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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一碗长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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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一碗长寿面
木门“吱呀”一声开打开。
“靖王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就等着你的酒了,还不快进来。”
女子的声音。
这军中除了兰芙和她没有其他女子,现在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
她好奇扭头去看,破旧的红木门敞开了一人细的口子,女子便站在两门之间,她披一件梅花色雪狐裘披风,芙蓉祥云百花图案,毛茸茸的雪白花边像是狐绒。
雪白的狐绒遮去她半张脸,只能看到她一双水波流转的美目,起初她是声音欢快俏笑,后来变成了惊讶,最后她神色自然的叫了她一声:“柳侧妃。”
她在京都的时候,人们都是这般称呼她,侧妃,柳侧妃。
出了京都之后很少有人这般叫她,萧大哥唤她漪儿,清风镇的一帮子下人唤她主子,兰芙唤她小姐,十一在唐熙寒面前叫她一声七嫂,背后叫她涟漪,至于他,只在他们欢愉之时,他才喊她一声漪儿。
涟漪看向唐十一,他低下头却不看她,拳头握的生紧,似乎要将那绳子握断了。
“十一,我先回去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十一抬头满眼怜悯,也有愧疚。
他愧疚什么,他还说过向来看不惯杨知晴,她总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两军交战,兵荒马乱,刀光剑影,她不在京都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她又是何时来的。
总不会今天才来,专程来给唐熙寒过生日的。
“今日是他的生辰,我准备了长寿面,柳侧妃也一同进来热乎乎的吃些吧。”
她身子一顿:“不用了吧,我也才刚吃,也是面。”
我准备了长寿面。
你不知道,我也准备了长寿面。
这句话真是刺得人心好痛。
月色朦胧,夜色昏暗,别人或许看不到她的神情,兰芙却看的清楚,她强颜欢笑,努力不在乎。
什么“我也才刚吃”,她肚子痛了一天,好不容易好些了,又说要等王爷一同吃,她哪里吃过。
“既然柳侧妃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便没必要再回避了,他就在里面,不要让他为难。”杨知晴是杨大将军的女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京都有名的大才女,说出的话也显得知书达理。
“够了,我送你回去。”
唐十一把酒扔在地上,酒缸相撞,酒水洒了一地,涟漪深吸了一口,清香凛冽的酒香顺风缭绕,清纯的幽香暖人新房,这酒曾在清风镇时喝过,萧大哥说是宫中专供,别说平常百姓,就连诸侯也极少能喝到。
唐十一拉了她一把,她跟着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她靠在十一的身上,十一紧张的看着她。
她想她是醉了。
她这个人向来是一杯倒的主。
半年前她之所以会跑,是因为她总在回避事实,他不会只娶她一个人,而且这个女子才是他的正妻。
回避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她迟早都要面对。
但她却不像杨知晴那般知书达理,此刻,她不想见那个人。
“取酒怎么取了这么长……..”
唐熙寒低沉淡淡的声音响起,话只说了一半,他震惊的看着她,他们四目相对,她踌躇着不知该直步向前走还是扭头什么也不说。
他走到她面前,唐十一叫了一声七哥,把她从十一身上拉开,他们四目相对,他眼中淡然的像平静的湖面,平静无所谓的样子,悠然的眼底确实紧张,好像在试图以这种方式使她冷静。
他搂着她的肩,将她拥入怀里,紧紧的搂着她,他的身上暖暖的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本王可以解释,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低沉,语气淡淡,那其中的真挚连她也听出来了。
她却浑身冷冰冰的,埋头在他怀中问:“你刚回来那会说要分房睡,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就来了,是吧?”
他眉头紧皱,心慌,心跳的厉害。
心口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一样,连气也不通畅:“和知晴没有关系,本王受伤行动艰难,你怀有身孕,怕晚上无法照顾你。”他的解释牵强附会,她不敢深究。
她不能不允许他亲热的叫她的名字,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她是第三者横插。
“你不在的这几日,你受伤的这几日,都是和她在一起,都是她在照顾你,是吗?”
“本王可以解释,你不要胡乱猜想。”他抱得的她更紧,似乎没有估计他们之间还有一颗肚子,肚子被压得不舒服了,她轻哼了一声,推开他。
他任由她将自己推开,她却又问:“你明日西迁,把我送走,是不是要带着她去?”
