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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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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怀宇没说话,只是缓缓的站起身来,唇角慢慢地往上挑了挑,可只挑到一半便僵住了。过了半晌,他终于垂下了眼帘,藏住了自己的视线,沉默地往门外走了去,脊背笔直。
皮晦气急地看袁喜一眼,说道:“袁喜!你疯了啊?你说的话太伤人了!”说着便追着步怀宇出去了。张恒过来轻轻地拍了拍袁喜的肩膀,叹息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只剩下袁喜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他们背影一个个的消失在门口。她觉得身体从里到外一下子就被掏空了,腿软的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得扶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同时问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袁喜……”何适伸了手过来扶她。
“走开,”她说道,垂着头只把肩抱得更紧,“都走,带着你的Ella走开。”
从那以后,Ella再没有出现过。何适依旧还是来回跑着,不管袁喜理不理他,不管对他什么脸色。有的时候没他什么事情,他也照常过来,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袁喜照顾大哥。青卓的手术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是何适过来接的,扶着青卓送到了楼上。
袁喜请的假已经到期了,实在是不能再请了,只得回去上班。小红早就想回家了,见青卓出院了更是闹着要走。袁母却舍不得儿子刚动了手术就受折腾,一天天往后拖着。袁喜见总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就说让小红一个人先回去,等大哥把伤口养好了再回去。小红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袁母虽不怎么乐意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小红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行礼,走的时候却带得大包小包,袁喜和何适两个人才勉强把东西都送到火车上。从火车站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袁喜还是蔫蔫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何适几次看她,看样子像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都缩了回去,终究没能说出口。
回到家里,袁母问:“把小红送走了?”
袁喜沉默着点了点头,开始收拾小红住过的房间,那原本是她的房间,小红在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她睡的,母亲和大哥住的是皮晦的房间,现在小红走了,袁喜就想让母亲和大哥换到这个房间里来,毕竟总是住皮晦的房间不好。
正剥着被罩,何适推门进来了。袁喜没理会他,依旧忙着自己手里的活。何适默默地看了一会,突然上前来抱袁喜。袁喜咬紧了唇,无声地挣扎着,可何适态度却很坚决,不管袁喜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只是把她往怀里揽。
他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摁在他的胸口,用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嘴里低低地喊:“袁喜,袁喜……”他的声音温柔而悲伤,“别闹了,好不好?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还要彼此伤害?我们这是怎么了?我们都爱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眼看幸福就在眼前了,你却要放弃了呢?你不爱我了么?我是何适啊,你的何适啊!”
袁喜的挣扎渐进无力,到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安静地让他抱着。她的心隐隐做痛,是啊,他们这是怎么了?明明是相爱的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何适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低语:“袁喜,你听听我的心跳,它会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袁喜,我是真的爱你啊。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别再不理我,我受不了,我会发疯的。袁喜,”他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隐约有些泪光,“我们结婚吧,好不好?正好你母亲和大哥都在这里,我们再把你父亲从老家接过来,元旦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热烈,声音里有着难掩的颤抖,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恐慌了起来,结婚么?真的可以结婚么?如果和他结婚便是幸福的话,她能抓住这份幸福么?
“Ella呢?”她问。
“不管她!”何适看着她,说道:“不管她是回去也好还是留在这里也好,我们都不去管她,我也不会再去见她,如果她要留在老徐的公司里,那么我就换个工作。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和她有一点点的纠葛。”
可她还是有太多的顾虑,又问:“那你父母呢?”
“也不去管!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爱的是谁,谁就是他们的儿媳妇,你放心,我母亲那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何适轻轻笑道:“如果他们接受你,那么他们就有了儿子和儿媳妇,如果他们不接受,那么他们连儿子也没有了,他们会算清楚这个帐的,而且我们又在国内,自己养活自己,不用怕他们。”
只要他爱她,只要她也爱他,还有什么是困难呢?他是那样的坚定而乐观,胸有成竹地看着袁喜,等待着袁喜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可袁喜却突然退缩了,害怕了,她不敢相信幸福就像他说得那样唾手可得,她已经经受过太多的打击。她接受了何适的求婚,然后母亲就带着大哥找来了;她幻想了和何适的婚礼,然后就看到了医院里的Ella。现在,她突然间很害怕,她怕和何适的婚礼。上天怎么可能把幸福就这样简单地放在她的面前,这个婚礼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呢?她是真的怕了。
“我想一下吧,”袁喜涩着嗓子说道,缓缓推开了何适,“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都还是再好好想一下吧,我不希望以后有人会后悔。”
“我不会!”何适急道。
“可是我怕我会!”袁喜苦涩地笑笑,转回身去继续刚才的工作,是的,她怕,听他的话音,他的父母显然是不喜欢她的,她怕没有他父母祝福的婚姻。一边是他的至亲,一边是她,到真得摆上天平的两端,他会怎么办?
