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開與凋零》散髮

32、第三十二章

　　林思凡瞠目结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宋家明，这是？”

　　衣帽间挂满了衣服，还有为数惊人的包包、鞋子。这些过半都是过去林思凡曾经购买过的。

　　偌大的衣帽间，直接、间接、聚光灯，多种不同层次的照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宋家明拿着摇控器，开开关关，变换各种照明模式，试图让林思凡看得更清楚。

　　林思凡此时心中疑惑，两只眼睛不由自主睁得老大。她缓缓掉转头，狐疑地看着站在背后的宋家明。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都以为快忘了这双眼睛，忘了这双水汪汪、雾蒙蒙的眼睛是多诱人。宋家明忘形的痴望着。

　　他悄悄吸口气：“林思凡，妳最好将眼镜戴上，遮住妳那双该死的桃花眼。”

　　宋家明倾身向前，凑到林思凡耳畔吹着气，悄悄地说。他的声线低哑，带着极度淫靡的味道。

　　宋家明暧昧的态度、嘶哑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让林思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诸多的疑惑：“家明，这些？难不成？”

　　林思凡脑海中，瞬间有千百万种想法交织，她控制不住自己脑中所产生的奇怪念头。或许是纷沓而来的思绪让人闪了神，林思凡的眼睛失去了焦点，只剩下怔怔然的空白。

　　宋家明兴味盎然的，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女子。忍不住再次倾身凑到林思凡耳际。

　　“思凡妳肥皂剧看太多了，我没那么无聊，找人跟踪妳。专门投资精品的L集团听过吧！我持有10%的股权，妳是SV等级，我看到名单以后，让他们查查妳的购买纪录。只要妳买过的所有物品，都会送一件过来，而且就连修改的尺寸也是一样的。”

　　宋家明猜中林思凡荒谬的想法，让林思凡羞红了脸。

　　她扭头想离开这个不愉快的空间，可是宋家明没让她有机会。他使劲拽着林思凡，一点都不让挣脱。

　　他信手随意拨弄一整杆一整杆的洋装、衣裤。让林思凡清楚看见，每一件上面都注记着购买的时间地点。

　　宋家明没说的是，搜集这些还是要花气力的。为了自己的相思、寂寞，这个衣帽间……。面对林思凡，他有些发怔。

　　“思凡……”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宋家明紧紧握住林思凡的手，带她慢慢的看。

　　不知为何他忽然惨淡的笑了：“唉！这满屋子的华美，只代表妳很寂寞。思凡，妳这些年过得不好。”

　　宋家明回过身，凝视着林思凡。

　　他质问：“思凡，当年我要妳等我。后来为什么？妳欠我一个说法。”

　　宋家明关上衣帽间的所有灯光，瞬间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只剩下宋家明瘖哑低沉的声音，以及他浓重的喘息声，在耳际回旋。

　　黑暗让林思凡感到深深的不安，她慌张地甩开宋家明的手。

　　心跳开始加速的林思凡，感觉到自己用力搏击的心脏，正猛力敲击着胸口，她彷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思凡胆颤心惊地摸着衣柜的边缘，想在黑暗中，找到一条离开的路。

　　她悄悄地触碰着，缓缓地挪移脚步，唯恐让身侧的宋家明知晓她的意图。她试着走了几步，感受来自于宋家明的体温，慢慢减低之后。她开始加快步伐，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思凡，别想再逃了。妳今天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

　　就算在黑暗中，宋家明还是找到了林思凡。

　　他将她紧紧桎梏在怀抱里，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家明。我是麻雀，当不了凤凰。就这么简单。”

　　失去自由的林思凡心中一凛，不由得感慨万千。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叹息。她的思绪飘荡到多年前。

　　…………

　　“家明，不好意思，我们办公室人太多，只剩下思凡旁边的座位没人。她是秘书，电话多，吵了点，多包涵。”

