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番外的番外（第一人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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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她时那张憨态可掬的脸，就像是舅父带来的小白，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跟小白讨食时的模子一样。明明只比我大了一个月，却处处以“姐姐”自居。许是文官的女儿早熟，对于她的肆意，我的心底是羡慕的。
她会带着我偷偷跑去荒山，在高山上大喊一世不分离，然后在父亲请了家法时固执地挡在我面前；明明有角门可入，偏偏每次都趴在高墙上高喊着我的名字，引得家仆们如临大敌。
“佳儿，你该多交些朋友。”她扭捏地拉着我的手这么说时，我总是忍不住地想笑。明明是她不愿我去结交京中的闺秀们，每次我一提起某家的小姐，她总能喋喋不休地列举那人一大堆的缺点，最后的结尾总是“佳儿妹妹别被她们带坏了。”她或许不知道，在父亲的黑名单上，她早已高高挂起。
她的母亲故去了，我去将军府看她，却发现她不见了。很难过吧？枯井底下蜷缩的身影让我的心无端一痛。自以为的轻松在她的呜咽里化作一声叹息。曾以为对她不过是朋友之谊，可那天才发现，我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她保护了我那么多年，以后换我保护她。看着昏迷的她无意识地吸吮着我手上的伤痕，我的心底泛起了满足和不足为外人道的喜悦。
我的社交圈除了父母，只有她一人。从四岁初见到十四岁分别，整整十年。往后的日子，每每想起，总觉得那十年是我过的最快活的日子。
我曾以为我们会像曾经在荒山上的约定那般一世不分离，可分离来的那么猝不及防。湘东郡王被她所伤，她同意嫁了…当消息传来府里，父亲的神色是松了口气，母亲不过是感慨了几句，可嘴角的笑意还是清晰可见。
她以为自己是为了我不被追究而嫁，可我知道不是。那个男孩眼里的痴迷我再熟悉不过了……傻瓜，兰心，你就是个傻瓜！躲在走廊的拐角远远地看着她欣喜地拿起那个香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最后竟是连她的背影都看不清了。
我留书出走，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到了一墙之隔的徐府罢了。
“佳儿，你想好了？”
徐伯父眼里的复杂太过明显，让我想忽略都不行。可那又怎样呢？魏晋之风是风流潇洒。脑海里想起她的义正言辞，弯了弯嘴角，“是。”
摩挲着她曾穿过的戎装，红色的狐狸毛领入手一片温暖，就好似当年枯井下的相拥。从将军府出来的那天，我骑在马上，微笑着看着徐伯父身边的近卫。
“这是徐昭佳，你们未来的主子。”
我不知道徐伯父是否知晓我对兰心的心思，其实是否知晓对我而言没有区别。这两年我的出谋划策足以让他明白，在他故去后，我会是兰心最强大的倚仗。
我成了将军，徐帅座下的将军。兰心曾经的豪言壮志由我替她实现。我跟着将士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对着那些混不吝的说些荤话。那个名叫林昕悦的女子，在踏出京都那刻被我亲手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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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有那么多皇子，将军为何选我？”
将头盔解下扔给近侍，大刀阔斧地席地而坐，并不理会主位男子的质问。为何？我仰头饮尽杯中之酒，这不是我的选择，若是能选，我会带着她远走高飞。
今日一战过后，湘东郡王该改口称“陛下”了。这顿犒赏宴寡淡无趣，除了开始的那句问话，他都不曾再开口。直到感觉吃饱了，我起身行礼准备告退时，才听到身后他迟疑的话语，“你…是女子。”
我握紧了刀柄扬起头一把掀开门帘，无视两旁军士肃穆地口称“将军”，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绎登基称帝的那天我跪在人群里，看着她跟在萧绎的身后一步步踏着玉阶，站在高台上，脸上的端庄一如曾经的林昕悦。萧绎已登大宝，他的那些兄弟伯父已被我剪除干净，不会再成为隐患。
她会过的很好。
默默退开，不再去看那高台上相伴的两人。这样就够了……我告诉自己，只要她过的好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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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深夜到访，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我坐在书案前，抬头瞄了眼在门边脱解披风的帝王复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上的竹简。这是兰心托人送来的，竹简中记载的兵法甚是奇妙。
“为何要在外败坏昭儿的名声？”
开口就是质问，萧绎这些年还是没有长进。我放下竹简，挑拨着烛芯。“败坏？我并不曾。”
“智远道人、贺徽，甚至是我身边的暨季江，你告诉我，还有谁？林昕悦，你是女子！”
林昕悦，真是个久远的名字。乍一听闻，我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你是女子。”这是他第二次对着我说这句话。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盔甲在行进间发出声响让我无端想起了那天挡在我面前，冲着眼前这个人划下簪子的身影。
“你说的没错，我是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好似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又如何？”我从不觉得身为女子有何不好。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我不是女子，又如何能与她亲密无间那么多年？
“林昕悦！”
“我叫徐昭佳！”尖厉的反驳，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早在多年前就冠上了她的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甚至带着隐秘的欢喜。我是徐昭佳，这一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我的话音刚落，疼痛就穿过厚重的盔甲传到了脑中。望着萧绎扔掉染血的白布，披着披风离开，我低垂着脑袋无声地笑。
宫中的钉子早就告知了我萧绎的打算，我瞒下了这个消息，不曾告知手下。萧绎离去的时候没有带上门，寒风灌入，让因为失血而晕眩的我难得清醒。我知道，现在只要我高声一呼，自会来人替我治疗，可我却不愿。
虽然在信里她的语调一如年少，但钉子传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信息。她不快乐，向往魏晋之风的她在皇宫里又怎会快乐？梁元帝前有杀戮兄弟亲族，后又残害拥立他称帝的忠良，足够对他不满的宗室造反了。徐伯父早已谋划好一切，至多一年，她就可以脱离皇宫那个囚笼，去看看建康，看看她不曾看过的景色。或许她还能完成年少时的志向，成为一名出色的女将军……
只有我死了，之后的一切才能顺理成章。
我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有些事却变得越发清晰。我想起了幼年时互取表字的情形，兰心，你可知道，我曾经有多希望等我死后，墓上能写上“徐林氏”…现在也不错，我冠了徐姓，徐伯父已同意等我死后可以埋进徐家祖坟……
啊，忘了告诉徐伯父了，我父亲替我埋下的女儿红就埋在老家的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下。兰心那么爱酒，一定会喜欢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番外的番外（第一人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