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寤寐难求与暴雨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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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之后，妮卡越发沉默了。小姑娘本来安静，现在除了上课，更是什么话也不说，上课的时候还常常走神，桌子被斯内普敲了好几次。
下课的时候，妮卡就趁着海格不在的时候去看巴克比克，带点吃的喂它，一人一兽能坐一个下午。
巴克比克感觉出妮卡心事重重，奈何不会说话，便只能用大脑袋蹭蹭她的肩膀，换来小姑娘轻柔的抚摸。
妮卡趴在手背上看远处的森林，看着看着，绿眼睛就失去了焦点，沉浸在无限迷茫与遐想之中。
云去云来，云卷云舒。
如果成为风，成为云，成为哪怕一片不会思考的树叶，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妮卡从口袋里拿出黑丝绒小盒子，看了看，又默默放回口袋。
“我知道你有烦恼。”回去时，妮卡路经北塔楼，被特里劳妮神神秘秘地叫住，拉到一边，“要不要给你占卜一下？”
特里劳妮长指若柴，手掌心托着水晶球，厚厚镜片下的眼睛又圆又大，眨动眨动，像一只咧着大牙的海獭。
“不……不用了……”妮卡拒绝，却被特里劳妮选择性忽略，拉着她的手，放在了水晶球上。
“你的脸上写满忧愁，我可怜的孩子，让占卜术指引你，在迷失的人生路途上找到前进的方向。”特里劳妮说，“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心中谜团的答案？如乌云一般盘旋在心头，像恼人的苍蝇，怎么也赶不走，你不烦恼，不痛苦吗？”
“试一试吧。”说到最后，成功看到妮卡露出举棋不定表情，特里劳妮嘴边滑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
水晶球可以预见未来，解读内心的谜团。“相信我相信我。”特里劳妮一边宣扬水晶球占卜术的神奇，一边凝神在水晶球上摆弄来摆弄去。
不知道这个球到底有什么奥秘，反正妮卡是什么现象都没看见，特里劳妮却在片刻之后，神鬼附身一般抖了三抖。
“哦，我亲爱的。”特里劳妮触电一般，突然握住妮卡的手，弄得本来没什么表情的小姑娘也一惊一乍，眼皮直跳。
“大劫难……”特里劳妮的眼睛睁得老大，盯着妮卡看，就差把眼球看脱眶，手举着，不停颤动，“你的大劫难。”
“金星脱轨，就在瞬息之间，非常不幸啊！”
妮卡不安地甩开特里劳妮的手，看了看水晶球，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教授……”
“你一定吓得直想哭泣吧，可怜的孩子，不过别怕。”特里劳妮又搭住妮卡的肩，“圣术指引你渡过难关。无论如何，劫难来临时，坦诚，一定要坦诚，把你内心最深的秘密说出来！”
“等价交换，记住，等价交换！”
“什么……”妮卡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刚想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却被特里劳妮一推，“好，我说完了，你走吧。”
神神叨叨的教授竟是一眼也不再看她，抱着水晶球回了北塔楼，仿佛刚才半路拦截硬要给人家算命的人并不是她自己。
“这是第几个了？特里劳妮为了证明水晶球占卜术的神奇，强行拉了多少个人占卜。上一次，她还试图说服弗立维教授玩她的水晶球来着。”
旁边经过两个学生，见到这一幕，交谈之间略带鄙夷。
“谁知道，反正她的测算就没有准过。”
两人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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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卡回了斯莱特林休息室。
一进门，就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拿开你的手，不要随便搭我的肩膀，高尔。”
德拉科在沙发上坐下，对于高尔这样的示好非常鄙夷，魔杖在他修长手指上转了一圈，随即握在掌心。
“半个月的禁闭，斯内普还是对你太偏心。”布雷斯倚在沙发一侧，冷冷道，“如果是我，有这样蠢笨毁了魁地奇赛的学生，关两个月都绰绰有余。”
“闭嘴，布雷斯。”德拉科对他没好气。
他原本只是不经意一瞥，却立马发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小姑娘，要讥讽布雷斯的话就卡在喉咙，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然而出乎德拉科意料的是，妮卡连一眼都不曾望向他，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微微敛着眸，双手交握在身前，目不斜视，走得很快，直奔女寝。
德拉科见状，就像有根鱼刺卡在喉头，怎么样都不舒服。
她无视他？她怎么能无视他？事到如今，还能无视他？
他心中忿忿，面色沉下去，站起来，一言不发走上前去。
妮卡原本要走到女寝门口了，冷不防一只手钉在跟前墙上，制服包裹的手臂如同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德拉科圈住她，像牧人圈住自己的小绵羊。
