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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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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一个个依次看过,心里大致有数。
然后便直接吩咐取来各种治疗的器具,他握着一把足够锋利的匕首,再用热油软化伤口,手起刀落,极为轻巧得分离开伤口处的腐肉。
面对喷涌出的鲜血,他的双手依旧稳定得很,就算是周围那些并不知晓他医术的人,此时此刻也绝不会想到,这是西门吹雪第一次为人处理伤口。
太冷静了,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很大程度上的安慰到了在场的几个人,包括奄奄一息的几个老者。
西门吹雪手指捻起针线,轻轻刺入皮肉,一点一点把伤口用羊肠线缝合起来,他做得很认真,一板一眼的,直到最后一个伤者缝合完毕。
“按照这张方子抓药,如果灌下药汤之后,还是熬不过今夜。”西门吹雪摇摇头,没有再说。
周围的几人连忙接过药方。
“理解理解,多谢公子!”
“麻烦公子了。”
西门吹雪站起身,微微颔首。
此刻已经是半夜,夜色深沉,不知不觉就忙碌到了这个时候,西门吹雪从帐篷里走出来,呼吸了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此刻两个少年,一个端着饭菜,一个抱着被褥,脸色带着热情尊敬的笑容走过来。
西门吹雪这才觉得有些饿了。
等用过晚饭,他躺在铺好的帐篷里,看着外头的圆月,第一次有些睡不着。
他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双手,认真凝视,在月色朦胧下,越发显得指尖如白玉似的通透修长,指腹和虎口处时厚厚的茧子,但是这并不影响这双手的完美。
这是一个剑客的手,它可以杀人。
如今,这也是一个医者的手,它可以救人。
西门吹雪慢慢捏紧拳头,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第二日,那几个重伤患者,除了一个年纪实在老迈的老者,其他人都撑了过来,伤情渐渐好转,西门吹雪又多留了两日,确保伤情没有反复之后,才离开。
他走的那日,马背上的行囊被塞得鼓鼓胀胀的,装满了食物和色泽极好的毛皮,为了不让他拒绝,这些东西都被缝在了一起。
西门吹雪懒得多事,独自一人,牵着马往大雪山的路行去。
只不过走到半路上之后,西门吹雪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不是马匹,也不像牛羊,那步子很轻微,当然也不是人。
西门吹雪已经猜到了,是狼。
这种生物,确实记仇,而且狡猾,看他只有一人,便觉得是逮着了机会。
西门吹雪抬眼,他的手,多日来终于又一次按在了剑上。
而就在目光的极处,一匹匹毛色藏青的草原狼轻轻探出了脑袋。
一炷香后,西门吹雪的脚下遍地是狼尸,猩红的血涂满了草地,染红了黄土。
他漠然收剑,原想直接离开,却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叫唤。
循着声音而去,就在一具母狼倒下的尸体腹部,一个湿漉漉的毛团,正艰难的蠕动着身体。
西门吹雪轻轻把它拎了起来。
湿漉漉的毛发,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身上还连着脐带,血糊糊的一团温热,甚至还在颤抖着,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得撕下一截衣摆,一点点搽干净毛团身上的血污,
很快那块白布就脏的不像样子,但是这团小东西倒是干净了一些,西门吹雪把它用包裹裹了,丢在马背上。
继续赶路,在快要抵达大雪山的时候,西门吹雪在山脚下,见到了司空摘星。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袄,整个人冷得缩成一团,但是就算这样,他看过来的目光与之前相比倒是少了几分挑衅,只是语气依然带点阴阳怪气。
“喂!”司空摘星抬起下巴,眼神灵动如风:“乌塔已经回山了。”
“哦。”西门吹雪脚步不停。
“喂,难得下次山,你这样就回去了?也太没意思了吧!”司空摘星哼了一声,“别去了,山已经封了,吊索都被冻住了,这千丈绝壁你一个人怎么上的去?”
西门吹雪终于转过身,看他。
“怎么回事?”
司空摘星的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
“按照我那个便宜师傅的说法,每隔三年,大雪山都会封山一次,时间是两个月到三个月不定。”司空摘星得意洋洋得道:“所以,我们不用回去了。”
这时候,一个同样裹了一身棉袄的老者忽然出现在了司空摘星的身后,那老者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寒江老人的师弟,赤河。
他瞧了西门吹雪一眼,点点头,然后拎起司空摘星的脖子,就大步的往前走。
“哎呀,你放开我。”
“再扯我脖子都要断了。”
西门吹雪回望了一眼大雪山,也便策马同行。
等到了中午,他们才停下休息,这时候,司空摘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怀中的幼崽。
“天,西门吹雪你这是哪里摸来的?这还没断奶吧!咦,牙都没有!”司空摘星第三次伸爪子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西门吹雪,直接把狼崽丢他怀里,“归你了。”
“诶,你就这样丢给我?真不负责!”司空摘星小声得抱怨了一句,然后就欢欢喜喜的抱着幼崽去投喂。
西门吹雪独自坐着,时不时拨动一下脚下的篝火,明明是极其温暖的暖黄色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却更加渺远。
“你学过医?”赤河问道。
“恩。”
“识得多少种草药?”
