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 8.2 裂 ...
-
天空灰蒙蒙的，不见阳光。
我坐在开往机场的出租车上，侧头望向窗外，心里却出奇地平静。
回想8小时前，我接通了一个电话。
“小轻忧？”
“嗯，是我，阿姨。”
“今天有空吗？代我去机场接她可以吗？”
“机场……她回来了？！”我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嗯，今晚6点的飞机，上海浦东国际机场，2号航站楼。”
“……”
“唉……她这次维也纳之行，倒把我折腾得够呛！不过，还好，总算结束了。”
“……”
“该怎么说呢……我没想到她这两年回国，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
“阿姨，我……其实，我……”
“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由于泪水的囤积，令我的眼睛酸胀得难受。或许是因为今天太冷了的缘故，我站在原地，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轻颤。
“事情总该有个结果，我相信你们也知道该怎么解决，我不会过多干涉。只不过，最后我有个请求，还请你务必答应。”
“您说。”
“要想了结就彻底一些，对你，对她都好，嗯，就是这样……哦，对了，你妈妈……”我听她突然苦笑了下，甚是无奈道：“我果然不善长应付这种类型！你帮我跟她说一声，这段时间我家小雅给她添麻烦了，抱歉。”
“不，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最终挂断。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王羽微，知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与她联络，而她也已经十分委婉有礼地与我进行“交涉”，可见她这个人的气度，已经超出我的预想。
“对不起……”
离机场的航站楼越来越近，我的心也开始跟着悬起。我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再次见到她，那个一直被我小心呵护在手掌中，镌刻在我最深的记忆中，我此生最喜欢，最爱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同时心里也早就清楚，从今夜开始，她不再属于我。
既是我的痛苦，也是我的解脱。
我从未发现我竟是这样一个 “自私又腐烂”的人，我不是没有预想过今日的结局，但我却一直自欺欺人，无视旁人及自我的忠告，一直活在内心安排的虚假之中。到头来，不但要自食恶果，还会伤害到她。
我想，我终归是要遭到报应的。
因为，我背叛了她，也抛弃了她。
与我想象一样，她那张惊艳却又同时覆满诧异的脸，正僵硬地面对着我。不过，唯一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的脸色要比离开前差了很多，似是带有病状的不见血色的白，整个人都不止瘦了一圈，仿佛一握就碎了。
“轻忧……你……你怎么来了？！”
我故作轻松状：“怎么，不愿意我来？”
她愣愣地摇摇头：“是我妈叫你来的？”
“嗯，包给我背吧，你行李呢？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行李已经交代好会直接送回家。”
“那好，我们回去吧。”说完，我接过她身上的包，转身就走。
“轻忧！”这时，背后的声音突然叫住了我。
我止步，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荀雅若站在原地，望向我的眼中既困惑又犹豫，嘴唇未张，似是有话要说。
“走吧。”可最终，千言万语却仍是无声化作了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她从我身边轻轻掠过。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我们同坐在后座，她侧头望向已经被黑夜笼罩的车窗外，不发一言。两人的手掌自然地垂放在座椅上，彼此距离不过分寸，可却始终无法触碰。
就像是事先早有了预感，一旦触及，便再也无法控制。
“师傅，麻烦在前面停车。”久违的沉默，突然被她打断。
“荀雅若，你……”
她让司机停车的位置，距离她家还有一段路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求停车，她也不回答我，径自付钱下车，我急忙开门跟上。
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她单薄却又冷漠的背影，令我感到有些恍惚，似是回到了我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如孤傲的冷月，让人无法触及。
不知走了有多久，她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身面对我。
“只不过是走了一个月，好像……一切都变了呢。”她轻嘲中带着苦笑，微微侧过脸，一副为难的表情：“怎么办，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和轻忧相处了，明明……明明在那边，我那么期待……”
听着她的话，我的心再度揪紧。
“我听说，你被录取了，恭喜你。”我僵硬地微笑着，试图转移话题，想要将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延缓……不，准确来说，是对我的“死刑”延缓。
“是，我是被录取了，你高兴吗？”她嘴上虽这么淡然地问着，但我却能从她的眼中读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不满与恼怒。
她还是什么都没变啊，而我却……
“我当然高兴，你能有世界上最好的钢琴师父，将来一定会……”
她冷声打断我：“如果我将来去了维也纳，说不定……就不会回来了。”
“嗯。”我瞥过脸去，不敢再看她。
冷空气开始凝固，就连周围的车水马龙都开始成为了幻象，时间缓慢地流淌着。
“为什么，为什么……”
她那一句句带着轻微哽咽的质问，伴随着脚步声逼近，我知道这一刻再也躲不过，该来的终将还是会要来。
