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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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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极速向下,万丈深渊涌上来的风如同在切割着人的身体,背部已经被吹得麻木,引力让人体继续加速——
阿毛睁着眼睛,周围快速晃过的景物已经模糊不清,唯有趴在他胸口的西伯面目清晰,生死不明。
这一瞬间,他突然不怕了。
不怕死吗?好像也不是,怕死是生物的本能。
就在刚刚瞬间战胜这个本能的时候,突然变得不怕了,就像灵魂里霎时间多出个什么东西似的,这个东西可以令他无所畏惧——
可以战胜死亡恐惧的自己,还有什么无法战胜的呢?
死掉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只是什么也没有了,又有什么畏惧?
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难道不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只会无助哭喊的自己吗?如果自己刚刚放弃了西伯,那么活下来的自己,这一生,都将软弱又令人生厌的活在畏惧之下!这才是最令人畏惧的!
父亲曾经教过他一招禁术。
“这个术式,你一生也不能用。”
他记得父亲是这样告诉他的,的确是不能用的,这个术式在人类魔力耗尽时可以调动人体的本源之气,这代表的意义是:发动之后,会失去魔力之源,严重的话,再也无法使用魔法。
既然告诉他一生都不能用,那为什么又要教他呢?
此时他已经得到答案。
身体本身已经到达极限,柔软的灰色长发摇曳在空中,用力的打在他的脸庞,他努力的睁着双眼打量四周,这个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底,但是已经不能等了,必须在到底之前延缓重力!
纤瘦的身体霎时间爆发出绚烂的光,空气里好像有什么物质骤然被吞噬,万丈悬崖下的风突然涌了上来——
时间就像突然静止,周围的景物瞬间清晰起来,不,其实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浓浓的白色雾气映着着深渊下大片的白光,不知道上下左右是什么,眼睛所见之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阿毛托着西伯悬浮在半空,重力终于延缓,缓缓下落。
他脸色白的可怕,似乎比昏迷不醒的西伯还要像一个将死之人——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着陆?身体的魔力不断的消逝,就像生命渐渐被抽走一样,仿佛灵魂被千万根细针挑破刺穿,然后一刀一刀的细细切割。
他是这么的怕疼,他几乎在祈祷可以昏过去就好,但他神志却清醒无比,连每一分的痛都毫不吝啬的传递到他的神经,他已经流不出泪了,每过一秒都离崩溃更近。
这个悬崖实在太高太深了,他呆滞的望着那白茫茫的虚无,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是疼痛是那么的真实。
原来是有比死亡可怕的东西,这样永无止境的无限延长的痛苦——死亡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救赎!
唯有等待本源之气消耗得一干二净,也许就能死亡了。
身体越来越冷,神志已经开始模糊——
终于要死了吗?他这样想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光芒立马收敛,魔力消失,还没等重力重新拉扯身体,背脊就已经轻轻的,触碰到了地面。
意识在混沌中漂浮,周围是白茫茫一片,就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无论往哪个方向,都像只是停留在了原地,分不清前进还是后退。
白光似乎又亮了些,好像有什么声音传递了进来,缥缈的、轻轻地、越来越近的、越来越清晰的、嘶喊般的——
龙的哀鸣——
仿佛触电般灵魂瞬间颤抖了一分,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白光霎时间涌进眼眸,风拂过一地的青草,把他柔软的灰色头发掀起——
世界安宁祥和。
他躺在一片蓝色的草地上,柔软的叶随着风轻轻的拂过他的脸,微微有点痒,不知名的白花一朵一朵的开遍整片蓝色草地,在风中析解着花瓣,在茫茫一片中壮阔。
西伯重重的压在他的胸口,昏迷不醒,连位置也没变化一分。
他想动动身体,却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他看着上空,突然手背好像被什么东西舔舐!
他下意识的想避开,但剧烈的痛让他没办法动一点!
他努力的转动眼球,向下看去——
一只白色的麋鹿,正细细的舔着他的手背,濡濡湿湿的冰凉的触感。
也许是感受到了阿毛的眼神,白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相同的黑色的眼睛。
没有恶意。
然后白鹿慢慢的又走近一点阿毛,在他的脸颊嗅了一下,突然的凑近他的额头。
冰凉的感觉霎时间从额头涌向了全身,仿佛连灵魂都得到了抚慰,一点点的温和的治愈——
这是厄域吗?那个蓝发男人说的令人生畏的厄域?
