是对的。”一护低下头，然后抬起。“除了你自己，其它人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而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不，除了我，还有一个人。”蓝染两手搭在一护的肩上，淡色素的眼睛里，无机质般的光芒闪动。
　　“这就够了吧，一护？”
　　“不够！”
　　一护甩开对方的手。
　　“因为这个世界，不只有两个人！”
　　他用尽全力地吼出来。
　　“什——”
　　“除了你一个‘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我’！”
　　蓝染收回手。他没有说话。
　　“在你明白之前，我们还是分开吧。”
　　一护转身，握着斩魄刀的手攥得紧紧的。
　　当他长长的影子从蓝染脚边离开时，他听到背后传来蓝染冷静而没有感情的声音。
　　“一护，是谁规定少数的‘我’和多数的‘我’起冲突时，多数的‘我’才是对的？”
　　被质问的少年哽住了。他答不出来。
　　“我不认为我是错的，一护。”
　　蓝染看到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会再给你时间考虑的——”
　　“不必了！”一护头也不回，“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心里知道，你是错的！”
　　即使答不出来，他也早已建立起心中的正义观和道德观。他坚信。

　　“结果你还是让他走了。”
　　市丸银的表情近乎嘲笑。蓝染整个人陷入阴沉的时候，还能大胆地惹他的人不多；市丸就是其中一个。
　　“真是倔强的少年，是吧？”
　　“没有嘴也是可以工作的，对吧。我给你这个荣幸，亲自帮你去掉这个多余器官如何？”
　　“哎呀呀，生气了。”市丸笑嘻嘻地调侃着。
　　“不过，很羡慕吧？”
　　“市丸银！”
　　“好吧。最后一句。我有没有说过，蓝染你的强大，是因为你只有一个人；那个少年的强大，则是因为他身边有很多人？”
　　蓝染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像国王的宝座一样。他在上面睨视和他一同离开尸魂界的前死神。
　　“果然，只有你可以当我的副队长。”

　　一护在街上，沿着熟悉的道路一步一步向自己的家走去。每一步都离心中的温暖更靠近。
　　在电影院前，他想起蓝染拿着两张电影票找他，因为他说过想看。他问蓝染买电影票的钱是怎么弄到的，回答是支使葛力姆乔去打工。葛力姆乔打工？抢还差不多吧。一护明白，蓝染特意这么回答，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矛盾的话题。
　　经过转角的路灯。等红灯的他们，曾在那里交换温度：蓝染把一护的冻得通红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衣里。一护有点窘地拒绝时候，蓝染说，“不要紧，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兄弟吧。”
　　远远地望到了公园的长椅。他们在这里一起吃冰淇淋。

　　一护蹲下来。
　　口里小声念的只有四个字。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那个男人……
　　过一会儿他起身。
　　“混蛋，都是因为他，害得天下雨了。”
　　漫天星光。

　　打开家门，游子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
　　在这里避雨，就可以安心了吧。

　　“为什么必须要考虑多数的‘我’？”
　　一护觉得自己蠢透了。
　　因为除了“我”，还有“你”和“他”呀。因为每个“我”都不是单独的“我”啊。因为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完全脱离这个人群啊。

　　下次见面时候，一定要告诉那个男人，这个答案。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