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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阿平看起来没变多少。
其实也不过一年半罢了，只是这一年来心累得不得了，感觉时间都被拖沓得冗长。
但是再漫长的罔茫，却能在重逢后突然地消失。还能一同走在B市小路上，也没赶得及忘掉对方这么多年的习惯。
最近过的怎么样。阿平问。乐乐还好吗？
我想想，其实现在挺好的。你离开了，没多么好，但也没多么不好。
阿平愣愣，无奈地笑。
也是。他说。
右手手指无意地蹭着另一只手上缠着的绷带。
你呢？我问他。手怎么样了。
倒是好转了挺多，但也就这样了吧。
他继续无奈着。就是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在眼睛中了。
我就突然想起来，那时阿平一个人一声不吭地抗下了一切，固执地谁也不说的时候，也从未让我看到过那些心情的。
毕竟是阿平啊。
想到这里，又释然了。
我张张嘴，感觉还有很多想问的，都没有了去询问的必要。还有些想知道的，也不知怎样去开口了。
到最后，只能在道别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一句。
现在还在玩荣耀么？
玩啊。他回答。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时间算得了什么。
我们都又枉自猜测了些什么呢。
明明并没有改变什么不是吗？
到最后都没有问他现在的账号名。因为我觉得，只要我们都还在这片荣耀大陆上，就总还会再次相遇的。
（48）
后来我和大乐发短信。
嘿，大乐，你猜我遇见谁了？
谁啊？
给个提示，我现在在B市哟。
王大眼？
……是阿平啦。
然后就没回应了。
我等了一会，发过去一个问号。大乐很快就回了。
哦，帮我打死他。啊不对，打死就不用了，打到半死吧。留口气就成。
我默默关上屏幕。
不一会，他又补上一句。
二乐，记得别打手。
……大乐你个傲娇受。
（49）
第七赛季季后赛开始前那个假期中的某一天，我窝在大乐宿舍里一边看他帮“阿平隔壁的二乐”练级，一边无所事事地骚扰同样无所事事的阿平。
扯东扯西的，从K市新开了一家好吃的小摊，到训练营里某个令人头疼的熊孩子。
阿平吐槽我为什么老喜欢叫他们熊孩子。
我就说你和大乐不也是熊孩子么。
然后阿平又顶嘴回来，那么你也是熊孩子了。
我看看旁边的大乐。
我俩嫌热，纷纷把刘海往后夹，把一对发夹分了，一人一只米老鼠。
看起来挺幼稚，但挺和谐。
于是我点点头。
是啊，我们都是熊孩子啊。顺便偷偷就着大乐的背影自拍一张传到对面。
阿平无语良久。
……别再拉低我的智商了。我不认识你俩可以不。
（50）
最后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百花，聊起今年的赛事。
聊起了冠军的归属。
“第一当然是百花啊。”
一如的坚定。
我在脑子里勾勒出多年前第一次说出这句时候的阿平。
真是狂得一塌糊涂。
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我正想回几句玩笑话岔开，手机突然被不知何时靠过来的大乐抢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到他输入了些字，不太长。
满脸认真严肃的样子。
然后看着手机笑了笑。
——喂，大孙。机场的约定还有效没？
——当然。
——那我拿了冠军以后，你就回来。
——好。
大乐抬起头一字一句。
“我一定会得到冠军的。”
庄重地好像切断了一切的退路，立下最后的誓言。
我直觉有什么太沉重的东西又被加注在了大乐肩膀上。
但是我不能去说不。
也没那个资格。
（51）
这年霸图比赛结束的挺早，大家都在遗憾着，只有我怀着一丝愧疚匆匆赶往K市。
大乐在百花的最后那段日子，看上去压抑又沉默。
不是在表面上，而是在心底。
就算是一副乐乐呵呵，大大咧咧的样子，整天甩着小辫子在走廊，在百花一遍遍地到处走过。
却会突然在某扇漏着阳光的窗前驻足，安静地发呆，只是攥紧了相握的手心，握得我手生疼。
“我一定会得到冠军的。”
他又一次说。
（52）
那场季后赛简直风腥血雨。
大乐就像拼了命地灌注了一切信念和执着。
有人说百花这次真是拼，状态很好啊。
而我满脑子都想着这样不对。
大乐这是在疯，在赌，在燃烧着最后的希望。
我忍不住猜测，如果还是失败了该怎么办。
在心里不安着是否会一语成谶。
于是在最后埋怨自己的乌鸦嘴。
（53）
我在这扇曾经熟透了的门前站了很久。叹了一口气，推开，走进大乐的宿舍。
阿平是这间房间的第一任主人。总是把文件，笔记，各种杂志报纸，还有书本和待洗的衣物扔的到处都是。乱极了也不愿整理。
后来换了大乐。少了些书和报纸，满是竞技杂志和战队分析。哦，对了。还有在墙角堆得满满当当的两箱从粉丝那寄来的东西。
大乐是那种总会在某些事上，特别执着的人。
我进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被死死拉住。
就看见大乐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只是坐着，手里捏着百花缭乱的账号卡。
我悄悄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
“……定了？”
他没动。
“嗯……有点累了。”于是他说。
“觉得该退了。该结束了。”
有些自嘲地笑笑。
“反正二乐你和大孙都是在安慰我的吧。”
“都不可能回来的。”
“……不会回去了。”
带着悲叹地喃喃。
回到从前。
这份期望就好像一个诅咒，荆棘舨缠绕在大乐身上。
以冠军之名作为束缚，给予虚妄的空望。徐徐愈缠愈紧，打成了死结。
阿平选择了干脆地一刀斩断，痛过，离去。
只留下大乐滴着血，即便唯余孤独一人留在原地，仍舍不得放下。
但是，该断了啊。早该断了。
无论以什么方式。
大乐把账号卡轻轻地放下，缓缓吁出一口气。
“嗯。我累了。放弃了。”
最后他平静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决定退役。”
坚定得好像和那时在比赛中途手伤爆发的阿平一模一样。
没开灯的房间光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我想他一定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47-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