“本王会把她送回京都。”他不假思索的解释,晕了几分急切。
只听得杨知晴站出来:“他带兵打仗又怎么会带着我,明日柳侧妃要会雁门郡,我也要会京都,你又为何总对他咄咄相逼。”
涟漪哑然失笑,眸中是苦涩的晶莹。
“我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也不想来找你,只是,长寿面的汤快熬成锅巴了。”
这个解释也显得牵强附会,甚至不能称之为理由。
她只是单纯的担心他,想他了。
“走吧,本王陪你回去,你的生日礼物还没给本王。”
“你今天不要回来了,我想一个人睡。”她没有看他,只怕看见他心疼的表情会妥协,但是现在不能原谅他,她还没准备原谅他。
“好。”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她应该泪如雨下痛不欲生才对,眼中干涩的却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他还是棱角分明的邪肆美丽,眉头攒起,嘴唇樱薄,狭长的眼中带着些不悦,忍耐与痛苦。
走之前余光扫向那亭亭玉立的女子,她大方得体的走到他身侧,挽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表情专注放肆,表达着她的深切爱意。
她转身看了眼兰芙,小丫头今日怕是要懊悔死了,只是,这世间的事有几件是能说清的,老天如此弄人,岂是让人可以反抗的。
她还是回想,若是没有今日,明日他们依旧可以带着对彼此的思念与爱恋,他们的真挚,他们的时光,安心思念。
只是,她宁愿知道。
兰芙扶着她,唐十一要搭手被她拒绝了。
他暗淡的目光沉似海。
唐十一,这一刻,最起码就这一刻,还是觉得你背叛了她,她无法强壮镇定,因为那是身体的反射。
也许,明天就好了。
那一日,兰芙是哭着睡着的。
她的心痛的好像被撕裂了一样,肚子又开始反复折腾。
也许那是母子连心的心灵感应,他也在为她母亲伤心难过吧。
长寿面的汤并没有熬成锅巴,绑着蝴蝶结的礼物还在那里。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帐篷,粮草,各种医用打仗器具皆已准备就绪,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整齐列在城门口。
前几日还万里无云的天气,这时候却飘起了栩栩的小雪,雪花在地上漂了浅浅的一层,太阳隐在云层背后,天空灰蒙蒙的,人也显得蔫蔫的。
几个男人从议事厅出来,他们个个身穿铁血铠甲,披风烈烈。
唐熙寒望了一眼天空散下的小雪,数万辆的马车隐没在小雪之中,云层低的好像要塌下来似的。
远处的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那士兵是她身边的守卫,他边跑边喊着什么,直到快要近身时才挺清楚
“王爷,不好了,那边的主子大出血挺不住了。”
他挺拔的身子踉跄往后退去,唐十一急忙上前扶他,还没碰到人,他脚尖一点便朝那方向跑过去。
军医看着床上如死了一般的人手足无措,他在军中行医多年,但男人又不会生孩子,更不要说遇到大出血这种事,他之前虽听说过胎死腹中的解决办法,但也不敢妄加动手,只好先尽量止血。
兰芙跪在床边早已哭的累不成声,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就像死了几天一般,脸色发青,双手冰凉,她早已将床下的垫子换了好几个,但过不了一会又会被浸湿。
随着一股冷风吹进来,她扭头去看,却被一把拽开。
他凝着眼前的人儿,人似乎被捅了一把刀子,她静静的躺着好像破败被丢弃了的娃娃,嘴唇和脸成了一众颜色,修长的手颤抖着抚上她如瓷玉的脸,冰凉,冰的人心寒。
他拍打她的脸,低沉的嗓音急切,趴在她的耳边轻轻唤她:“漪儿,醒醒,本王来了,本王来看你来了,你快睁开眼睛。”
军医看不下去,忙道:“王爷,侧妃因出血过度已经深度昏厥,这般叫是叫不醒,首要之事是将腹中死胎排除体内。”
兰芙一听此话,整个人愣在原地,大喊了一声就朝军医冲过去,那军医四十多岁的样子,竟然也被她吓了一条:“你说什么?孩子怎么成了死胎了,你这个庸医。”
唐十一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兰芙拉着军医质问,他急忙上前拉开她:“兰芙,不要闹了,还嫌不够乱吗?”
兰芙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我早就问过小姐,她是不是吃了什么坏东西,她很早以前就开始出血了,她说没有,没有,孩子还好好的。”
“我虽然是个奴才下人,可是我不傻,小姐的肚子和我刚见她时的大小是一样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长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可是小姐总说没事,孩子还是好好的。”
唐十一沉痛的看着床上的人,撰住的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
那会儿因为她染了风寒,军医给她诊治之后他便知道了,他问了兰芙,兰芙和他说了实话,一切都了然于心。
胎死腹中,她的孩子早就死了,她却傻傻的不知道,亦或是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那会,他又问了多人,所以命人从附近的城镇配了催产药回来,那药效极烈,说是能将腹中死胎肢解,渐渐流出体内。
她总去找他,还像个孩子一般把他当成她的玩伴,只是他从不愿见她,不想和她说话,每次看见她他总会想起那个孩子,想起命令军医每日给她喝的那碗,她总说不想喝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