“六千一百六十二。”
“哦,那方剂呢,可诊治过多少病例?”赤河显然有了不少兴趣。
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他,然后利索的摇了摇头:“没有。”
“一个都没有?”
“恩。”西门吹雪想了想又道:“最多给人处理过外伤。”
“也行。”赤河点点头。
如果西门吹雪那时候知道眼前这位前辈高人脑海里打得是什么主意,定然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是接下来的几日,西门吹雪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们没有再留宿那些部落,但是所见到的草原人,皆是骑着战马,身披甲胄,来往匆匆。
“这是要打仗了吗?”司空摘星不觉问道。
赤河这会才终于愿意解释,乌塔其实很早就返回了大雪山,那日与西门吹雪分开后,他原本是打算去大风部落救人,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到那里,他要诊治的部落首领就已经不治身亡,据说是暗杀,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此事之后,草原上的情况顿时严峻起来,战役一触即发。
“所以?”司空摘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赤河深深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
“大雪山入室弟子的最后一场试炼,救一千人,或者是杀一千人。”
“嘶!”司空摘星倒吸一口气,“这什么狗屁试炼,老子不加入你大雪山了还不行吗?当初你都不说!”
赤河的脸色很冷淡:“我提醒过你了,三重试炼,登冰梯,过阵图,只是两重,考察毅力和资质,这第三重,便是心性,若你想要离开,也可,只需自废功力,从此便与我大雪山便再无瓜葛。”
司空摘星脸色很明显的扭曲了一下,西门吹雪却并不觉得意外,这三重试炼,寒江老人确实提到过,他也疑惑过,原来是应在这里。
他平静道:“若是救一人后再杀,各满一千,如何?”
赤河笑了笑:“自然也算通过。”
西门吹雪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径自骑上马离开,司空摘星见此也急忙跟上,“喂喂喂,西门吹雪,当真要按照那个老混蛋说得去做吗?”
一边说,他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身后,果然,赤河一直远远的跟着。
“不论救人杀人,都势必会对草原上的战事造成影响。”西门吹雪淡淡道,“速战速决要紧。”
司空摘星一顿:“你选杀人?”
杀一千和救一千相比,自然是前者的难度大,但是后者耗费的时间长。
西门吹雪没出声,他眺望着远方,眼底掠过说不清的思绪。
其实在他看来,这两者都没有区别。
大风部落。
刚刚继位的首领,在听到大雪山的人来访时,还有些诧异。
他记得大雪山素来不会干涉草原内政,不过今年好像有人成为了大雪山弟子,他顿时心中有数,估计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试炼,有求而来。
想到这里,首领顿时有些得意,能够借此与草原的信仰搭上关系,那对他今后的统治会有极大的帮助,起码不会有人因为他没有遵循前首领的遗言而攻击他。
一时间,这位大风部落的首领,越发期待起与大雪山弟子的见面。
眼前就是大风部落最大的帐篷,地上铺满了厚实的兽皮,矮桌上摆着美酒佳肴以及鲜果,除此之外,甚至还有一列穿着极为大胆的舞姬缓缓从后门处踏过来。
大风部落首领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显然深为自己眼下拥有的一切而感到满足,他不惜联合外人,设计前任首领,为的就是这独一无二的地位。
只可惜这些在久经中原繁华的司空摘星看来,这位自鸣得意的首领,简直就和那种最不入流的暴发户土财主没什么区别。
西门吹雪就更不用说,万梅山庄不缺侍女仆役,更不缺土地钱财。
而且,玉罗刹给他用的,一直都是最好的。
首领举起酒杯,大声道:“我大风部落今日能够请来大雪山弟子,实在是我努布哈德的荣幸,现在,让我敬两位一杯。”
在座的都是努布哈徳的亲信下属,闻言便抬起酒杯,准备同饮。
“不用了。”西门吹雪碰也没有碰身前的酒,他抬头看了看门外,缓缓道:“今日好风光。”
努布哈德不明白他的意思,勉强笑道:“是啊,公子可是有事?”
西门吹雪转过身看他,颔首。
“适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