　　林思凡在位置上，正接着其他部门，打来约会议时间的电话。大老板跟着林思凡的上司，领着一个斯斯文文的大男生到她面前。一见到是大老板，林思凡紧张得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

　　“思凡，这位是宋家明，MIT的高材生。暑期实习三个月，位置安排在妳旁边，妳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林思凡图舒服，脚底下穿得是绒毛拖鞋。大老板一来，虽然有一道隔屏挡住，但是当秘书，仪容不整，可是会挨骂的。

　　她浑身不自在，想穿上高跟鞋，却又不敢动，困窘得不得了。对于老板的交代，只有一个劲的点头，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老板又亲昵的拍拍宋家明的肩膀，交代了几句，才留下宋家明，离开办公室。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好呀！我是这个部门的秘书，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找我帮忙。”

　　林思凡抿着嘴儿，对宋家明俏皮的笑了。

　　那一年，林思凡刚刚到职满一年。在那个电子业的黄金年代，Intel inside 深深植入每部PC，台湾除了代工，也想要建立在关键零组件上的地位。林思凡的部门专门研发自制的CPU，宋家明在上博士班之前，先到他们部门实习三个月。

　　宋家明是混血儿，轮廓分明，皮肤白皙，身高又够，外貌非常的吸引人。而且MIT的学生，智商不是普通的高。

　　说是实习，但是工程师都想试试他的斤两，Team Leader将原本该是两三个人一起写的Compiler，全丢给他一个人撰写程式。

　　人是上头临时安排来的，还被要求要好好照顾，因此宋家明一来，就让所有的工程师都讨厌他。

　　林思凡虽然跟同事们关系好，但是对他们小鼻子小眼睛的行为，特别看不下去。中餐没人愿意与宋家明一起吃，林思凡看他落单可怜，每天就故意，特别会叫上他跟大家一起到员工餐厅吃饭。

　　虽然是上班，但是每天满满的八个钟头，两个人都要相处在一起，几乎到耳鬓厮磨的地步。

　　宋家明MIT电机、经济双学位，懂得的事情好多。他的华语非常好，两人沟通无障碍。

　　宋家明单身一人在台湾，人生地不熟。林思凡假日也会略尽地主之谊，陪着他到处走走。

　　那时候林思凡已经跟许国栋交往三个月了，因为是办公室恋情，又不算稳定，两个人并没有公开。

　　宋家明大林思凡二岁，两人整天一起工作、一起吃饭。宋家明还会教她什么是S&P 500、什么是道琼、那斯达克。

　　更何况工作上，他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甚至是一个课来用，更让思凡超级崇拜宋家明。

　　明明私下跟许国栋交往着，可是林思凡知道自己要迷糊了。宋家明是时间一到就会走的人，什么傻念头，注定都是伤心的结局。林思凡很恐慌，恐慌管不住自己。

　　因为一场流感，差点肺炎，她请了十天病假，都没上班。

　　林思凡告诉自己，还好病了一场，分开几日，脑袋就清醒了。

　　第一天复工，八点才开始上班，林思凡七点就到。

　　“思凡，妳都好了吗？”接触到的，是宋家明满满关怀的眼神。

　　她心想办公室应该没人。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宋家明关心的眼神。

　　林思凡的咳嗽还没好，隔着口罩，狂咳起来。宋家明连忙拍着林思凡的背，扶着她坐下。

　　“思凡，这几天我好担心妳，感冒还没好吗？”

　　宋家明蹲在她跟前，用他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林思凡。

　　“我没事，剩下咳嗽没好，但是已经无大碍了。”林思凡嗓子干哑的回答。

　　她转过办公椅，连忙逃避宋家明灼热的视线。假装手里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档案，无暇再继续话题。可是当林思凡打开叠在桌上的卷宗，每一份都已经空了，似乎已经被处理好。她呆住了。

　　宋家明搔搔头：“我一个人没事，看这么一大叠文书工作，顺手就做完了。”