“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心弦一瞬崩塌，我眼里的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一滴一滴，滴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天空飘起雪花，半遮住她那双隐隐泛着泪珠，不解与嗔怨交织的目光。
“你说话啊，为什么……只要你说一句，不要走，我就会留下……”她那似乞求一般卑微的口吻，令我越来越感到心痛复加，痛得我几乎快要窒息，要将我竭力保持一整天的伪装悉数卸下。
不要走，不要走……
你知不知道，我早就在我心里说了无数遍的“不要走”！我从来都未想过要你走，我是多么希望你不要走！
她抓住我的肩膀，声音慌乱焦急，颤道：“轻忧，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在机场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认真地想了，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变……”
我打断她：“没错，是我变了。”我终于抬起头，下定决心面对她，面对我们：“我想过了，在你离开的这一个月，我也认真地想过了。我觉得我妈说得对，我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对你对我，都不会有！”
“你妈妈……都知道了？”她震惊地望着我，满眼的不敢相信：“所以，在我和你妈之间，你选择了你妈妈？”
“没错！”我一边拼命地展现出我不妥协的一面，一边暗自告诉自己：
许轻忧，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
“荀雅若，我和你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若是跟你在一起，我就要面临放弃我的家人，放弃我的朋友，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为了你一个人！同时，我还要承受世人的眼光，我要开始逃避我现在的生活，而你，你那么好，那么优秀，你有了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你很快就会有让人羡慕的事业，最美好的未来！而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你人生的绊脚石！到时，我会痛苦自责，而你也会痛苦！”
前半段是假的，到了后面，便开始控制不住自己，道出了真心。
她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不敢去拥有，生怕会给她带来一丁点的伤害。而她的世界也注定不该有我的存在，和我在一起，她只会从一颗光芒璀璨的钻石变成黯淡无光的顽石。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不能再让她只属于我一人。
“所以，和我在一起，让你感到痛苦了是么？”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她眼中早已凝集许久的泪珠，同时滚落了下来。无声形成地一道道泪痕，就像是刀刃，一遍遍剐着我的心。
“你所说的事业，未来，其实都是你自己找的借口，只是你自己感到压力痛苦了，才会将罪魁祸首的帽子抛给了我……呵，呵呵……”
她将目光一移，手捂着半张脸，令我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只听着她边冷笑边向后退后了两步，言语中透着我从未听过的绝望：“你这样倒显得我更像个傻瓜，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为了能回来，抛弃了师父，抛弃了钢琴，抛弃了维也纳的一切回来，到头来……我却是那个被人抛弃的那个……”
“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耳边”轰”的一声，她刚刚的话……我多么希望那是我的错觉！
她垂下手，冷冷地睨了我一眼，似怨似恨，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荀雅若！”就在这时，我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她。
而她，却狠狠地甩开了我的手，将我最后的希望，我对命运最后的抵死挣扎，我不敢承认的懊悔，统统抛下。
泪早已决堤，她颤抖着发白的唇，情绪彻底崩溃：“为什么你要来招惹我！为什么又要抛弃我！”
“啊……”闻言，我瞬间石化，只身僵在原地。
与此同时，伴随着她痛苦的哭声，脑海突然响起之前Chloe对我的警告：
“Iris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个很敏感的人，接受不了别人的背叛与玩弄。如果你只是对Iris有一时的新奇好感，就请你趁早离开她，别去招惹她，伤害她！”
“我对荀雅若是认真的！我想和她在一起，我答应过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曾经美好的记忆悉数涌出，却又开始出现裂痕，之后破碎，化作细尘，飘散到一望无际的夜空。
“我不想再看到你孤独的样子了，荀雅若，我想留在你身边。”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我将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
荀雅若头也不回地跑走了，而我只能怔怔地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无法挪动脚步。
此时此刻的我，被罪孽缠身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挽留她？
挽留她，那颗被我亲手伤透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 8.2 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