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真爱》十寸女

4、（三）一尸两命

　　（三）一尸两命
　　勇的女友已怀孕，因为这场车祸，一尸两命。
　　在医院里，馨静静地半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绷带，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一脸疲惫的神情。
　　馨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泪，仍在她的脸上无声地流淌着，刚刚还鲜活在自己身旁的生命，此时，已经逝去。
　　馨想起这场车祸，依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勇把她误认为自己的女友芳，现在死的，应该是她。
　　她一闭上双眼，立刻看到勇的女友被炸得四分五裂破碎的身体，有无数鲜血激扬地喷向天空，令人胆战心惊地在她的眼前飞舞，死亡的血液不断地飞溅在她的面前。
　　为了救她，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永远离开了他，而她，是罪魁祸首，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这是上天的一个蓄意的阴谋？还是要她永远生活在内疚里？一个明明存在的人，就在一瞬间，永远消失在她的眼前。
　　医生走了进来，看到她忧伤的脸庞和带泪的双眼，安慰她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馨问医生：“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医生说：“你的头撞在了窗玻璃上，不过，没关系，只是一点点小伤。你躺着别起来，伤口会愈合得快一点。”
　　馨又问医生：“勇还好吗？”
　　医生说：“噢，你的男朋友他腿受伤了，还有，脸上似乎也伤着了，不过已经没事了．．．．．．”馨知道他错把勇当成她的男友，不过，她没有纠正他。
　　外面，天已经大亮。
　　馨虽然身体躺在床上，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一想起勇为了救她而失去了爱人和孩子，馨就心神不宁。
　　“馨儿，我是妈妈呀！你怎么了，受伤了？”母亲冲了进来，一边抽泣着，“馨儿，我今天一早起来，就有一点精神恍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很担心你，结果在车站接你的时候，有人说你出了车祸，我就急忙赶来了。”
　　母亲问一旁的护士：“她的伤怎么样了？”
　　护士：“放心吧，她没事，只是一点点轻微的脑震荡。”
　　母亲这才放下心来。
　　馨坐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勇的女友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场景，心情乱糟糟的。
　　母亲担心地摇晃着馨：“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发呆？是不是被吓坏了？”
　　馨点点头，脸色吓人的煞白。
　　母亲心疼地问：“头还痛吗？”
　　馨摇摇头，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母亲温和地拉着她的手：“馨儿，你这次大难不死，出院之后，我们要去拜神，拜天公，感谢他保佑你平安无事。”
　　馨点了点头，依然沉默不语：“妈，我想去见见勇。”
　　母亲疑惑地问：“你是说，除了你之外另外一个死里逃生的男子吗？”
　　馨又点了点头：“是的。”
　　母亲说：“好，我这就带你去！”
　　馨想下床，头上的疼痛令她呻吟了一声，母亲心疼地说：“要不然，明天再去？”
　　馨摆了摆手，母亲怜爱地扶着馨，馨踉跄着站了起来。
　　她们来到了勇的病房。
　　看到了馨，勇有点意外，他抬起头，朝她费力地挤出了个笑容，说：“你来了。”
　　勇的脸上蒙着纱布，看样子，伤得不轻。
　　馨嗯了一声，心中一阵心酸：“都怪我，害你．．．．．．”
　　勇脸色有点发青：“你别再提了！我没有怪过你！一切都是注定的！”接着，他笑了笑，笑容有点变形：“算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不必自责，这只是一场意外！”
　　接着，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护士走进来：“馨，回床去，你要配合好，伤口才会好得快一点。”
　　馨缓缓地站了起来，对勇说：“那你好好地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勇闭上双眼，似乎不想让泪水夺眶而出。
　　馨转过头：“那我明天再过来。”
　　勇冷冰冰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很感谢你来看我，明天，你就不用来了，我需要冷静，需要休息，好好养伤，希望你能够理解。”
　　接着，他闭上了双眼，一句话也不说。
　　馨点了点头，拉着母亲，默默地转身离去，脸上，满是泪水。
　　母亲有点不解，在走道上问她：“这人怎么这样？这是什么态度？”
　　馨低下头：“妈，你不知道，本来该死的是我，勇在黑暗中以为我是他的女友，把我救了出来，而他自己的女友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他们原来准备下星期结婚的。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的女朋友就不会死，都是我害的呀！”
　　母亲惊呆了：“这想起来真是令人后怕！他真是你的大恩人啊！你这次大难不死，应该好好地谢谢他。还有，全车的人，只有你们两个死里逃生，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生命。”
　　把馨送回病房后，母亲又折回勇的病房，小心翼翼地说：“你这次的医药费，就由我们负责吧，伤好之后的营养费也算我们的，还有精神损失费等等，只要你开口，你们都负责！感谢你救了我女儿一命！”
　　望着这个知恩图报的长辈，勇摇摇头：“不用了！虽然你们想负责，但也弥补不了什么了，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已经认命了。”
　　看到勇神情恍惚，独自抹泪，母亲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受不了这种铁汉柔情般的场景，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馨的病房，母亲一再地叮嘱她，要好好地休息，不必自责，她点点头，一笑而过。
　　第二天，在医院的走廊上，勇与馨不期而遇了，勇拄着拐杖，脸依然冰冷。
　　勇对她的冷漠态度让她觉得有点委屈，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她对他点了点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昏了过去，你不要太难过了．．．．．．”
　　勇转过脸来，目光如同锐利的匕首，真刺中她的心脏，她的心很痛，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接着，勇又转过了脸去，不理会她，她有点黯然神伤，匆匆地结束了与勇的谈话，转身离去。
　　馨感到命运无常，甚至，有点恐怖。天时、地时、人时酿造了这一个悲剧，这惨烈的惊天动地的悲剧，一个曾经活泼灿烂的女子，在瞬间，变成了一具尸体，又随着爆炸声，灰飞烟灭。
　　她不想再回想那血肉模糊的场景。
　　可是，她不得不想。死亡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发生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是在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堆灰烬，死无全尸。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接近地感受死亡，感受一个由生到死的全过程，最后的结果，就是毁灭，没有了生命，甚至连尸首也没有了。她只渴求能尽快地结束这种心灵的纠缠，远离罪恶感，让自己的心里不再留下任何阴影。
　　可是，无论她做什么，她都无法减轻勇的痛苦，她的心也随之收紧了。
　　一个星期后，馨出了院。
　　而勇由于是大腿骨折，打好石膏休养了一个月以后，才出院，而且，在勇的右边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蜈蚣似的伤痕。
　　出院时，他去结账，被告知：“勇，你的医药费有人帮你交了，你不用交了。”
　　勇知道，是馨的母亲。
　　勇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祭芳，在芳的灵位前，勇的眼神充满悲伤，还有一丝丝的无奈与惆怅，勇对于自己不能挽回女友和孩子的生命感到刻骨遗憾：“这段时间我很悲伤，几乎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勇回过头来，看见馨站在他的身后，他的脸色阴沉得有点吓人，馨越发地心酸了，心中的怜悯之情涌动不已，她红肿着双眼：“我只是想来拜祭一下芳。”
　　到了这时，勇的情绪似乎才淡化了一些：“不关你的事，一切都是注定的。”
　　馨双手合十，面对芳的灵位虔诚地祷告：“愿你的灵魂在天上得到安息。”
　　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你别再自责了，好好地生活下去。”
　　拜祭完芳，他们分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