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颜·迷失在脸上的爱情》卿琢

3、和自己一样的脸,到处都是迷

　　他要走了我的手机号码，然后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擎切。在名片背面的空白处他写下一串号码，说那是他的私人电话，随时可以找到他。他希望我去找他。可是我希望一切止于这样的萍水相逢。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和妈妈是两座险山，中间隔了天堑，但一定有道不为人知的铁索桥。我不愿意探索，谁知会不会给妈妈引来杀身之祸？“你是家里的男人”妈妈说过的，所以我要保护家里的女人。

　　招了出租一路回到了我和妈妈在郊外的秘密之家。我没让人开到家门口。还有十分钟车程的时候我让出租司机把我放下来，我不怕荒郊野外独自前行，我只怕任何人接近我们的领地，像占山为王的寨主死死守护自己的地盘，不许人越雷池一步。
　　快到家的时候，发现路边的垃圾堆上躺了一只深蓝色漆皮包，在路灯的照耀下反着光。没有女人会把好好的包扔掉，有时候女人对皮包衣服首饰的狂热甚于对男人。怕是被偷或者被抢来的，掏空了里面的财物，便在这荒凉地随手处理了外包装。

　　我今天出奇地好兴致，也可能是被那个叫擎切的中年男人乱了心，想做些什么镇压心里的惊疑。反正我就是鬼使神差地去捡了那只包。PRADA，看来包主人是个贵妇。
　　回到家，我直接把这只包拿去用水冲洗，不管是不是糟蹋东西。擦干后，我拿到客厅打开电视随便转了个台。开始一边看电视一边随便翻查里面的东西。
　　皮夹子是空的，银行卡身份证倒是都在。墨镜是镶了钻的，还有套了豹纹绒布的女士香烟盒，以及同一个套系的打火机。除此之外只剩一个笔记本。没有笔。笔记本是崭新的。翻起来能感觉到纸张的僵硬。忽然，本子里掉出一张照片，轻飘摇曳地落在羊毛地毯上。反面向上，而手里的本子所翻到的那一页，有两串电话号码。有一组号码很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我捡起地毯上的那张照片，然后，第二次在今天表演目瞪口呆。

　　照片里是一个女孩子，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卷发蓬在头顶，笑得一脸单纯，眉毛粗浓，一双杏核眼仿佛藏了千言万语，娇巧的鼻子黏在脸上有种甜甜的感觉，唇角漾满陶醉。这张脸——如果他变成女孩，二十岁的时候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女版李润锐。见鬼！

　　也许这世上有两个不相干的人长成一个样子并不希奇。碰巧被认识的人遇到也不希奇。可是一天之内发现母子二人都有个异性克隆人，简直比□□的威力还让人手足无措，足够炸毁一个人所有的理性。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连串的事情都是这么诡异。照片里的女孩是谁？包主人和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那两串号码是谁的？笔记本显然是新买的，只在崭新空白的笔记本里记下两个号码，显然是要避人耳目，而且要避开的是极为熟悉的人，可这又有什么意义？那个男人和这一切有关吗？我和妈妈和这一切有关吗？
　　我听不见电视的节目，感受不到周围的气流，我只觉得心里有团天雷地火蠢蠢欲动，即将炸开我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开展波澜壮阔的史书情节。天边有一个女神，牵起一个名叫“真相”的鱼钩引我心甘情愿吞钩成为侦探家。我讨厌脱出掌控的事情存在，更讨厌一无所知的无奈。我要去查吗？查出来会不会一语成谶为妈妈引来杀身之祸？
　　我要好好想一想。至于现在，我当然应该关电视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曹女士，你现在什么资料都没有，我们很难帮到你。”
　　“我有她当年的宿舍电话。”
　　“您知道她在哪所大学么？有名字有大学，查起来还稍微好一点。”
　　“……我不知道。”
　　“根据您提供的那个电话区号，可以断定那位女士当年是在J市念书。可是从J市那么多大学里十几年前就读的一个女孩，并且查出她的近况，似乎不太可能。”
　　“我出两倍的价格。”
　　“这不是钱的问题，事情本身太棘手，线索又渺茫。如果您能拿来她的照片和手机号码，还好办一些，现在连那些东西都丢失……仅仅凭借十七年前的宿舍电话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不好意思。”
　　女人坐在出租车里茫然望想窗外，眼花缭乱，眉头紧锁，心脏仿佛被什么包裹住动弹不得，无法破壳而出，连跳动都被束缚，全身笼罩着焦头烂额的烦躁。
　　她不怕被抢钱劫物，她有得是钱，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偏偏选在昨天，昨天包里都是要拿给徵信社的重要线索！当年遂了心愿的尚方宝剑如今成了架在颈上的威命利器。事隔十七年再来查已是太迟，可是事历十七年依然让人耿耿于怀的人，怎能不刨根问底掘地三尺！

　　我一上午惴惴难安，那个手机号码和那张照片像一条蛇牢牢缠住我的思绪。那个号码太熟悉，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硬生生卡住。课间，我像密探一样隐入体育场西面树木繁深处，拨通那个手机号。
　　关机。
　　居然是关机！那不是一个废弃的号码！我心里环伺着激动，仿若即将成为举世豪杰，一个振奋人心的惊天秘密将要由于我孜孜不倦的求索而水落石出。妈妈，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与你有关？妈妈，我要查下去。比起愚蠢，无知更能够孵化危险。
　　一连好几天了，我有空就拨起那个号码。一无所获。好象被人用强权封锁了的消息一样的窒息急促。机主没有废掉这个号，但是显然不再使用。要么是这个号真的还有用，要么就是……纪念意义？机主是那个照片里的女孩么？那张照片太老，看起来像是十几年前拍的。那个时代没有手机的。她和机主什么关系？如果她是机主要找的人，按道理，那手机应该保持通讯状态的。也不对，说不定是机主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寒——那岂不是比我妈还像是我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