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開與凋零》散髮

42、第四十二章

　　莫勤辉又将她禁錮於雙臂之間，思凡左右闪躲，一直试图抽出被压制的双手，想推开莫勤辉。

　　莫勤辉说：“妳是不是一向都这么残忍。”

　　林思凡说：“你是不是一向都这么蛮横。”

　　莫勤辉最后放开林思凡，气愤难平的坐直身子。林思凡拿手梳理着头发，也坐起身。二人对望，凝视彼此，气氛凝重。

　　“我突然有点理解宋家明了。理解他为何会对妳，纠缠不休。”

　　莫勤辉低着头，嘴角抽蓄了一下。后来就冷笑不止。

　　“你什么意思？”林思凡强忍着愤怒。

　　“明明就昨天的事。昨天就在这里，妳还像水一样温柔，像糖一般甜蜜。到今天，妳就换一张脸孔，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让人怎么接受。”莫勤辉握紧拳头。

　　“是你说的，只要一天。一天过去了，你继续过你光鲜亮丽的艺人生涯，而我继续过我平凡家庭主妇的日子。我们之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也没有现在。”

　　林思凡面无表情，话说得极为冷淡。

　　林思凡的内心，其实是哀伤的，可是她不能显露出来。若说妒忌，那也要她有妒忌的资格。她的身份、年纪，再再都不允许。一日的放纵，已经是最大的限度，她甚至不该放任那一日。她错了。

　　从小面对不正常、失和的家庭，她学会最大的本事就是－碰！的一声，将真正的自己关起来。然后，就无心的面对各式各样的情况。

　　唯有这样，她才不会受伤。

　　莫勤辉开始咆啸：“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凡，别告诉我妳可以。”他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

　　“张大哥，我猜莫大哥到他朋友那里，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李芷芸终于按耐不住，拉着小张，循着记忆，找到牢记的房号。

　　她们站在门外很久了。莫勤辉与林思凡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耳内。隔着一道门，二人都能感受到莫勤辉有多愤怒多伤心。

　　当李芷芸听到对话之后，知道莫勤辉爱的不是她。原本应该要很伤心才对，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伤心，相反的还极为开心。她心想，报应，这就是报应。

　　李芷芸与小张对望后，她按下门铃。叮咚之声，打断了房内的争吵。林思凡走去开门。

　　“我来找莫大哥”

　　李芷芸仔细看了林思凡好一会儿，然后对着林思凡甜甜的一笑，迳自绕过她，就进入房间。

　　“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张大哥还等着我们。”

　　李芷芸挽着盛怒中的莫勤辉，朝他甜美的微笑。

　　林思凡立于一侧，冷眼旁观李芷芸晒恩爱。莫勤辉则一动也不动的，任由李芷芸一只手勾着他，另一只手抚上脸颊。

　　莫勤辉直勾勾的注视着林思凡的眼睛，想从中挖掘出林思凡心底真正的声音。可惜，林思凡的神情漠然，眼神空洞，一点蛛丝马迹也探寻不出。

　　“妳不是不介意吗？”莫勤辉看着林思凡，眼神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忽地，他给她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

　　莫勤辉转身捧住李芷芸的脸，温柔的吻着她粉嫩的唇。

　　林思凡声音冷淡地说：“这里留给你们。”她的脸部表情一片空白，声音也极为平稳。

　　剩下没整理完的东西，林思凡全部快速的扔进行李箱。她匆匆抓起包包跟几只购物袋，拉着箱子，准备打开门要离去。

　　林思凡心想，这样最好，一干二净的，谁对谁都不会再有念想。

　　莫勤辉放开李芷芸。

　　他面上冷冷，但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还是妳留下吧！我们走。”莫勤辉拉住林思凡。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李芷芸回头娇笑：“姊姊，我好像认识姊姊。”她被硬生生拖着走，却还一直吃吃的笑个不停。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林思凡颓然的垮下肩膀。

　　她想：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难堪，怎么会让自己落到这样难堪的境地。

　　深深的疲累袭来，林思凡怪自己没将门锁上，让事情朝着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如今，连给彼此留个相见的余地都没有了。邀请卡仍置于桌上，林思凡瞪着那烫金的字，出神。

　　…………

　　许国栋正躺在王丽雅的床上，没有愉快，但是却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许国栋侧身，用手支着头，看着王丽雅，她与林思凡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类型。一个宛如是朵娇艳的白玫瑰，一个却是怒放的向日葵。

　　“以后还继续吗？”王丽雅斜眼看着许国栋。

　　“我老婆后天回来。”

　　许国栋低下头，玩弄着王丽雅的头发。但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许国栋离开王丽雅的家。回去的路上，没有偷情的喜悦，也没有出轨的罪恶感，就是麻木而已。这几天，每晚他都梦见哪一封封的电子邮件。有一封信，是符号画出来的一朵大玫瑰；有一封信，是一首藏头诗，明白写着，思凡我爱你。有的是心情表述，有的是擘画未来。每一封都文情并茂。

　　许国栋回想起，与林思凡婚前的那一段风风雨雨。

　　年轻的他，一个家里开着小工厂出身的人，不懂说好听话，也不会耍浪漫。那时节，在看完林思凡的电邮后，他知道自己做不来这一套。

　　要只懂得柴米油盐，不会风花雪月的人，怎么跟权贵出身的宋家明比浪漫？

　　所以当熬夜看完邮件的那一刻，许国栋开启程式软体，做着学生时代才做的事。他请假不上班，花了一天的时间，写了一只病毒，在网路上拐了很多弯，绕到国外去，将病毒撒出去，也送入林思凡的电脑。