“没看见我？”金发少爷开口，声音放得低，却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妮卡低着头想换个方向绕开他，德拉科怎么可能让，她一转身，他自然也跟着做人墙。见她执意要躲，胸中顿时堵了一口气。
小姑娘的下巴又被捏了，来自德拉科的那股力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只是德拉科看着看着她，注意力就不停转移到那张柔红水嫩的唇上去，一看到妮卡的嘴唇他就脸热，连带着直视不了她的眼睛，到最后，反而是他左顾右盼，眼神飘忽。
“今天正式解除禁闭，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说清楚，你……”德拉科有些急躁，语速也加快。
他说的话被打断了。
“别问我。”妮卡被迫仰起脸，眼眸仍是垂着，此时如同一个被刑讯逼供却宁死不屈的人，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眼底迷雾混乱如尘，“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听见妮卡这样说，德拉科眸中热度冷却下来，她再躲闪他的眼神，他就隐隐着急起来，追问，“什么意思？”
“我想不清楚。别问我。”妮卡不愿再多说一句话，重复来重复去，对德拉科这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害怕起来，挣扎着，“我要回去……”
“别动！”德拉科原本满腔的情绪要喷薄出来，妮卡的反应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这使他难以忍受。
然而世间很多十万火急的事情，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别的什么事情贸然打断。
“德拉科，斯内普教授找你，现在。”从休息室门口探出个头来对德拉科说，说完就缩了回去，急急忙忙。
德拉科注意力被他分散，再往四周一看，因为刚才突然提高的音量，休息室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和妮卡身上来，手一握，怎么样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妮卡说事情的好时候，忍了又忍，总算把脾气忍下来，压抑着情绪，咬牙在妮卡耳畔低声道：“明天下午，在天文塔顶等你。”
“无论如何，你都要去。”他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才缓缓松开妮卡，尽管他一点都不想。
直到他出斯莱特林休息室，最后一眼都在不安地回望。
妮卡却很快逃一般地离了这里。
春雷响动。
第二天一早，霍格沃兹就开始下雨，下一阵停一阵，雨势很小，但天总是阴阴沉沉的。
“照我的理解，是乌云在蓄力。”教魔法史的宾斯教授说，“今天最好别乱跑，有大雨。”
安妮往身旁空空的位子望了又望。
妮卡请假了。
昨晚她听见隔壁床不断传来翻身的声音，妮卡几乎又是一夜没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见妮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还见妮卡坐在床头，神情恍惚。
妮卡问她：“安妮，是不是不该接受不合理的事情？不合理的事情，是不是一开始就产生于错误的感官？”
妮卡问得太复杂，她完全回答不上来，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妮卡已经忧郁到得了古代先哲幻想症。
真是的，怎么会问出这样的傻问题来呢？
安妮当然答不上，她也不想回答。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咯，吃早餐去吧。”安妮漫不经心道，心心念念全是餐厅长桌上的美味糕点。
她出门时，模模糊糊听见妮卡应了一声，或者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可是我害怕。”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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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到北塔楼的时候，发现妮卡已经在那里等了。
窗外飘着雨，他撑着伞上去，黑色长柄伞放在门边，雨水顺着伞身滑落下来，在地板上晕开一大片痕迹。
顶楼的窗户全关上了，妮卡坐在窗前，透过木质窗玻璃不断冲刷出的雨幕，在安静地向外看。
即使她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一片迷蒙。
德拉科开门的响动像把她从一个幻梦中惊醒，回头看见是他来了，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无措，并不见有欣喜。
但她还是来了。
德拉科径直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的淡金的额发上飘了雨丝，发与发之间凝着细细的水珠，滴下来就成了他眼里的蓝。
他开口，喉头莫名艰涩，是他此时紧张与淡淡不安的写照。
