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王姬》冬暝

6、夜半谈心

　　回到船上后迪克与莱娜受到了乘客们的热烈欢迎，英雄一样将他们簇拥进船舱。船长原本已经做好了以身殉职的准备，没想到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对两人还有前去帮忙的乘客们千恩万谢，一边说一边热泪盈眶。

　　因为要修补被深海斗鱼刺穿的部分，海轮在原地停留了一晚，临时举办了一场晚宴庆祝众人死里逃生。水手们把被斩成两截的深海斗鱼给拖了上来，切口的边缘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这斗鱼肉烤过之后还挺香，晚宴时船上的厨师干脆就临时加菜，让炙烤斗鱼肉成了当晚的主角。

　　迪克与莱娜一行自然是晚宴的主角，被众人又是欢呼又是敬酒，折腾了大半天才得空喘息一会儿，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来喝酒。莱娜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然不会被这点阵仗吓到，倒是莱伊趁着自家姐姐不注意的空档喝了好些酒，兴奋的满脸通红。
　　迪克也被轮番上前劝酒的众人折磨的够呛，害怕琳会不喜欢这样吵闹的环境。鎏金色长发的少女一整晚都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面上波澜不惊，被人劝酒也不拒绝，让人看不出情绪。迪克给她端了一些烤鱼肉串，看着琳微醺泛红的脸颊，有些担心，“琳，还好么？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嗯。”琳轻轻摇了摇头，回头看向迪克，琉璃色的眼睛里有些湿润。她看上去心情很好，出乎预料的很喜欢这样乱哄哄的热闹场景，迪克见状放了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就能看出琳的情绪，虽然少女从来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淡神情，但高兴时与寂寞时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就好像现在这样，犹如雀跃燃烧的火焰，让迪克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过啊，今天能战胜斗鱼多亏了小琳呢。”莱娜喝光了木桶里的酒，蹭了蹭嘴角的残液，醉眼朦胧的朝着坐在对面的金发少女一笑，“你果然不是普通的煌月，莱伊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气息这么浓烈，却忍不住让他想要亲近臣服的同族。”
　　莱娜的声音顿了顿，又端起了另一个装满酒的木桶，“要说我见过的煌月也不少了，莱伊本身也是能力非常优秀的煌月，不过琳一比就完全不算什么了……连二段解放都不用就能挡下深海斗鱼的角，还能一击穿透鱼鳞将之斩为两段的煌月，我可是闻所未闻啊。哪怕是传说中的十二煌星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吧。”

　　“二段解放？”迪克的关注点却完全偏离了莱娜的初衷，美艳的雇佣兵手一滑差点栽倒在桌上，看着棕发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莱伊说你是个弱鸡，一点都不冤枉啊。”莱娜放下酒桶，尽心尽责的给新人契约者科普起来，“煌月的武器状态分为两个阶段，普通武器化的初级阶段与二段解放。同契之后的模样就是初级阶段，这个形态下的煌月与普通的兵器相比并没有太大区别，也就格外坚硬一点罢了。”

　　“煌月一族利用契约者的真血可以实现二段解放。二段解放下的煌月能使用相当数量的铭文式，几乎不会受到攻击距离与形态的限制，更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特殊能力，那才是煌月武器真正为世人趋之若鹜的原因。”莱娜说着，摸了摸身旁自家弟弟的头，“像是莱伊的二段解放，你们也见到过了，重弩炮与长弓的攻击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哪怕是暴怒时的深海斗鱼也一样会被冻结。像莱伊这样初级阶段就拥有特殊能力的煌月已经很少见，而琳……”

　　琳甚至在初级阶段，就已经能够一击斩断龙息，斩裂深海斗鱼鳞了。

　　迪克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后脑勺，他倒还真不知道煌月的武器形态还会根据契约变化，有些不好意思的望向身旁的战刀少女，“原来琳是这么厉害的存在吗？”
　　“……嗯。”琳认真的点了点头，神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在自夸，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一般。

　　莱娜忍不住笑出声，隔了好一会儿才受不了的摆了摆手，“你们俩真是……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绝配了啊，难怪能这么旁若无人的与对方相处。”
　　闻言琳的目光柔和了一瞬，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契约者，心中莫名有些小雀跃。
　　她知道迪克从来没有在意过赤渊王姬的力量，在迪克心中她就只是琳而已，是身边并肩战斗的同伴，而不是一把力量强大的武器。

