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13、四方神.舞鹤（二）

　　“舞鹤，我也想去。”嫣嫣拽着少年的袖子，说到，嘴唇微微嘟了起来。
　　“乖，”舞鹤揉揉少女的头，仿佛对待一只闹别扭的小猫，“城里有结界护持，还算安全。”
　　他一身银色战甲，身后还有二十多着蓝色战衣的神将，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每个人眼中都有明显的宠溺，看着得不到满足的嫣嫣。
　　“我已经努力修行了你教我的法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少女仍然不想放弃，她的目光转过神将转到一群人中，明显的绛紫衣衫，覆头纱的女神身上。
　　那女神，一双眸子清澈无丝毫杂念，本来应该让人感觉到亲切，却无端地在心中升起一阵恐惧。
　　“好孩子，留下吧。”知道少女在看她，苍轻轻说道，言辞之间，有容不得的抗拒。
　　“嗯。”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句，少女转身跑开，身子间不住地颤抖。
　　神将们有序地站在城门，等这结界开启。
　　“姐姐吓着她了。”舞鹤有点埋怨地悄悄对苍说道。
　　“我尚未问你私带人类到神界之罪。”丢下这句，满意地看到舞鹤的脸上一片苍白。
　　哑口结舌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舞鹤不再言语。
　　结界开启，顺着大门，无数的雪花随风落了进来，带来一室冰凉。
　　数十只飞行神兽扇动翅膀，夹杂着雪花一起升上天际，天地间回响起一片风声。
　　嫣嫣一路躲回自己的房间，没再送行，裹着毛茸茸的毯子身体瑟瑟发抖压不下心底的恐惧。
　　这便是神真正的姿态么？舞鹤不曾释放的神威，那女神浑身缭绕的气息却让她心生恐惧。
　　飞行数十里，前方的黑气更显浓重。
　　先锋的神将来报，快进入凶神的范围，断不能在飞行，二十多人舍弃了飞行兽徒步在苍白的大地上。
　　舞鹤的神情轻松，随时走在苍的身旁，跟神将拉开一定的距离。
　　“您就当做没看见吧。”言语间，有几分讨好的意图，配合那张清秀的少年面孔，倒真有几分可爱。
　　苍没搭理他，一路行来，这老小子没个正经，人类的种种习惯是学了十成十。
　　“她也是可怜的孩子，十多年前，我路经人类地界，那时人界正兵荒马乱，见一女婴被人遗弃在地，几乎丧命马蹄之下，一时怜悯，便带回神界。”
　　见苍没有反应，他依旧自顾自说了下去，
　　“乱世之中，也无处容身，可怜的孩子，如果丢在山间，也只成了野兽的食粮。”
　　“于是你亲自教导那孩子，现在她已成年，日后，也会如普通人类般老化死去，落进鬼道轮回？”苍反问。
　　“很久以前，也有人类修行，被主神赐入神籍的么。”底气不足地说道，有点心虚。
　　“那你可问过她自己的意思？被神横手插入的命运，那些人下场如何，你应该见过不少。”古来神界便以怜悯世人的姿态出现在人界，曾有无数神祗以自身的神力助凡人消灾解难，但也只是以旁者身份加以点拨或者略助而已，但横加干涉人类命运的，被干涉之人总没有好下场，仿佛六界之间，俨然有看不见的规则在默默束缚。纵然有神再悲悯，也不会妄自代人类决定自身的命运，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人神两界的定律。
　　“反正放一个没有反抗力的婴孩在人界，也只是死路一条。”努力为自己的行为辩驳，其实十多年前，他也这般思考过。
　　“人死，由鬼界接掌，如何安排以后的命运，那边自然有所交代，你却横手改变了她的命运。”
　　“鬼界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诸神也淡忘了那个人类轮回转生之所，舞鹤不禁开始思索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染上人类做事不顾后果的习惯。
　　“罢了，我也没多余的时间来管你的事情。”苍走开，实在不想多理这聒噪的小子。
　　“等等，美女姐姐，还有一事想问。”转身追上，也不管那声美女姐姐叫得如何令周遭的人目瞪口呆。