“情人节那天晚上，是我。”他说。
妮卡捏住了衣角。
德拉科等待良久，才在雨声中听见她声如蚊蚋：“……我知道。”
他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那你是怎么想的？不要说你不知道，将你心里想的告诉我。”
他从未如此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
小姑娘的手柔弱无骨，握在他手心，却触手冰凉。
他的触碰使她微颤，他灼热的目光更使以为做好了准备的妮卡感到突如其来的无措和慌乱。
她咬住了唇。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她轻声问，声线不稳。
“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德拉科等来等去还是得到妮卡的疑问句，焦急得要拂乱头发，但真的要说出口，总归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情窦初开的耳热与嘴硬，“你傻啊，我要是不喜欢你，会亲你吗？”
德拉科说他喜欢她。
他居然真的说了这句话。
妮卡在他说完整句话之后，霎时间红了一整张脸，拼命地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跟被猎人捕到手却试图逃窜的兔子一模一样。
德拉科告白越是认真，她越是惊慌失措。
“别害怕，你别怕。”德拉科握紧了她的小手，竭力说服她冷静下来，想要得知她的真实想法，在知道了他的心思之后。
“你喜不喜欢我？”等待太煎熬了，妮卡迟迟不说一句话，德拉科干脆把原本该她说的陈述句，换成了问句自己问出来。
他禁锢着她，非得等到一个回答。
你的大劫难。
特里劳妮的话这时候浮现出来，成为妮卡脑海中唯一具象化的存在，这时候，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等价交换，把最深的秘密说出来。
“德……德拉科。”小姑娘终于开口，因为紧张，花瓣似的嘴唇直发抖。“我……”
祖母绿的眼瞳与他对视，凝了一凝，复又垂落。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喜欢你。”
碎了。
妮卡说出这句话之后，德拉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或者是别的什么，统统听不见了。
全身的血液急速倒流，一直流回大脑，途径心脏，在上面硫酸般腐蚀出好大一个洞。
拒绝。
妮卡说，不喜欢他。
“你确定她会喜欢成天欺压自己、留下无数黑历史的人？”
是他在第一次见面说她是格林格拉斯家没有教养的女儿，在摄魂怪惊魂之后毫不犹豫离开，在魔药课试图捉弄她，占卜课后拿她出气，说她是哑炮，让她做跟班。
为什么妮卡非得喜欢这样的人呢？
德拉科所有的欢喜与期待在刹那潮水般退却，细胞死光了，脸跟墙壁一般煞白。
他震惶地去看妮卡，妮卡却没有看他。
她把手从他手里抽离，在窗台上取了一根不知谁摆在那里的望远镜。
她将望远镜在手里掂了掂，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将它毫不费力地掰折成两半，在德拉科面前。
“如果在看见这个以后，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后来的后来德拉科才知道，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妮卡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把自幼剥夺了亲情关怀的、自己最害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告诉他，需要多大的勇气。
只是如今，他心里只升起难以扑灭的羞怒，越烧越旺，湮灭理智。
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反抗你，我唾弃你，若终有一日你爱上我，我要加倍羞辱你，让你痛苦得无以复加。
是这样想的吗？
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得不到她的喜欢，是他活该吗？
德拉科怒极反笑，站起身来，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在窗外擦过，照射出他的影子，仿佛狂怒的魔龙。
“即使不用这样的方式，你也成功激怒我了。”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拽起她就像拽起一棵无根的草，妮卡毫无反抗之力，被他一路拉下天文塔，在大门边的扫帚间，德拉科拿了一把扫帚。
“你要干什么？”妮卡什么想法和心思都烟消云散，看见德拉科异常的举动，女性本能直觉告诉她：有危险。“放开我！”
德拉科不理不睬，他红了眼，拉着妮卡就上了扫帚，脚下一蹬，扫帚若呼啸的流星，逆向冲出天文塔，直上高空。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一道闪电就在身边劈下来，妮卡吓得紧紧抓住德拉科的前襟，在他身前大叫：“停下，快停下，德拉科！会出事的！”
德拉科反而飞得更高。他的发被狂风乱卷，一如此时芜杂若狂草的心境，他已经失去理智，只想要到达天空的最高点。
“你要做什么？”又是电闪雷鸣，只听见妮卡不停哀求，“快下去，德拉科！”