　　“但是啊，迪克，即使你与琳都不在意，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琳是一位多么稀有珍贵的煌月。”莱娜笑够了之后抬起头来，神色难得严肃起来，“十二煌星每一次现世都会引得周围腥风血雨，更别说是能力更胜一筹的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渴求着力量，并为此不择手段的人；琳的存在一旦广为人知，势必会引得那些人争相抢夺，到那个时候面对的很可能是一整个佣兵团甚至是一个国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护她，将她留在身边吗？”
　　迪克闻言微微一愣，莱娜端起酒桶一饮而尽，“说句不好听的，眼下连二段解放都无法完成的你，根本不能发挥出琳真正的实力，更没办法从别的煌月猎人手中保护琳的安全啊。”

　　“姐姐……”听到煌月猎人时莱伊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莱娜伸手揉了揉他黑色的短发，适时地停止了这个话题，转头看向迪克。
　　“嘛，虽然这只是我给旅途时偶遇的朋友一点小建议罢了。”莱娜歪头笑了笑，眼角因为醉酒而有些绯红，伸手揽住莱伊的肩，将一脸别扭的弟弟揽进了自己怀里，“我很喜欢你看着琳时的眼神，跟我与莱伊的情况很像呢。虽然对于外界来说是足以掀起一方风浪的强大武器，但对你我来说，更看重他们作为人类的部分吧，就像莱伊是我最重要的弟弟，也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一点无论他是不是煌月都不会改变。”

　　“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盲目的乐观与无知而遭遇这一切。被迫与重要之人分离的痛苦，你不会想要尝试一次的，迪克。”

　　莱娜的话一直回响在迪克的脑海中，直到晚宴结束各自回房后也没有散去。他躺在床上望着手上的薄茧出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比如自己眼睁睁看着琳被夺走而无能为力的场景。
　　许久以后迪克妥协的叹了口气，翻身下床走到了房间外的露台上，打算吹吹海风透个气。刚一打开门他就看见琳也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两人齐齐一愣，随即同时微笑了起来，一起走到了露台上。

　　“琳也睡不着吗？”迪克背靠在护栏上，侧头看着身边鎏金色长发的少女。琳琉璃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犹如隐隐燃烧的火焰，漂亮的让迪克舍不得挪开目光。
　　“嗯。”琳轻轻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双手扶在护栏上，抬头看向远方的夜空。象征冰之境的北十字星就在前方，而北望原就在那里，与万千死于战场的英魂同眠。

　　“我……”迪克心中有很多想要告诉她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声音难得变得有些结巴，“关于莱娜今天提到的事，我……”
　　棕发的少年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面对琳，握紧了拳，“我会努力的，琳。努力变强，努力成为能发挥出你的战力，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优秀契约者，所以……”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扑进来一个柔软的东西，迪克心中一阵狂跳，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主动抱住自己的战刀少女，脑中炸开一片烟花，将剩下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琳伸手抱住少年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明显加快不少的心跳声，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惴惴不安的，神情坚毅的，害怕跟不上她的脚步，不顾一切想要保护她，为某种可能性而担忧得睡不着觉的迪克……为什么如此的，让她心动呢？
　　迪克是真正的，将她当做一个平等而重要的‘人’来对待啊。

　　琳的眼睛涌上了温热而潮湿的泪意，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真切的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作为生体兵器计划的首批实验体出生长大，加入帝国军，成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赤渊王姬，执行契约者最后一个命令直到体力耗尽而沉睡，她的一生都犹如帝国的实验室一般冰冷而沉寂，哪怕身为炎属性的战刀，燃起的火焰却连温暖自己也做不到。
　　却没想到曾经放在心底不敢向任何人言明的奢望，会在沉睡八百年之后，在未来某个全新的时代中彻底实现。

　　“琳。”少年的双手带着些试探的意味，见她没有反抗后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琳的头上，轻轻抚摸着，“……我一定会变强，不会让其他人夺走你的。”
　　“迪克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用在意莱娜的话。”琳抬起头，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情，眼睛却明亮的泛着光，“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我来保护你就行了。我很厉害的，迪克。”

　　“噗……”一个被他抱在怀中柔软的女孩子，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迪克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揉了揉琳的长发，“总之，我们一起努力吧，琳。”

　　“嗯。”鎏金色长发的战刀少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卡文QAQ 需要鼓励需要爱（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