　　枫叶红如火，仿佛离人的眼泪。
　　月白的身影穿梭在火红色中，衬得那人越发清秀雅致。
　　他寻了一处台阶坐下，白云环绕身侧，仰望天空，确是满眼碧蓝澄翠。
　　他生来便是没有记忆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母亲，而且是神兽，匆匆见过，却发现彼此是如此陌生，他仓皇而失措，他渴望能与她相处，却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她的消散。
　　“代我向月暮说一声……对不起。”最后留在心中的记忆，只是那红色神兽的赤色尾羽。
　　那日苍回来，虽然她收敛了自身的情绪，但眸中却是怒意，她步入神泉见他一面，留下一根尾羽，旋身离去。
　　尾羽中，留下的是妃妖最后的言语。
　　他曾见过凡人的生离死别，端地哭断柔肠，那般心悸地感觉却到不了他的心中，只觉得很是空荡荡。
　　人类的感情总是丰富，六界之最，而神却冷淡，明知那是自己的母亲，却和陌生人无异。
　　明明，只是陌生人一般，为何，有丝丝疼痛闪过，那个对神祗来说，万分陌生的词语，念在口中却是这般冰凉，像一根刺，缓慢地刺进心中。
　　君莲，水做的神祗，会象人类那般哭泣，可他学不会。
　　只在那日，感觉到眼中有些湿润，满满的溢了出来，心中的感觉并不强烈，身体却真实地祭奠着远去的人们。
　　玄辰却有些理解地说道，有些感情还是不要懂得比较好，不然，一身罪孽心里怎堪承受。
　　玄辰的母亲是神，父亲是魔，混杂了两方的血统，在诀阑的抚养下长大。
　　或许魔族的心更冷些，他从来不问自己父母的事情，也没有找苍报仇的意思，魔族，更在乎现在的自己怎么样。
　　两个人，第一次因为一些共同的因素坐在一起，看庭中的枫叶，看满眼缭乱的红色。
　　他们，与众生是不一样的，混合了不同的血脉，孤独地在世间生存。
　　在某种意义上，两人算是同伴。
　　是某些事件的最后证人。
　　苍又离开了浮空殿，临走前，说是让玄辰看着他，不可轻易离开。
　　总是有人想取他的性命，浮空殿成了安全的所在。
　　而玄辰，在见识到北荒一战中苍的强大后，对苍十分服帖了起来，每日上午例行地修炼，苍也不吝啬，对于玄辰的武艺法术，皆无保留的指点，下午便借着为苍打扫宫殿之名，将浮空殿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出什么宝物或者稀奇的东西，总还是少年心性，除了对苍力量的崇拜，还有些贪玩，估计是诀阑教导太过严厉，才让这少年现在象出了笼子的鸟儿般放开一切大闹。
　　只是苍是怎么想的呢？教导一个神魔混血的孩子？她虽没有正式承认玄辰做弟子，但是教导却是用了心的，玄辰口中不说，心里倒是真的认了苍的这个师父，比以往更加认真修炼。
　　月暮在神泉中修养了一日，身上的伤口痊愈，见到那少年认真练武，操控法术，不仅觉得少年有几分可爱，少年的武艺不错，隐约可见当年君莲的身姿，可见君莲是倾囊相授，而来到浮空殿后，少年的武艺中隐隐出现苍的招式，得此两人悉心教导，更有神魔之血作为力量来源，少年前途不可限量。
　　心念一转，抛开那些不懂的情愫，以月光化刃，朝少年攻了过去。
　　月暮属于战神，他的武艺自然精湛，却与水神的路数不同，玄辰见了新奇的武艺，喜欢不已，认真地与月暮拆招。
　　月白的身形带着清辉之力，温柔绵长地施展开一连串的动作，优美如舞蹈。
　　玄辰更偏向实战，动作间没有多余的招式，处处封杀月暮的动作。
　　一番激战下来，玄辰杀招虽多，但经验不足，成了败势。
　　“出生一百年，在魔族中也算是婴儿，实战经验仍是不足，你虽然与生俱来有神魔之力，但无法控制自如。”月暮收手，笑道，笑容如春风，令人心底一暖。
　　“诀阑说，你成四方神有五千年，参与大小战役，比他更多。”
　　五千年前……
　　月暮想起那时的自己。
　　诸神依次位列在神座前，四方神缺了三个，只留少年模样的舞鹤位于主神旁边。
　　“与凶神一战，四方神殒没三位，”舞鹤脸上有些疲惫。
　　底下众神开始议论，主神依然端坐不语，放佛泥雕。
　　空缺的位子谁都想坐，四方神的地位仅次于主神。
　　月暮跻身在诸多神祗之中，也没想过自己可以进到那般高级的位置之上，那时，他不过是一员普通的神将。
　　谁的眼光也没有落到他身上，在众人看来，不过是个貌美的神将，端得得了主神的宠爱，才成了神将。
　　“月暮！”舞鹤的声音清脆地念出这个名字，底下借连了一片抽气声，嫉妒，羡慕，仇恨，种种充满感情色彩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什么？”一惊，才发现舞鹤的那声将他置于众矢之的。
　　“你便成为西方战神吧。”没有起伏地说道，舞鹤再度俯视一眼诸神，众神噤声。主神起身，离座走开。
　　“其余二方，”顿了一下，眼见诸神再露出期盼的眼神。
　　就算月暮占了一个位置，总还有两方吧，众神如此想着。
　　“暂虚位以待。”再一声，将诸神雀跃的心打落低谷。
　　虚位以待，也就是没有可以胜任的人，四方战神这个位置，没有实力的人终究坐不上去。
　　不过，月暮是意外，凭一张脸，便轻易荣登宝座。众神忍不住如此做想，恶语连连。
　　舞鹤并不理会，还有事情要交代新四方神，还有更多东西需要交接。
　　看久了神界的一些丑态，竟发现新神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情愫。
　　“月暮。”示意了下，舞鹤也离开大殿。
　　月暮跟着出了殿，身后的道道目光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快被戳出万千个孔。

作者有话说

　　改动苍与玄辰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