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不知西风冷》饼之

7、第六章

　　“对不起、对不起……”
　　林睦抬头，是一个老人。
　　那老者拈了下自己的长须，见林睦一脸慌乱之色，缓缓道：“不碍事的。”
　　林睦不敢再站在最前头，垂着头慢慢悠悠又退进人群里，从前面人头的缝隙中仔细看看那张纸。
　　自己的脸怎么会在这上边？
　　自己犯法了？
　　那纸上的有些字林睦不认识，但意思大概明白了，这是则寻人的告示。
　　寻的是一个叫沈月落的女子。
　　可……
　　这也太像了吧！
　　林睦刚想走开，却听着身后的几个人议论起来。
　　“这何将军真是痴情，找了三年还不放弃，要我说啊这沈家小姐真是铁石心肠……”
　　“我觉得八成那女子早就死了……”
　　“别乱说，当心叫人听去……”
　　林睦懒得再听，再看看那画像上的女子，除了长得一样，其他跟自己有啥关系，林睦摇摇头，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再一低头，哎！瞧瞧自己这半男不女的样子！
　　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已落入楼上人的眼里。
　　两个公子站在酒楼二层的窗边。
　　那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公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一袭青色的袍子，腰间束着一条白色锦带，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而身边站着的是个少年。
　　“现在的女子胆子大得很，披件男衫就敢出门。”那少年开口道。
　　“你说那是女子？”那男子摇摇头，“我瞧不出来。”
　　“三哥哥，你瞧那人的身形举止与我们男子的差别还是很大的，那人虽步履轻盈却并非习武之人，我敢保证，她一定是个女子！”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浓眉大眼，一身深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把镶着宝石的短剑，说起话来眼中神采飞扬。
　　那少年口中的“三哥哥”只是笑着摇摇头，复又向楼下看去。
　　他俩口中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那少年扭过头，看了一眼仍在屋中饮酒的人：“云哥哥，你不看看吗？外面热闹得很。”
　　“有什么可看的。”那座上公子虽是回答着那少年，眼睛却始终盯着手上的酒杯。
　　语调间痞气十足。
　　那在屋中桌旁独自饮酒的公子，一身雪白的广袖长袍，墨黑的头发用一根玉色带子随意绑着，一双桃花眼朦胧似有几分醉意，削薄轻抿的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也是，云哥哥想看什么回自己的府里都能看到。”那少年笑着冲他眨眨眼。

　　林睦翘着腿躺在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着。
　　其实这样挺好的，这个国家也不错，这里人民也很淳朴，环境也不错。
　　自己真的很知足。
　　既然穿成这样，看这样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那我就相信命运，好好在家种田吧！
　　林睦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又是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只是这回的光亮比前几次更亮了些。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林睦骂了声娘后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撒丫子朝前方那光亮狂奔去。
　　我就不信我跑不出去！
　　跑着跑着，忽然听到一阵好似打鼓的声音。

