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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一百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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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门外有人打进来了!”
沈望江没理解,“什么叫打进来了?”
“一个人,从大门闯进来,谁拦着打谁,已经伤了十几个人了,大家拦不住。”
沈望江觉得不可思议,“偌大沈家堡,拦不住一个人?”
弟子苦着脸,“弟子们无能,连大爷都没打过,他口口声声要见您,说要报仇!”沈望江更觉匪夷所思,他江湖中是有仇人,但敢孤身一人到沈家堡,还点名要找他的,这么多年还是独一份。
而且,连沈无双都打不过?
“什么样的人?报什么仇?”
弟子比比划划地形容,“和您年纪差不多,还挺帅的,武功超级高,出手如电,说您欺负了他徒弟,要摘去您的心肝,额,喂……狗……啊不对,喂什么来着,喂蛊?”
沈望江这回听明白了。
他听明白之后,反而哭笑不得。
他点头:“他来了,你们拦得住才不正常。”
弟子“啊”了一声,沈望江道:“请那位‘大侠’进来吧。”
弟子还没出去,就听门口有人冷笑道:“不必请,我自己进来了。”
沈望江挥手让弟子下去并关上门,笑道:“阿熙,你可是有好几年没登我沈家堡的门了。”
“阿熙”面色铁青,张口就骂:“沈望江,你良心被狗吃了?”
沈望江无奈,“卓大侠,好好说话。”
“卓大侠”凤眼圆睁,“沈望江,你不是人。”
沈望江叹气,“卓熙,你十年不来,一来就要打架?”
卓熙听到“打架”二字反而冷静下来了,淡淡道:“九儿呢?”
沈望江道:“他很好——”
“放屁!”卓熙又忍不住骂,“在你身体里种个蛊,你会很好?”
沈望江嘴角一阵抽动,但还是没回击,“我是说,我现在很好,阿熙,他没事,你放心。”
他说完这话,便很清楚地看见一直剑拔弩张要和他拼命一样的卓熙长长舒了口气,像是松开了一道一直紧绷的弦。
“阿熙——”
卓熙打断他:“他人呢?”
沈望江犹豫着,卓熙不耐烦了,向屋里看了眼,一甩袖子,只听“咔嚓”“扑通两声,沈望江背后的屋门轰地裂开、倒地,满天尘土中,露出一脸无奈的沈潇和满脸尴尬的木榕。
卓熙盯着木榕险些要看出个洞来,许久后眼中怒火蹭地窜起,咬牙道:“过来!”
沈望江回头看看,道:“不许去。”
卓熙眉头一竖,“过来!”
沈望江一瞪眼,“不许去!”
“滚过来!”
“不许去!”
木榕更加尴尬地摸摸鼻子,低声问沈潇,“大哥,屋里有地道吗?”
沈潇啼笑皆非,却保证道:“有大哥在,他们谁也别想打你。”
木榕看看那唇枪舌剑的两人,再看看沈潇,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相信”。
沈潇正要再保证,那边卓熙已经忍无可忍,“我最后说一次,滚过来!”
沈望江刚要说“我也最后说一次,不许去”,但他“我”字刚出口,木榕已经走了过来。
沈望江把话憋回去,看着木榕来到他身边站住,心里格外安慰,刚叫了个“九儿”,木榕却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在沈望江吃惊的目光中,来到了卓熙面前。
卓熙猛地抬起手,就要一个巴掌抽在木榕脸上,但那手在半空中突然收回了力道,不受主人控制的一般,轻轻落在了木榕的肩头。
木榕有些惊讶地抬头,迎面是卓熙夹杂着担忧、愤怒、痛心,还有那么一丝一颗心终于落地的放松和喜悦,这些,都没能掩饰成功。
木榕眼角酸涩,就要跪下,卓熙却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站在一旁,冷着脸道:“站这,你的账一会再算。”
然后他看向沈望江,破口大骂:“沈望江,我以前觉得你虽然迂腐,却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却没想到,你道貌岸然,心狠手辣,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
堂堂沈家堡堡主何曾受过这样的辱骂,但他却没有一点的怒火,反而点头,道:“是,你骂的对。”
卓熙又骂:“你为了一己之私,竟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当真是狼心狗肺!”
沈望江仍然没有辩解,“是,都是我的错。”
卓熙两拳都打在了棉花上,一股怒气堵在胸口,指着沈望江道:“你想救羽吟,我可以理解,但你不是有儿子?你舍不得自己儿子,却要牺牲我的徒弟,你还有良心吗?”
