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列传》莫锦书

19、19

　　桑玠追着李琰走出了麒麟殿后，忙问：“殿下，要是时先生真的一去不回了怎么办？我们又要和陛下说明再找一位老师了吗？”

　　李琰对这一点倒是很自信：“你放心吧，他绝对不会真的离开的。让他难受两天我再给个台阶下便是。”

　　桑玠不解：“为什么能笃定他不会离开呢？我看这时大学士硬气得很。”寻常情况下，大家就算是不知道他是桑弘大人的儿子，也都会看在李琰的面子上对他恭敬有加。这个时戎可不一般，第一次见面就闹得如此不愉快。桑玠看来，此人或许是个脾气如同石头一样硬的中年学究。

　　李琰咧嘴一笑，并不作答。时戎当然不会走了，他怎么可能放过帮闵澈刺探自己情况的大好机会呢？既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走，倒不如提前在这家伙身上帮阿玠哥出出气——谁让他一上来就这么不尊敬人来着？

　　“你还笑，唉……”桑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责任，而且这么一闹，估计他好几天都不会来了。我看这两日还是我先帮你温习功课吧。”

　　“比起他来，我还是更喜欢你。”李琰笑道。

　　“我去整理整理书稿，明天的内容我来教吧。”桑玠道，“先告退了。”

　　“知道啦，阿玠哥再见。”李琰道。

　　桑玠走后，李琰扭头往碧檀的住处走去。

　　碧檀是整个殿内品阶比较高的宫娥，又深得李琰的宠爱，所以有一个单独的住处。李琰在和桑玠道别了之后就打算过去看看她。他料想她一定在生着自己的闷气，如果再不去的话，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这些小丫头还真是难对付，轻不得也重不得。

　　还未进门，李琰就听见里面悉悉簌簌的交谈声。

　　“碧檀姐姐，你可莫要再傻了！我听沐展昀说殿下方才还召见了闻樱和青梧呢。她们二人不是和你素来不睦吗？万一趁这次夺走了你在殿下身边的位置可怎么办？”

　　“闻樱和青梧？当真？”

　　“千真万确。”

　　“我看殿下是彻底嫌弃我了，在恶心人呢！”碧檀忿忿道，“找谁不好，至于去找那两个人吗？什么眼力？”

　　“碧檀姐姐，你消消气吧。等过两日殿下再唤你去服侍的时候你嘴巴甜一点，认个错，估计就没事儿了。”

　　“我现在宁可一直守在路先生身边，都不愿意再看见他了！”

　　“姐姐，你瞎说什么，小心再挨上一顿板子！”

　　“不是我瞎说，是他自己说的，说我应该去照顾路先生，别整日在他眼前乱晃。”

　　“一时的玩笑话罢了，你还同我计较这个？”李琰笑着走了进来。

　　原本坐在碧檀床边的鸢儿见到来者是李琰，立马大惊失色，跪在地上颤巍巍道：“殿，殿下……见过殿下！”

　　“起来吧。”李琰道，“我还记得你，你的身体可好了？”

　　“回殿下，奴婢已经完全恢复了。多谢殿下的关怀！”鸢儿乖巧地回答道，整张脸都像烧着了一般火辣，两只耳朵尖都是红的。

　　“那就好。你先去忙吧，我留在这儿和碧檀聊两句。”李琰道。

　　“是。”鸢儿轻轻退出了房间去。

　　碧檀依旧窝在自己的床帏后面，幽幽道了一句：“奴婢见过殿下。”

　　“见什么见，难不成你的眼睛能穿透床帐看见我？”李琰又好气又好笑。

　　他这么说，碧檀方才露出个脑袋：“殿下，骂也骂了，罚也罚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我骂完你、罚完你，你可就知错啦？”

　　“早就知道了。”碧檀嗫喏着白了他一眼。

　　“听你这口气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服。”李琰敲了一下碧檀的脑袋，“如果那天是只有你我二人在场，那我也就不必罚你了。可你要记得，哪怕旁边只有一个外人，都不可以肆意妄为，不可以出言顶撞。我这么要求，也是在保护你。明白了？”

　　碧檀头一回见到李琰这么严肃，她吞了口口水，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好吧，我这次做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这就对了！”李琰笑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乖巧？没事儿不要乱咬人嘛。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把路先生放在心上，我既已经认了他做师父，就没有不重视他的道理。”

　　“那就好。”碧檀喃喃道，“我也是着急了才那么说，毕竟路先生已经被殿下冷落了好几天了……”

　　“他最近是不是很无聊？”李琰转头问。

　　碧檀默默点点头。

　　“那无聊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碧檀想了想，道：“大多数时候在看书，偶尔也出来转悠转悠，和宫人们聊聊天。哦对了，路先生好像对地图特别感兴趣，一天到晚捧着书架上的册子看。”

　　“对地图感兴趣？”

　　“是了。他还问奴婢要过一根碳棒。那东西可难找了，我找遍了整个麒麟殿，最后还是拜托沐侍卫去绘制丹青的南薰阁找画师弄来了一根。奴婢把碳棒拿给路先生后，他就自己把它削得很尖，自己在纸上画来画去的。”

　　“画了什么？你有看清吗？”

　　碧檀道：“这个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远远望去感觉是在临摹地图。临摹即便之后还是默背。”