妮卡仰头时眼睛被坠落的大颗雨珠打得几乎睁不开来，唯有依靠在德拉科身前，贴着他的胸腔喊道：“别这样，真的很危险！”
德拉科仍旧是不理不睬，妮卡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地面越来越远，积雨云仿佛就在头顶。她从来没有飞过这么高，更别说是在这样恐怖的天气状况之下，瑟缩个不停，最后声音都带了哭腔：“别……我害怕……”
德拉科终于停下了。
在俯瞰霍格沃兹的高空之上，他拥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全身湿透，脸上流下成串的雨水。
“我那个时候……我以前……”妮卡听见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夹杂着雨声，“我以前……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啊。”
“如果我一开始知道会喜欢你，我会那样对你吗？我也不想到最后你这样怕我，如果我以前做的事情伤害了你，我跟你道歉，你不喜欢我怎么做，你不会跟我说，我不会改吗，我不可以改吗？！”
“你现在跟我说你刚才说的都是违心话，妮卡，你乖，告诉我，你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你不是还愿意对我笑吗？”德拉科去看妮卡的脸，急切想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松动。
妮卡看着他，他脸上的雨水滴落在她眼睛里，她的惧意犹在，见到德拉科的疯狂，低声开口：“算了……”
她看着他哭起来：“是我错了，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说了，我不喜欢你。”
殊不知她这样的反应加倍刺激了德拉科。束缚在肩上的手紧紧抓住她，几乎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满脑子都是妮卡哭泣的脸，德拉科六神无主之下想到唯一一种妮卡拒绝他的理由，这个理由却让他越发暴躁。
“你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拉文克劳？”他质问，“是他吗？”
妮卡只是摇头，抽噎着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能是我？”德拉科心若冰霜，面色铁青，“他只会假惺惺的，为什么我还比不上他？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会陪着你的，即使雷电劈下来，我也会为你挡的，那个满口空话的虚伪渣滓，他到底比我强在哪里？我不甘心！”
德拉科盛怒之下，低头噙住小姑娘的唇，像沙漠中口渴欲死的人寻求最后的水源。
直到唇上传来咬破的刺痛，他才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妮卡唇上残留的德拉科的淡淡的血被雨水渐渐冲刷，她挣扎着远离德拉科的怀抱，浑身颤抖，捂住了脸。
她呜咽着：“德拉科，你真的太过分了……”
德拉科挫败了。
他呆呆地坐在扫帚上，看着妮卡在雨中埋首哭泣，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气馁。
连输给哈利·波特，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这样愚蠢的表达心意的方式，反而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一瞬间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深的厌恶。
妮卡感觉德拉科再一次拥住了她，但这一次，他只是虚虚揽着，不再触碰了。
周围的风雨开始下坠，扫帚直线缓缓降落，不多时，他带着她落在地面上。
德拉科将扫帚一丢，横抱着妮卡走近天文塔，两个雨人身上的水淌了一大片。
他将她轻轻放下，取来毛巾，擦拭她的头发，随即拿出魔杖，念咒语为她烘干。
妮卡渐渐止住了哭泣，偷着眼去看他。
德拉科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灰蓝眼瞳若死水沉寂。
妮卡看他，他不知道。他的眼的焦点凝在她乌黑的发丝上。
情丝缠成绕指柔。
终究不是他的。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他的。
念咒语的声音发起抖来，德拉科的手指紧紧捏住魔杖，捏得手指发白。
待到妮卡的头发衣物终于几乎全部弄干，他再也忍受不住，撤了手，转身大步出门，闯进茫茫大雨中。
“德拉科！”
妮卡追到门口，他却在大雨冲刷之中模糊了身影。
头也不回。
她心脏一揪一揪作痛，无力地扶住门框，眼睛很疼，眼泪还一直涌出来。
不合理的事情，一开始就产生于错误的感官。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她低头去一个劲地拭眼泪，没看见雨中身影在完全消失之前，终究还是停下来，将她望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寤寐难求与暴雨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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