辱骂沈堡主可以,但谁敢辱骂沈堡主的爱子,那是绝对不能忍的,然而沈望江还是没有回击,只是脸色白了白,苦笑道:“是,都是我害了九儿受苦,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报仇,我都同意。”
“你!”卓熙憋得险些吐血,指着沈望江“你”了半天,也没再骂出别的词来,论吵架斗嘴,他“卓大侠”从没输过,论打架报仇,他“卓大侠”谁也不惧,但面对这样一直认错、满心内疚的沈望江,卓熙头一次吃瘪,瞪了沈望江半日,最后一甩袖子,“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再不理沈望江,转头对木榕道:“跟我走!”
“啊”,正在看戏的木榕一时糊涂,“去哪儿?”
卓熙气的不轻,“回家!”
“啊”,木榕挠挠头,“我——”
“回什么家!”一直认错的沈望江突然不高兴了,“这就是他的家!”
“放屁!”卓熙骂道,“这是他的家?我怎么不知道?他在这住过几次?吃过你沈家的饭吗?喝过你沈家的水吗?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这就是他的家!”沈望江出乎意料地不依不饶了,“我正要和九儿说,我要让他认祖归宗!”
木榕愣住,卓熙“呸”了一声,“认祖归宗?谁的祖宗?你沈家的祖宗?和他什么关系?”
沈望江不悦道:“他姓沈。”
“姓鬼的沈!”卓熙怒不可遏,“他生下来你抱过一次?他在九薇楼的时候你去看过几眼?他丢了你都没想过去找他!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现在他长大了,能孝顺你了,你来抢儿子了?”
沈望江道:“我不是为了让他孝顺我!”
“那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沈大侠良心发现想补偿他?他早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现在你来装慈父了,沈望江,你还要脸吗?”
这话说的重了,沈望江也怒了,“卓熙,你不要胡搅蛮缠!”
卓熙冷笑,“那你倒是问问九儿,他愿不愿意?”
沈望江哑然,他敢和卓熙叫板,却真没勇气去问木榕。
但此事上他竟十分固执,一步不肯退让。
卓熙憋了半日的火终于忍无可忍,喷薄欲出。
“好,沈望江,抢人是吧?好办,老规矩,谁赢谁说了算!”
沈望江被他眼中的挑衅激起了沉寂了二十年的斗志,把宽大碍事的外袍一脱,道:“打便打,谁怕谁?说好了,输了不许赖!”
“谁赖谁是狗!”
沈望江站好姿势。
卓熙一拳已经打了过去!
沈望江退后,“卓熙!你又不讲规矩!”
“哪儿来那么多臭规矩!看拳!”
“好拳!接掌!”
……
沈潇目瞪口呆。
“这,这,这……九儿……九儿?”
他吃惊地看着木榕,“这是什么?”
木榕搬来两把椅子,给了沈潇一把,自己坐在另一把上,手里不知何时抓了两大捧的瓜子、花生、酥糖、糕点,撒了一桌子,然后招呼沈潇,“大哥,坐,吃。”
沈潇糊里糊涂就跟着他坐在,手里被他塞了几粒瓜子,木榕嘴里吃着糖,含糊不清地道:“两大高手对决啊,几十年难遇,必须好好欣赏!”
沈潇张张嘴,“你,你之前不是说他们两个打架没意思吗?”
木榕咽下口中的糖,又丢了粒花生在嘴里,笑道:“以前是以前,以前是切磋,当然没意思,现在是动真格的了,拼命的打法,这才有趣。”
沈潇呆若木鸡,半晌方道:“你,你就不怕他们真的拼命,有个闪失?”
木榕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沈堡主有分寸的。”
沈潇噎了下,“那你师父……”
木榕眼睛不离“战场”,竟真的看的津津有味,随口道:“他不敢,他敢真伤了沈堡主,母亲肯定收拾他。”
沈潇又噎了下,“可,可那是当年,现在……”
“现在也一样”,木榕笑眯眯地道,“数年积威,改不掉的。”
沈潇登时无语,但真的竟也放下心来,跟着木榕一边嗑瓜子一边观战,越看越精彩,越看越兴奋,兄弟俩比比划划,一会叫好,一会点评,直吃了三盘瓜子、五盘花生、两包糖果、四盒点心,木榕还想喝两杯,被沈潇禁止了,只好灌白开水缓解说哑了的嗓子。
这场“几十年难遇”的“高手对决”持续了一天一夜,以毁了这院中三间房子、两片竹林、一个池塘、一座假山而告终。
一院狼藉中,卓熙和沈望江相对而立,你瞪我,我瞪你,最后同时扔下当做兵刃的树枝和木棍,双双往后一仰,扑通躺在地上。
卓熙没受伤,但沈望江胸口中了几掌,胳膊腿上被戳了几个血洞,背对着木榕和沈潇,吐了一地的血。
卓熙甚是不悦,沈望江道:“你打我,我愿意挨,但带走九儿不可以。”
卓熙一甩手,不予理会。
沈望江给卓熙安排住处,卓熙则坚持要住九薇楼。
沈望江甚是为难,卓熙不悦,“舍不得?”
