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似锦》周芮

6、第六章

　　九年前。

　　天灰蒙蒙的，雨水绵绵不断的下，风呼呼的吹起，街道上行人稀少的可怜，路过的车辆也寥寥无几，树影斑驳倒影暗沉。

　　早上十点到晚上八点的促销兼职使得薄凝正好经受了这场雨水的洗涤，寝室十点的门禁又让她不得不着急往学校回。

　　一路颠簸，她迈着自己跟生了铅似的腿下了地铁后小巷街道拐，淋的全身都湿湿的。

　　其实薄凝本来是有把伞的，可惜地铁口卖的十块钱一支的伞实在是不结实，一场大风吹过后就支离破碎了，手一松还飞上了枝头，摔下来是彻底的不能用了。

　　若不是穿着长款带着帽子的外套，把帽子罩在了头上算保住了头发，她就成了一只标准的落汤鸡了。

　　大雨没伞，简直是惨的不能再惨。

　　不过也不是没人和她一样被大雨拍，在差不多还有四十秒左右才能绿转红灯的路口处，一个被雨水拍打的比她还惨的青年不急不缓慢慢悠悠的，跟有迟缓症似的走到了她的身侧。

　　周围环顾一圈之内都持着伞唯独他俩被雨水直面拍打，薄凝不禁好奇的瞄了几眼，这一看发现他周身湿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淋淋漓漓不断冲刷的水珠让他看起来成了一个水人，可是即便被雨水拍的分外凄惨他还一脸淡定不动如山的样子。

　　“咚，砰，碰碰碰...。”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只是眨了眨眼睛，马上就要走到马路对面的薄凝感到自己骤然被一股外力所拥住，身体被带着推向前行，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什么就感觉到身后一阵强劲的风吹过，随后只听厚实闷重的落地声随之响起。

　　薄凝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去，从此多年无法忘怀的场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入了眼底。

　　她刚刚路过身侧年龄差不多四十五六岁的中年女人倒在了雨水中，血慢慢的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蓝色带着花纹的伞落在地上被风吹的动来动去。

　　哧吱...呲......

　　轮胎擦滑地面的声刺耳极了，车主刹车停了下来。

　　车身线条优美的蓝色跑车，破碎的车灯照射在地面上，断裂晦杂光亮减弱，过了好一会车上都没有任何人出来，并且在片刻后车子还以着飞快的速度被开走了，急切的逃离了现场。

　　在渐渐变大的雨势中，车子似一道幻影般很快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被车主撞倒在地的女人四周的血水晕染铺散，灼红的色彩刺痛人眼球。

　　离案发现场差不多只有两步之遥的薄凝因缘际会的亲眼目睹了这场严重的肇事逃逸事故。

　　极大的视觉冲击使得薄凝当场就被吓蒙了，跑车引擎的响声才使得她从呆愣中找回点感官，眼看就车子就要离开，薄凝本能的把自己插在衣服兜中手一直握着的手机拿了出来，颤抖着冲着开走的蓝色跑车就是一顿拍，直到车子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没了踪迹的跑车，以消失在视线之外的跑车，薄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再次投向汩汩流着鲜血的女人，血红的颜色似乎在那一瞬间流进了她的心内，刹那间她感到自己都不会呼吸了，本就因为兼职站了十个小时左右一直发软的腿，在这么一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她全身无力的差点瘫倒了下来。

　　雷鸣声响彻天际，雨水拍打落地雨伞的声音在周围鸦崔无声的氛围里变的震耳欲聋起来，薄凝害怕的直哆嗦，全身开始打冷颤，手握着手机直发抖。

　　而就在薄凝深深陷入自己的情绪当口，她紧握的手机突然被狠狠的抽出。

　　片刻不过，低沉暗哑的男音响起，事故发生的地址被念起，一遍又一遍。

　　好一会后薄凝似乎被声音吸引着望向拿着她手机打电话的人，但她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里却又似乎没看向他，她整个人像傻了一般直愣愣极了。

　　事故现场，算起来有十多人的目击者没一人上前，太过严重的状态没有把握根本就让人完全不敢碰触，止步不前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躺在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人是死是活在没人敢确定的当口无法得知，但是从一直汩汩流淌出的鲜血可以看出，她伤的非常严重。

　　给120和110相继打完电话的青年把手机顺手放回了自己的衣服兜内，随后他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血泊中的伤患后目光看向双手环臂直挺挺的望向他，手指无意识不停的抓挠着衣服的薄凝。