　　李琰一笑——路念白呀路念白，真是个奇才，本王确实没有看走眼！

　　“好啦，我都知道了。”李琰道，“这两天南头的使者进贡，献了很多翡翠和玉。我派人去挑一些今晚给你送来。你养好伤了可就别再消极怠工啦，不然路先生那边多凄惨。”

　　“哎！”碧檀笑着应了一声，“不过……殿下，奴婢还是很好奇一件事情。”

　　“说。”

　　碧檀道：“殿下为什么只派那么点儿人伺候路先生，而且还只准许奴婢一个人进他的房间？”

　　李琰痞笑道：“多给你点接触他的机会，你还不感谢我？”

　　“讨厌！”碧檀嗔怪了一声，拉上了床帏。

　　“行了，我该走了，你且好好养着吧。”李琰理了理衣服，道。

　　“奴婢就不送殿下了，殿下走好！”碧檀连头都没有再探出来。

　　李琰一出门，就远远看见路念白正往这个方向走来。他的头发变长了一些，可看上去依旧奇怪，与这座宫闱的其他男子格格不入。

　　李琰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路先生！”他唤道。

　　“殿下。”路念白道，“您也是来看碧檀的吗？”

　　“对呀。”李琰道，“不过我敢确定，现在比起我来她更想见的人是你。”

　　路念白笑道：“殿下就莫要拿卑职开玩笑了，碧檀姑娘也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对卑职那么关照。”

　　“不必放在心里，这是他的本分。”

　　“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琰笑道：“这都被先生给看出来了！其实本王今天是想拜托先生帮着出宫去查一个人。这样的事情，先生做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卑职愿闻其详。”路念白并没有顺理成章地从李琰手上接过这顶高帽子。

　　“我想让你帮我查，定西将军赵湛……”李琰压低了声音对他道，说着，又掏出一块镀金的令牌：“拿着这个便可以自由出入宫门。至于你要带多少钱和多少人上路，尽管去找沐展昀要。我只有一个要求——保密。”

　　路念白拿过那块令牌，道：“定西将军赵湛？他不是明日才到京城吗？”

　　“看来你已经有所了解了，不错嘛！”李琰道，“这样，三日的时间，用各种渠道收集关于他的消息，多多益善。”

　　“臣领命。”路念白望着手中的令牌，若有所思。

　　******

　　接下了这个任务之后，路念白陷入了沉思。

　　他想了想自己应该带什么人去，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独自行动了，甚至于连碧檀也不带。因为他深知自己刚来这座皇宫，还完全没有扎稳根基，调兵遣将也未必会有人服管。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行动，还能灵活自在些。

　　路念白给身上揣了些银钱，又找沐展昀牵了匹骏马，便向那离章台街最近的宫门走去了。

　　他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李琰从这里进入皇宫时的情景。那时的心态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路先生，路先生！”

　　路念白一扭头，发现碧檀换了身寻常女子的朴素衣服，正朝他跑来。她的身上似乎还背着很重的东西，跑起来一摇一晃的。

　　碧檀以前都是叫他“路公子”的，自打他做了李琰的太傅，连她都改口叫“先生”了。这让路念白颇有种这个体制正在慢慢接纳他的感觉。

　　“你怎么跟过来了？”路念白很是好奇——因为他压根就没跟碧檀提过这茬子事儿啊！难不成是李琰告诉她的？

　　碧檀娇憨笑道：“我这不是怕先生在外头没有人服侍，累着自己吗？”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走，以及我要去做什么的？”

　　提到这个，碧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声音降低了几分，轻声道：“唉……那天我看你和沐统领聊了很久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所以缠了他好长时间，他才告诉我你今日要动身出去执行任务。先生，我可都是因为惦记您才这么做的。您要是生气了尽管来骂我，就是别去怪沐统领……”

　　路念白看着她那一脸赤诚热情，怪罪的话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口了。

　　“罢了，这次就让你跟着吧。”临了，他又补了一句：“下不为例。”

　　“知道了！”碧檀笑道。

　　李琰给的牌子果真是好使。卫兵们一见牌子上的“越”字，压根没多盘问，便列队于两边，目送他们出宫了。

　　路念白这一回再看宫外的人间烟火，又多了几分真实感。

　　碧檀平时似乎也不怎么出宫，见了宫外的一切也觉得颇为新鲜，左顾右盼的。

　　“先生，你怎么一直看我啊？是不是我今天打扮得太土气了？”碧檀注意到了身边人频频投来的目光，于是笑得有些羞赧。

　　路念白道：“没有，浓妆淡抹总相宜。”

　　得到了路念白的夸奖，碧檀更是开心了，一路上的兴致高涨，十分雀跃。

　　“你好像很兴奋啊？”

　　“对啊！”碧檀道，“我从小在宫里长大，也没怎么出过宫。”

　　路念白略一思忖，便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他知道在这个朝代宫女大多都来自于民间，小时候还是在宫外长大的。而碧檀说自己从小就在宫中，想必家中的情况很不寻常，要么是孤儿，要么就是出于经济之类的原因太早就被送进宫了。总之再问下去一定不会得到一个太愉快的答案。

　　“先生，您为什么要先来章台街啊？封疆大吏进京大多数不是走御道吗？”碧檀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

　　路念白道：“章台街虽短，可从京城的鸟瞰图上看去，却是最主要的干道。无论他们等一下从哪个方位路过，都一定会惊动这里的人群。”

　　“先生的脑袋就是好使！”碧檀赞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