沈望江心想,不是舍不得,是怕你气到。
没想到木榕主动坦白:“梅姨和阿语住在那里。”
沈望江暗叹,这小子平时挺狡猾,怎么关键时候这么实诚了呢。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卓熙听后居然没有生气,沉吟了片刻后道:“梅姨是你的恩人,阿语对你很好”,他像是在公正评判,之后痛快地道:“不住九薇楼了”,沈望江刚要松口气,卓熙又道:“我住你那里。”
沈望江憋火:“那我住哪里?”
“你堂堂堡主哪里住不得?”卓熙理所当然地抢地盘,“我就住那,那的听风楼最凉爽。”
沈望江窝着火,但他总觉得这次面对卓熙很理亏,所以还是答应了,于是卓大侠堂而皇之住进了听风楼,和沈堡主最喜欢的邀月阁一箭之遥。
沈潇表示很不错,“晚上你们喝酒聊天比较方便。”
沈望江心想,我们喝酒聊天就可以不折腾你们了是吧?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狡猾了。”
沈堡主一边喝酒一边感慨。卓熙鄙视道:“是你太笨。”沈望江无奈,“阿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没消气?”卓熙冷笑:“消不了,除非给你也养只蛊。”
沈望江脸色白了白,“对不起。”卓熙哼了一声:“你该和九儿说。”
沈望江想,他说过啊,说过好多次,木榕怎么说?笑吟吟地回复:“九儿自愿的,和父亲无关,父亲不必自责。”
他还是尊敬地叫“父亲”,像是完全听不出来沈望江自称的那声“爹。”
但当师父的比徒弟敏感得多。“爹?呸,不要脸。”
沈望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你不愿意也没办法,羽吟让他姓沈,他就是我儿子。”
卓熙觉得他越来越不要脸,“羽吟如果知道,杀了你的心都有。”
沈望江这回没话反驳了,喃喃道:“等她真的醒来,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
卓熙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沉默了,灌了几口闷酒,过了会方道:“等羽吟醒来,我就解散十八楼。”
沈望江吃惊不小,“一手创建的基业,舍得?”
“什么基业”,卓熙摇头,“当年是为她,现在也是,有何后悔!”
“不报仇了?”
“该报的已经报完了,剩下的,也没什么意思了。”
沈望江想了想,“为了九儿?”
“为他什么”,卓熙气道,“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沈望江嘲笑他,“你就嘴硬吧,刚逐出师门,这又来抢人。”他学着卓熙语气,“好意思?”
卓熙一杯酒泼出去,沈望江身形迅速后退,堪堪躲过,不禁骂道:“你又偷袭!”
事后沈望江才得知,竟是沈潇给卓熙去的信。
沈潇道:“我不能让他们师徒有误会,卓世伯也应该知道九儿受的苦。”
沈望江点头,没说什么,卓熙也没说别的,只不过之前放下狠话要和木榕断绝关系,现在又跑到沈家堡捣乱,有点别扭,于是每日不是和沈望江斗嘴,就是去金浮图那里捣乱,金浮图气不过便骂:“你再这般无礼,我就不管你徒弟死活。”
卓熙自然不怕他,“哼,你是欠了沈望江的人情吧,这人情不还,你这辈子都别想走。”
沈望江头大:“你们吵归吵,不要再毁我的房子了。”
这两人争吵的时候,又一个弟子过来,他神色紧张,匆匆赶来在沈望江耳边低语,沈望江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不要和任何人说。”
他打发走弟子,扬声和卓熙道:“有好酒,去不去?”
卓熙道:“自然要去。”
沈望江道:“当年那个密室,还记得吗?”
卓熙笑道:“我还藏了很多好酒。”
“已经二十年没去过了,带潇儿和九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