遥远的过去,地球上有一片禁区,也叫厄域,同样是人们谈之而色变,那里有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能止小儿夜哭的传说,鲜有人踏足。
那里有一种生物,被称之为恶魔,拥有全黑色的双目。
阿毛睁着眼看见那只白鹿全黑色的双目,轻轻的抵在他的额头,可怖的疼痛慢慢消失。
这就是恶魔吗?
当身体的疼痛几乎要消失完毕时,那只白鹿才慢慢走到他一旁,然后蜷着身体,安详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柔软的毛被风轻轻拂过,肚皮一起一伏,进入梦乡。
阿毛试着动动手指,身体得到指令,食指动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吃力的抬起右手,撑在地上,慢慢起身。
西伯被放在地上,身体伏地,背上的箭刺眼极了。
阿毛走到那只白鹿身旁,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白鹿的耳朵动了一下,阿毛笑了起来。
“谢谢你,我不痛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沙,在风中似乎听不真切,那只白鹿睁开眼睛,白色的睫毛漂亮极了,看了一眼阿毛,又缓缓闭上。
“睡吧。”
阿毛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
双眼所见之处一片辽阔,蓝色的草连绵方圆几里,白色的小花一点点的漫出微光,茫茫一片,好看极了。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危险,慢慢的走到更远一点的地方。
只不过走了五百米左右,就发现了水潭!并且又在不远的干地发现了小蓟!还有白茅花!阿毛觉得幸运女神开始光顾他了!
平时上课学草药时还吐槽这玩意跟白菜似的到处都是,现在简直太感谢它跟白菜似的了!
虽然阿毛在学校基本没有外出的经验,也没有实际要动手事件出现,但作为一个优等生,理论课一般拿满分的好孩子,只有它长出来,阿毛就能认得。
当阿毛捧着一大把连根拔起的小蓟和白茅花开心的回到西伯身边时,他发现那只温顺的白鹿已经醒来了,正在试探着嗅西伯——
阿毛笑了一下:“找到了药了,我待会给他拔箭,你——”
他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那只刚刚给他疗伤的温顺的白鹿,黑色的双目突然显出凶相,尖锐的獠牙慢慢伸长,咬向西伯的脖子!
“你干什么啊!”
红色的小蓟被抛在地上,阿毛奔过去把那只白鹿扑开——
野兽的吼声从它喉咙发出,黑色的双眼露出凶光,阿毛固执的面对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鹿盯着阿毛好一会儿,才像是妥协般的,收起了獠牙,一步步的走到一旁,蜷着身体,却不闭眼。
“为什么啊?!”
阿毛觉得西伯简直是个大麻烦,简直是个生物都对他释放恶意啊!
阿毛提防着那只白鹿,一点点的把西伯背向水边,把他那已经和干涸的血黏在一块的质地很硬的制服用刀小心的割开,七支短箭插在他背上,血已经凝固,糊着血肉,是不祥的黑色,西伯的脸色已经发青。
按着当时在森林里,西伯中了一箭,后来简单处理后还是能起来的情况看来,毒并不致命,但是如果分量多而且时间长的情情况,会慢慢消耗生命。
比如说现在,西伯已经很危险了。
阿毛把草药捣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朝西伯喊道:“你可别死啊!我可是…为了救你都快痛死了!”
然后果断的把背上的箭一支一支的拔了出来!
血瞬间流了出来,黑色的血还没完全变红,阿毛就已经颤抖着把草药敷在西伯背上了。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用,方法有没有正确,只知道书上是这么说的。
阿毛开始焦急了,因为血好在在继续流,看起来就像不会停止一样!
“快停啊!”
血听不懂他的话语,继续奔走,他满头大汗,几乎把所有的草药都敷过去,满手都是血。
为什么当时不跟着队伍去野外一趟呢!?只不过学着理论带着自以为是的想象,每次都依赖魔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啊!
他试图发动治愈术,疼痛从内里翻涌而至,枯竭的感觉让他几乎魂魄颤栗!
魔力真的耗尽了,就算没有耗尽,使用治愈术,也无法给西伯疗伤,尝试过的,西伯的身体禁止被施加治愈术。
“你快过来,帮帮我啊!”阿毛望着那只白鹿,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那只白鹿只是优雅的坐在蓝色的草地上,冷眼的看着那鲜红的血奔腾流出,生命渐渐消逝——
还是这样,什么也无法做到。
他把沾满鲜血的手缓缓抬起,试图覆盖眼睛,喉咙中漫出一声细微的哀鸣。
白鹿的耳朵动了一下,却没有过来。