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南左

18、第十八章

　　吃过晚饭，程然换了身衣服出去，曹磊早已在茶室等他了。
　　那个被青绿色竹子墙纸包围的空间里，充溢满了茶香入了鼻腔后的淡涩。
　　两人面对面地喝着茶，几杯入肚后，曹磊让女茶师出去。程然放下杯子，听到他说，
　　“程然，你怪我么？”
　　“你要我怎么怪你？”
　　他反问着。
　　“休息一段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呵”
　　他笑了，边笑边摇头。
　　“你一直这样说，一直都这样。”程然待平复了语气，
　　“曹磊，你知道你差在哪儿么？”
　　这个犀利的问题，有已知的答案，却是最无解的开口。
　　对面使劲喝着茶，程然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怕我的老板专制，就怕他连自己的下属都保护不了。你知道今天诸副总骂我什么？他说我是他家的一条狗。曹磊，在当时我有无数句的反驳，但在开口前，总是先想到替你考虑，我就已经失去了勇气。现在，我真的累了。如果你还信我，就听我一句，你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味着退让，只会让敌人更加嚣张。”
　　“可我没办法啊！”
　　他仍是夹在无奈之中。
　　“是啊，你没办法，你今天做了那帮人的儿子，明天还得给那帮蛀虫的儿子做孙子。好好想想吧，当初跟你的人有多少，他们都不比我差，就为了给那帮蛀虫腾位置，一让再让。多少人是被逼走的。”
　　“我知道他们在怪我。我对不。，”
　　“不！”程然断然，打断曹磊的话，“你不必道歉。他们也不会怪你，因为他们知道你的难处，可现如今多久了，说句更难听的，你老子都死了，你还把他们做宝一样供着。曹磊，可你从没欠过他们啊。”
　　茶水袅袅，声音穿透水雾，他听得一清二楚，被这茶水打湿的嘴，只能由着自己咽了这苦涩。
　　“再给我点时间好么？”
　　“不用了，我看林副的儿子很是喜欢我的位子，我决定要让给他了。”
　　程然站起身，
　　“哪有一家的公司，竟有十八个副总。我还能躲，躲家里，躲外面，可你能躲哪去？你该面对了，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但是抱歉，我陪不了你了。”
　　“项目怎么办，你不是最讨厌没有结果么，等这个项目做完了再做决定吧。”
　　他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了。程然把话说得很死。
　　“我要回家了。”
　　他越过他，程然没有停，曹磊听着他的脚步远去，跌坐在藤椅上。
　　他发觉，自己已然是孤身一人了。

　　冷风透过玻璃的缝隙吹进，这夜那般的凉。当不再为取舍做为难时，便得到了真正的放下。

　　淡淡的时光中，初心无法一直不变，如这左岸。
　　那儿与茶室的清幽不同，入了夜的左岸有些醉人，镭射灯打在四周，扭到一起的人群露出一角的糜烂。
　　人生百态，大抵是在还活着中享受。
　　程然费了些力气才找到了彭真，她似乎还未从灯红酒绿中脱离出来。
　　程然没有给她片刻的喘息，直接拉着她上了车。
　　彭真是永远也不会先开口的，程然更是不问也不解释，他开到车库，熄火。
　　待彭真就要脱出安全带时，程然拉住了她。
　　“等一会儿。”
　　他关了车厢灯，两人陷入黑暗中，眼前点点星光撒在挡风玻璃上，浮出一丝旧时光的气息。
　　彼此看不见眼中的倒影，沉默没能维持多久，开口的还是程然，
　　“你还想跟我一起过么？”
　　彭真松却握在安全带上的手，搭到腿上，慢悠悠地回答，
　　“你已经问过一次了。”
　　“那就最后一次，你还想么？”
　　“想与不想很重要么？”
　　如果是之前的程然，也许又会被反问的哑口无声，他似乎一直拿彭真没有任何办法。
　　但坏死的牙，越是长留，就越痛彻心扉。他在和曹磊对话时，就已经决定放下很多了。只不过，这个念头很久就有，如今更坚定了而已。
　　“如果你不想，我不再勉强。”
　　她被程然严肃的语气弄不再轻浮，停止哂笑后，她又不确定着，
　　“你要跟我离婚？”
　　“对！”
　　“你做的到么？”
　　“我已经做到了！”
　　“离婚协议书呢？”
　　“在楼上！”
　　。。。。。。。。。。。。。。。。。。。。。。。。。。。。。。。。。。。。。。。。。
　　两人一问一答，他们从没如此认真过。
　　然而程然早已做好了这一切，这是他多次犹豫时，又因为他预料到定会有如今，才做的安排。
　　现在像是一种强大的信念，他知道对自己和爱的人强求后的辛苦。彭真无数次的夜宿，深夜烂醉的痛苦，也许是自己不肯放手的错误。
　　人，一旦因为某件事从而得到了另一个同样事情的解决之道，从前为将就所做的一切努力，在如今看来，似乎愚蠢地可笑。
　　当不再为在意在意时，才得到真正的解脱。
　　没有谁会知道以后，更多的人，在意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