　　天色暗沉，雨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沉寂的氛围中不断的敲响着，似乎在哀悼着一场悲剧的发生。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后，救护车和警车相继来到了事故现场。

　　医护人员给中年女人进行了紧急处理，随后把女人拉上了救护车送往医院急救，而就此事件的事故目击者则被要求等待一会，一会随同警车去警察局录笔录。

　　不过这场事故本来差不多应该有十多个目击者，可是在警车和救护车到来之前，有几个目击者就已经相继离开了。

　　薄凝没有离开，她有拍摄肇事逃逸车子的照片，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拍摄的照片有没有拍摄到车牌号，虽然她的手机还被别人揣进了兜里。

　　在救护车离开后不久，天空突然响起了雷鸣声，还一连打了三个响雷，薄凝被吓的一激灵，不过人总算被惊吓的回了些神。

　　雷声结束后，一个有些哑的低沉嗓音传入了她的耳畔，他问道：“你很伤心。”

　　薄凝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下意识的就恩了一声。

　　青年视线远眺，目光落在那摊血水上，低沉的继续说道：“逃逸的人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他的语气严肃且庄重。

　　薄凝不禁僵直了身体，渐渐势微的雨滴顺着她的衣帽下落，过了好一会后她抬起头仰望天空用力的闭紧了自己的双眼，泪水混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不断。

　　她轻声低喃，气息微弱的低不可闻，她说：“可是，回不来了，一切都回不来了。”

　　有些事情即便道歉了也于事无补，有些事情永远不是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

　　不复刚才下的磅礴的雨水在灯光照的四周有了几分亮色，可依旧挡不住那种晦暗的气息。

　　薄凝环抱着自己的双手更用力的收紧了几分，她把挡雨水的衣帽拿了下来，随后用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脸。

　　哭泣是软弱的行为，她不能够任由软弱陪伴她。

　　所以心内难受特别不想说话的薄凝强制自己微侧头望向有着一张颇为俊俏标致脸庞把她手机揣进自己兜内的青年。

　　看起来也就二十一二岁左右的青年，此时他全身湿透，银白的发被一股脑的抹到了脑后，身高颀长挺立穿着一身黑，衬的脸蛋唇红齿白，雨水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姿态清冷卓然，左耳上晶莹透亮的银白耳钉，一闪一闪的。

　　这个模样还真的不像能干出趁火打劫的样，可偏偏却干了趁火打劫的事。

　　不过直言相要薄凝总觉得不太好，毕竟才刚她被他拥住躲开了那辆逞凶极恶的车子，幸免被碾灭在车轮之下。

　　这么一想，薄凝不禁感到一阵后怕，一想到才刚她的命也是命悬一线，她不禁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这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后，她突然张不开口要手机了，毕竟一条命总是比手机值钱的。

　　若是要救命之恩的报酬，给一部旧手机算起来还是她占了便宜。可是手机中有拍摄肇事车辆的照片，不给警察薄凝实在无法安心。

　　可就在她正暗自蹉跎之际，谁知刚巧，面容清俊的青年竟然向她问道：“你怎么了。”

　　薄凝眼睛一亮快速的回道：“手机”。

　　可清俊的青年却只是嗯了一声后继续问道：“你拍到照片了吧，要交给警察吗。”

　　薄凝略显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拍到了，要交给警察。”但手机在你手中，你倒是还回来啊！

　　可惜很显然青年没听到薄凝内心的声音，因为他只是微微轻颌首说道：“那辆保时捷911 Speedster挺好认的，全球限量版，购买的车主是谁不难找出来。”

　　薄凝一愣，她不懂车，但她知道全球限量版这五个字的意义，那是很多人都承担不起的五个字，薄凝不由得轻皱起眉，她沉思的想了想才慢吞的回道：“这真是一个好大的线索。”

　　“那你觉得肇事司机会得到惩罚吗。”青年的目光灼燃，暗哑的嗓音似乎又低沉了许多。

　　薄凝心绪又不稳起来，她不禁把唇抿的死紧，撇开青年探究的目光，敷衍的回道：“生命是平等的。”

　　“是吗。”青年的语气显得有些嘲讽。

　　薄凝的手又开始无意识的抓挠起自己的衣角来，青年凝视着薄凝伸出修长的双腿迈出了一大步，人瞬间就离薄凝不到半臂的距离。

　　四目相对，他低语轻声的说道：“陆衍，我叫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