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颜·迷失在脸上的爱情》卿琢

5、李润锐找妈妈

　　我不是搞特务的，仅仅凭一张老照片和一个永远关机的手记号找一个人，简直像是拿着放大镜找身上的细胞，那个倍数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直接去问妈妈也许能获得意想不到的讯息。对于她和爸爸的过往，她除了描述她有多爱他之外都是守口如瓶。我不逼迫不代表我不好奇，不想知道。我只是害怕伤害她。

　　她昆曲唱得很棒，媲美专业演员，不客气地说，比起专业昆曲演员，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不喜欢看她唱昆曲，她唱得太典雅太含蓄，太深情太痴迷，仿佛要把全身精气都投进去，幽沉而不起涟漪。她就是生生死死痴痴恋恋的杜丽娘。她从来不唱结局。她说牡丹亭合该演成生离死别。所以她由衷至爱红楼梦。妈妈她，总笑得春花灿烂，却满脑子悲剧。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倒水喝，发现卫生间灯亮着门是半掩的。我疑惑着蹑手蹑脚走过去，循着门边的空隙，看到妈妈双手支在瓷白的水池沿儿上，倾身照镜子，从镜子里我看得清楚她的神情，那种深切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倒像在凝视挚爱的恋人，哀艳又冷峻，分不清那眸子里的千言万语到底是凄美的倾诉还是恶毒的诅咒。然后她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抚上镜子，指尖不安地轻轻颤抖，按着自己的轮廓细细描绘，从脸型到眉眼，再到鼻子，最后是嘴唇，认真到蹙起眉，一遍又一遍。
　　那样的她让我害怕，仿佛被怨灵附身的傀儡，缠绕着一身的鬼魅，锋利的凄艳撕碎了周围的空气。我忍不住唤她，她惊得回了魂，回头笑问我怎么醒了。我急忙上前投到她怀里蹭了蹭，直说做了噩梦，她温柔怜爱地摸着我的头安慰。自那晚我好几夜睡不好，总怕她那天就被恶鬼害了，留我孤伶伶一个人苟活于世。我几次欲言又止想问她，却无从问起，只因除了她是我妈妈我一无所知。

　　也许小孩子都很容易从那些琐细的算不上伤害的事情里走脱。没多久我便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妈妈那晚做了个不好的梦。可是这一段时间我总在想，如果，妈妈不是妈妈；如果，她用那样的眼神凝视的是那个叫擎切的男人；如果……天，这到底是怎样的纠葛？我快被自己编造的各种各样的故事逼疯，实在等不到妈妈过两天回来，我立刻收拾了简单的衣物打电话订了机票。我要去找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