　　那只病毒，造成的破坏难以想像。网路无远弗届，许多国家都有灾情。扫毒软体还为此大赚一笔。而许国栋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只要林思凡的信箱被清空，只要不被怀疑是他动手脚就好。

　　自此之后，宋家明的邮件，再也寄不到林思凡的信箱，林思凡也寄不过去。

　　两人的电邮全被拦截，林思凡却没有疑心。宋家明人在国外，又忙着论文，电邮是最方便的，没了这项工具，等于断了联系。

　　许国栋知道，林思凡最爱的不是他。但是他愿意用尽所能，向思凡证明，他才是最值得爱的人。他努力工作，他用心陪伴。他不会说好听话，但是他懂得当苦工。

　　林思凡的家一直是个秘密，她不太提起家人，也没邀请任何人去过。思凡的家有点远，上班都是骑机车。每天风吹日晒雨淋，许国栋自愿天天接送，但遭到拒绝。林思凡不让接送，他就开车跟在后面。跟个了几个月，林思凡终于点头。

　　人心是肉做的。许国栋很努力学习101次求婚里的情节，他想：丑男都能感动美女，更何况他不丑，他还很厉害。终于林思凡被他感动了，他得以窥见了思凡守护的秘密，她的家庭。

　　许国栋第一回见到老岳父，心里真的是吓一跳。可是他并不介意，甚至觉得老岳父、岳母，将女儿生养得这般人见人爱，还真不容易。

　　林思凡有点小迷糊，对于生理期，往往还没许国栋记得清楚。他那时候急着想结婚，他算清楚日子，动了手脚。因为搞出人命，这才让林思凡不得不嫁给他。

　　都这样多年了，孩子都大到可以出国求学，许国栋依然觉得林思凡是他的最爱。可是他始终无法确定，妻子最爱的是不是他。他和宋家明在业界，都是有名号的人，偶尔也能碰面。宋家明也会藉机邀请他们夫妇见面，可是思凡从来没答应过，甚至连以前办公室的同事聚餐，也不参加。他知道，妻子没有真正放下。

　　…………

　　阳光穿透纱帘，照着林思凡，又是新的一天。林思凡在镜子前面，拿手指戳戳嘴角，强迫自己微笑。

　　门铃响起，是送餐点的服务员。

　　林思凡知道，是莫勤辉让人送来的。她坐在桌前，看着送来的食物，眼泪不争气的，扑簌簌地直落下来。

　　林思凡淌着泪，瞪着黑色的邀请卡。

　　她想过了今夜，这又是一个，该打包好，藏到心底的秘密。

　　…………

　　宋家明回想林思凡手足无措的模样，觉得实在太好玩了。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不能一下子就将老鼠弄死。总得玩弄够了，再吃进肚子。

　　他刚清醒，依旧躺在床上，人瞪着上方的灯，喃喃自语：“一场精心策画的大戏，思凡妳务必在场观看呀！”

　　太多年了，积压在心底太多年了，他已经分不清是爱是恨还是不甘心而已。他只知道，终于机会来了，说什么都不能再放手。这一回命运的转轮、朝思暮想的人儿，他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抓住。

　　宋家明已经找机师待命，随时可以准备起飞。但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搭自家的小飞机。他的父亲喜欢飞行，五、六年前，自己开着小飞机，搭载母亲出游，碰上乱流失事，两人撞山过世。

　　找到的时候，身体四散。一块块的拚，也拚不完全。父母的告别式上，没有瞻仰遗容这一项。

　　那时候，宋家明虽然伤心，但想到父母恩爱，而且还是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就算因而逝去，应该是没有遗憾。不像他，连心爱的人都找不到。

　　…………

　　莫勤辉与李芷芸昨夜离开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小张那时默默地跟在两人背后，心中祈祷这趟巴黎行，千万不要出差错。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该打电话告诉彬哥，出大事了。

　　还好，莫勤辉的专业仍在，没有因为情绪影响工作。照常梳洗、吃饭，排演。

　　晚间的服装大秀，秀场的布置走未来风，金属感十足，整个秀场除了伸展台，四周吊上七、八十台的大型液晶电视。T台则是一整面的电视墙当作背景。

　　秀导指示名模如何走位，莫勤辉与李芷芸也配合著排练。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所有人开始做造型及更衣，后台匆忙而凌乱。

　　莫勤辉喊来助理：“小张，你去找我的朋友林小姐，把她接来。”他始终放不下思凡。

　　小张挠挠头发：“老板，林小姐是甚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小张没看过莫勤辉失控过，昨天是第一次。坦白说，他很担心这一回，莫勤辉夜路走多了，碰上不该碰的。

　　莫勤辉极度不耐：“你别管，你只要负责将她安全带来，安全送回去就好。”反正已经藏不住了，他想：林思凡索性还是拜托小张保险一点。

　　但是，小张没接到人。林思凡却给宋家明带到会场。宋家明是股东，给的位置是最好的。不像莫勤辉，只能给安排在后排座位。开场时，林思凡与宋家明一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