　　阵阵敲门声传来。
　　林睦猛地睁开眼，抹了抹头上冒出的细汗，披了件外衫，走了出去。
　　“林公子，快！”
　　林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桃儿拽出去了好几步。
　　“怎么了？”
　　“先别问，来不及了！”桃儿拉着她就往柴房跑。
　　桃儿手忙脚乱地将林睦藏在柴堆后面，气有些喘不匀：“他们又来抓人了，你在里面躲着别出音儿，等他们走了，我叫你你再出来。”桃儿说完就跑了出去，将门快速关上。
　　林睦躲在柴火堆后边，没了什么困意，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肯定是出大事了！
　　外面的声音很大，人的吵闹声伴着村里的狗叫声，林睦屏住呼吸，不敢出一点儿动静。
　　“开个门这么磨叽，在里边干什么？”
　　杨婶儿边陪着笑边擦擦头上的汗，瞪了一眼那士兵身旁的农妇。
　　整个院子顿时亮了起来，进来的人中只有一人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好几个站着的士兵，其中三个举着火把。
　　武二婶子对着那马上的那个人说：“军爷，就是她家。”
　　那马上的人轻蔑地看了一眼杨婶儿：“听说你家最近收留了个来路不明的人？”
　　“军爷，没有的事。”杨婶儿笑笑，瞟了一眼走出来的桃儿。
　　“呦！这姑娘都这么大了！”那马上的人马上换了张脸，直直地盯着桃儿笑。
　　桃儿有些害怕，忙躲到杨婶儿身后。
　　“头儿。”
　　那马上的人被手下叫了一声，立刻回过神来，掩饰性地轻咳了声，大声道：“别耍花样，惹急了老子烧了你的窝，给我搜！”
　　杨婶儿忙去拦，却怎么能拦住那些横冲直撞的人。
　　屋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没一会儿就将林睦从柴房里面找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回头再找你算账！”那马上的人看了杨婶儿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绑起来，带走！”
　　桃儿见林睦被拽了出来，急忙奔到她身前：“林公子！”
　　“桃儿！”
　　林睦低喊了声便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被绑了起来，然后被猛地向前一推，差点儿撞上前方那马的脑袋。
　　两个士兵对她推推搡搡了几下，林睦便被推出了院。
　　林睦站稳脚，发现门外面还有十几个男人。
　　这十几个男人身上被绑着，前后两人的腰间还连着绳子，那绳子大概是怕他们逃跑才连上的，林睦毫无效果的反抗了几下便被绑到了队伍末尾。
　　“林公子！”桃儿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忙低下头，眼中有了泪光。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照顾好自己，还有婶儿。”林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事情来得太突然。
　　桃儿抹了下眼睛，鼓起勇气道：“嗯，我等你回来。”
　　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走！”那马上的人喊了一声，被绑上的人都垂着头向前走去。
　　桃儿和杨婶儿跟着她一直跟到了村口，林睦鼻子酸了一下，险些落下泪来，使劲喊道：“回去吧！”
　　队伍越走越远，林睦忍了很久觉得应该看不到了吧，才慢慢转过头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两个小黑点儿一动不动。
　　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林睦边走边将被绑着的双手举到脸前，用袖子使劲抹着眼里不断涌出的泪。
　　又走了一会儿，整个队伍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林睦平稳了下情绪，忙看了看四周。
　　这是要去哪儿？
　　穿过一片小树林，走了一小段山路，又走了很长的一段土路。
　　黑灯瞎火的，要走这么不平的路，还不知道要去哪儿？
　　“停！”那马上的人一挥手，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林睦不知为什么会停下来，却见一个士兵走过来，往自己的脑袋上套了一个黑布袋子。
　　“都给老子听着！谁要将那袋子摘下来，老子就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喂猪！”
　　林睦的手刚要去扯那袋子，听到这一句，吓得手又缩了回去。
　　可是，干嘛要遮住？就是不遮上，自己也完全找不着北！
　　林睦脚步很不稳，走几步便不知道被什么绊一下，被蒙着头心里感觉特别害怕，腰间的绳子不停地扯着自己向前走，林睦不敢停下生怕挨揍，又过了一会儿，林睦感觉脚下所到之处已经开始渐渐平整了，又走了几步，脚便踏上了一块块平整的石板。
　　好像走到有光的地方了！
　　那光并不太强，但林睦一直在黑暗中行走，所以眼睛敏感的能感觉到，应该是到目的地了。
　　“停！”
　　队伍停下。
　　林睦隐隐地听到前方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在盘问什么。
　　队伍慢慢地向前，那声音也越来越近。
　　“叫什么？”
　　“刘义。”
　　“拿着，进。”
　　“叫什么？”
　　“张孔。”
　　“拿着，进。”
　　说出真名会不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自己是不是有必要编个名字，林大胆？林美女？林睦正想着，脑袋上的袋子忽然被人掀掉。
　　林睦一下没适应过来，眼前昏黄的光还是将自己的眼睛刺了一下。
　　“叫什么？”
　　“林睦。”林睦想都没想就开了口。
　　那人将林睦的名字记在纸上，从盘中拿出一个牌子递给她。
　　“走。”林睦身前站着的士兵对林睦喊了一声，林睦赶紧跟了过去。
　　门口的对话传到林睦的耳朵里。
　　“最近进度有些慢啊？”
　　“人死了不少，今天就找了这十几个。”
　　“看样子明晚还得去搜……”
　　前边那人走得很快，林睦顾不上去听，也顾不上去看周边的事物，只能扫到四周都是小小的墓室，偶尔会路过个大的。
　　林睦被带到了一个墓室，这个墓室是整个地宫中的左墓室边上的一个小墓室，大概有五十人在干活。
　　一开始林睦还有些羞答答，不吭不响，别的劳工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敢多说半个字，只顾埋头苦干。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林睦已经可以对任何问题对答如流，并随时可以反问对方两句了。
　　到了第十天的时候，林睦已经可以接受和他们有如勾肩搭背等必要的身体接触，并能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了。
　　林睦在男人堆里混了半个多月，感觉自己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荤段子讲的满天飞，整天与那群汉子们同吃同睡，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干活，时常令林睦觉得自己真是投错了性别。
　　有一天，林睦抹着墙就站着睡着了。
　　林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村里，正兴高采烈地帮杨婶儿拔草，却不小心将玉米苗拔下来好几颗，杨婶儿拿着棍子追着自己在地里乱跑，林睦正抱着头乱蹿，忽然看到桃儿端着碗水向她走来，忙急得乱叫。
　　“桃儿救我！桃儿桃儿……”
　　林睦忽然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有人将她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