何适没有想到袁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心渐渐凉了下来,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隐隐的痛楚,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轻声说道:“好,我等,我等着你的决定。”
皮晦是真的有些恼了袁喜,好几天都没有搭理她。本想等着袁喜主动去找她,可谁知袁喜竟然一声不响地就去上班了,皮晦气急了,趁中午休息的时候专门打车过来找袁喜,非要拉着她去给步怀宇道歉。
袁喜往后抽着胳膊,可怜巴巴地问皮晦:“你吃饭了吗?我先请你去吃饭吧。”
“吃饭?我吃气都吃饱了!”皮晦怒道,“你那天说的那是人话么?袁喜,步怀宇哪点对不起你了,啊?他的隐忍就换来你的那些话?什么叫什么也不是?什么叫就是陌生人?这话有多伤人,你知道吗?袁喜,我真想抽你!”皮晦用手点着袁喜,恨恨地说:“你少给我缩脖子,我今天不吃你这一套!”
“皮晦!”袁喜压着声音小声叫道,“你小声点,这是在我公司,一会同事吃完饭就该回来了,这些事让别人听到不好。”
皮晦冷笑,伸手还去拽袁喜的胳膊:“我不怕,谁爱听谁听去!今天你必须给我去向步怀宇道歉,不然你别怨我不讲情面。”
正说着,果然就有同事回来了,袁喜不敢再和皮晦拧劲,赶紧随着皮晦出去。皮晦拉了她就往电梯那走,一边走还一边威胁:“你最好老老实实听话,你也知道我脸皮厚,这又是在你公司,反正我是不怕丢人的。”
“我打算结婚了。”袁喜突然低声说道。
“什么?”皮晦脚下猛地停住,转回身不敢置信地看着袁喜,问:“你说什么?”
袁喜咬了咬下唇,避过皮晦的目光,小声说道:“何适想元旦结婚,趁着我妈和大哥都在这,再让我爸过来,就在这里把婚事办了。”她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皮晦,问:“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去和他道歉么?伤透了心也便死了心,这样不是更干脆么?”
皮晦跟看怪物似的看袁喜,眼睛里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好半天才粗粗喘出口气来,说:“袁喜,你非要一条道跑到黑吗?你这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变化有多大?二十来年的朋友,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啊!袁喜!你这是怎么了?”
有路过的同事看向她们这里,袁喜侧身避过同事的目光,苦笑,大家都在问她是怎么了,何适问,皮晦也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皮晦看着她,赌气拉了她继续往前走:“我不管!我只让你去和步怀宇道歉!我不管你到底要和谁结婚,你欠下的债必须去还!你自己去和他说!既然你都给了他一刀,就不在乎多添几刀了!你不是说伤透了心就死了心了吗?那就干脆再去伤伤,让他痛快地死心!”
“皮晦!”袁喜连忙拖住皮晦,看着她,艰难地说道:“我不敢,何适说得没错,我不敢。”
皮晦一下子怔住了,松了手。
袁喜无奈地笑笑,转身往楼梯间那边走,进去找了一个没人的拐角缓缓蹲坐下来,抬起头来看皮晦:“皮晦,你别逼我了,我没法去,我真的没法去。我知道对不起他,可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没法回头了,你让我怎么回头?”
她往后仰过头去,闭上了已经有些酸涩的眼睛,轻轻吐道:“我早就全都乱了,我觉得自己明明爱的是何适,可梦里梦到的却是步怀宇,我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可是我还能怎么办?何适我爱了六年多了,我不甘心啊,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我们永远都不会忘了对方,忘了曾经有过的快乐。可是步怀宇呢?他也是有过激烈恋情的人,他的心底会永远有着那个女人的影子。何适和Ella也曾经在一起过,可一旦可以选择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我,Ella在他的心里永远比不上我的分量。反过来呢?当步怀宇也可以重新选择的时候,他还会选择我么?步怀宇为什么会爱我?除了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以前女友的影子,还能给我一个别的理由么?”
“皮晦,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接受打击了。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知道自己心里永远忘不了何适这个人,却无法容忍步怀宇心里放着那个胜兰。我什么都考虑了,在和何适的感情里,我是占据主动的一方,他简单,情绪外露,想什么都会说出来,可步怀宇呢?他深若无底,我看不透他,看不透他的感情,看不透他的思想,我只能无助地等着他的爱,可一旦这份虚无的爱没有了的时候呢?我该怎么办?”
皮晦愣愣地看着袁喜,说不出话来。
袁喜无声地笑笑,用手捂了脸:“皮晦,其实我的内心很黑暗,一点也不善良,一点也不高尚,我什么都会去想,一点也不比那些卑鄙的女人想得少,我只不过不说而已。呵呵,你鄙视我吧,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