　　一个183公分的高个儿，傻楞楞地站在思凡跟前，手足无措地抓抓头，腼腆的笑了。

　　林思凡喉头哽咽：“你要是弄乱了我的档案怎么办？”

　　她心里一阵酸酸的，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红了眼圈。过了半晌，才勉强吐出几个字。

　　宋家明慌了：“思凡妳别生气。妳怎么做事，我每天都注意着，不会错的。”

　　宋家明连忙拉开档案柜，给她看他怎么归档。又给她看，他怎么接着做纪录。

　　林思凡心里头一激动，又是一阵刮肠搜肺地咳嗽。

　　宋家明见思凡咳成这样，只有不停给她拍拍背顺气。

　　宋家明一张白净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思凡，妳生病这几天。我都吃不好、睡不好。我以前从来没替谁担心过，妳是第一个。我想，我喜欢上妳了。”

　　近乎嗫嚅而不可闻的低语，却比焦雷还要响亮，此刻林思凡完全丧失听觉，只余下嗡嗡的耳鸣声。

　　大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只有两人头上的灯开着。宋家明也不管林思凡是否会抗拒，突然就抱住她。他拉掉林思凡的口罩，弯着腰低下头用力的吻落林思凡的唇。

　　林思凡以前没恋爱过，而许国栋又尊重她，一直以礼相待。宋家明这一吻，吻得林思凡天旋地转，她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傻了。

　　感冒会飞沫传染，嘴对嘴，更是非得病不可。

　　林思凡病了，还有老妈妈会照顾，可是宋家明病了，可就无人管顾。那几日宋家明发烧的日子，林思凡都会偷偷的溜班，去送饭、喂药。下班后，就跟家里说要加班，到他的住处，帮忙打扫、洗衣。

　　宋家明的住处好大，是高阶主管才能住的湖滨别墅。林思凡不知道宋家明是何许人，按耐不住好奇，追问几回之后，宋家明不得不交代清楚。

　　林思凡原本是傻了，但一下子又聪明了。宋家明的家世，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人。

　　…………

　　黑暗中，宋家明的怀抱温暖。林思凡回忆起过去年轻岁月的美好时光，不胜唏嘘。

　　宋家明咬牙切齿的问：“林思凡，我跟妳说过不只一回，我不在乎家世。我要妳等我毕业，为什么，妳连三年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家明，关于我，你知道多少？我告诉你，我家不正常。爸爸妈妈足足差了三十岁，我是老人生养的孩子。

　　妈妈离婚再嫁，嫁给七十岁的老头，大概图的是老人早死，可以拿一笔遗产。可是没料到会怀上我，也没料到老人长命。

　　老爸爸天天怀疑母亲红杏出墙，而妈妈天天要拿爸爸的钱，接济跟前夫生的孩子。

　　我们家的经济，一开始还好，可是后来物价飞涨，老爸爸的钱毛了。妈妈就跟他闹，可是闹也生不钱来。

　　从小就见他们天天吵个没完没了，我跟个石磨似的，整天给他们两人推着磨来磨去。

　　我小时候过得多讲究，可是越大就越寒酸。还好家里有些物件，卖完金子卖字画，卖完字画，我也大了。没饿过一顿饭，也没缺过学费，就是家里天天吵，吵到邻居、朋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脸都丢光了。

　　我在这样乱糟糟的家庭长大，你想像不到吧！

　　你是什么样的家世？你光随便一处庄园，就比一座高尔夫球场还大，哪里是我能高攀得上的。

　　家明，你是天上的不可攀的白云，我只是地上的杂草，能有机会相遇，已经是不可求了。

　　麻雀变凤凰是电影呢！我还没傻到以为真实人生会上演电影情节。

　　我没告诉你这些，无外乎，就是怕让你瞧不起。”

　　黑暗之中，林思凡幽幽诉说往事，积压在心头多年的祕密，她一次对宋家明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